无人监视 下(14)
很快,天台门被撞开,一个女孩举着一面光盾出现,戒备地扫视四周。
“不用看了,只有我。”
韩林抹去了方才的一切神态,眉目轻松,随意道。
女孩冷冷道:“你就这样放走了他?你确定你的计划能成功?”
韩林笑了笑:“我确定。而且你太高估我了,杳然,我是比你哥强一点,但强得有限,不是我放走了他,不杀他,而是他还想留着我玩玩,放过了我,没有杀我。”
他转动着手腕,从魔盒内取出一管药剂,给自己打上,然后迈动两条机械腿,走到近前:“还傻站着,是想等大楼里的自由者公司反应过来,派人把咱俩突突了?”
“走吧,是时候去这个九等监区的救世会看看了。”
女孩看着他快步下楼的背影,道:“你要入主秘密教团?”
“对于我们来说,想活下去,这是唯一的选择。”韩林头也不回地道。
他的话音与脚步声一同在空旷的楼道里回响着,震荡起灰尘、血腥和濛濛的雨气。
同样是在九等监区。
同样是在霓虹灯色泼洒的午夜。
梦境领地“自由花蕾”的边缘,一个披着红色斗篷的小型保姆机器人从一条漆黑的巷子里钻出来,躲在垃圾桶后,探头探脑地用一双电子眼打量不远处的梦境领地光幕。
“Ghost刚建好梦境领地,这个King就进去把它破解了,速度快得吓人。你要说他俩没一腿,不是提前做好了准备,那根本是不可能啊,咋会有玩家虎成这样,说往里冲就往里冲呢。”
小机器人对着自己的红斗篷小声说:“我这才是大多数老阴比的正确心态,先潜伏观察,等待时机自然降临。”
正说着,四周隐隐有气息躁动靠拢。
小机器人电子眼扫视,看到了远远出现在附近,试图进入梦境领地的玩家。
他用红斗篷裹住自己顶着的生物脑,喜出望外:“功夫不负有心人,喏,时机来喽!”
“放心吧,这次我一定会加倍小心,绝不会再轻易把人弄死了。我已经洗心革面了嘛,现在不是猎杀者啦,而是逆十字哦。我们组织待遇福利什么的都特别好,虽然不久前刚在德雷克海峡被几乎全歼,但只要有我QAQ在,什么全歼不全歼的,丝毫不影响我们组织的名声,一说出去,绝对还是响当当的……”
小机器人对着红斗篷念叨着,咔咔迈步,跑向前方,欢快至极。
自由花蕾内。
依旧一身侍从打扮的男人坐在一处阳光明媚的小阳台,安静地沏着一壶茶。
高贵美丽的女人伏在他膝头,满眼痴恋地望着他。旁边一猫一狗黏糊糊地贴着他,片刻都不愿分离。不远处虚幻的阴影里,秘密教团天行者的高层跪伏着,姿态虔诚卑微,偶尔小心抬起的面孔,泄露出和女人如出一辙的迷恋痴狂。
这个男人平凡普通,放在任何地方都毫不起眼,但偏偏只要他想,他就能一直成为一切生物眼中的世界中心,此生唯一。
“多派点人巡视梦境领地吧,至少要做做样子。”
男人在空气中侧耳,不知又听了些什么无形的动静,失望道:“梦境领地突然出现,只要稍微有点想法的玩家,就都不会放过。但我以为,首次破解会是在‘自由花蕾’。”
“也许这就是Ghost的布置吧。”
“可惜了,这才过去几个小时……”
天行者的高层之一深深叩头,就男人最开始说出的命令应了声“是”,悄然起身,退出了小阳台。
外来身份半明牌,多座梦境领地轰然建立,数十玩家刹那殒命,潘多拉晚餐被禁,首次领地专属线索浮现——而此时,这局游戏才仅仅只过去了并不完整的一天两夜。
黎渐川没有见到明晃晃的厮杀,但却实实在在地从一声声播报中,闻到了浓重的血腥味。
他有种预感,走出这处梦境,才是他在这局游戏真正生死追逐的开始。
在此之前,他得将这份专属线索死死地记进脑子里。
现在他对这个副本里的绝大多数东西都还是懵的,不甚了解的,要想彻底消化掉这份线索几乎不可能。但只要获得这份线索,他在这个副本之后的路,八成就会更好走一些,魔盒游戏在线索与解谜上从来都保持着绝对的公平。
漆黑的盒子被打开,显露出里面一张叠好的纸。
这张纸像是从一本陈旧的笔记本中撕下的,横格,边缘崎岖,侧面少了一小半,应当是被扯去了。
纸上只有一面有字,是用简单的线条和英文画的半幅形似莫比乌斯环的地图。
在这个莫比乌斯环的三个角处,黑色的笔分别画出了三个圈。
最顶端的圈里是九等监区的微缩平面图,另外两个可想而知,应该就是三等监区和六等监区的微缩图。
六等监区的看起来还挺正常,从微缩地图可以看出,这大约是一座海边小城,或是小镇,有工业存在,厂区面积极大,似乎还存在一些令人匪夷所思的炼金、邪术或魔法痕迹。而三等监区就有些奇怪了,它的地图不像一处广袤的区域,反倒是像一家畸形的胶囊酒店,只从这微缩平面图上来看的话,完全得不到任何明显信息。
这三个圈遥遥相对,坐落在莫比乌斯环上,它们之间,有三个扭曲的平面连接,不出意外,就是所谓的梦境阶梯。
三个梦境阶梯没有具象化的地图,全部都笼罩着浓重的雾气,只能隐约从雾气中辨出三团影像,一个是一杆轻轻摇晃的黄金天平,一个是一本不停翻页的古老书籍,还有一个是一块疯狂转动的表盘。
黎渐川暂时不知道它们代表着什么,但绝对与梦境阶梯脱不开关系。
在莫比乌斯环空荡的中央,一段被涂抹过的英文蜷缩着挤在那里,笔迹冷静中又能觑出失控的颤抖。
“我在口口口口之后,深刻地进行了一番自我反省。
但这无疑是毫无用处的。一切都已经结束,我成为了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我思考了不知道多久,是的,我已经失去了时间的概念。当然,它也并不重要,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已经不再重要。
它失去了它对人类的效力和约束。
不再管它,总之,思考之后,我决定口口口口口口。有人可能会询问口口口口的目的,好吧,我知道,没有人会询问。可我依然要将它写下来,用它时时刻刻地提醒自己。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里再没有第二道声音可以提醒我了。为了避免迷失,避免被某些可能的无形的东西口口,我需要它,需要这段文字。
它,也就是口口口口的目的之一,是解开一些始终困扰着我的疑惑,我无法依靠坐在这里单调地思考就将它们清晰解答,通过口口口口来验证某些问题,进而获取某些答案,是非常必要的。
至于之二,我承认,就是单纯地为了让我不再这么寂寞。
我相信没有人能够理解这种寂寞,没有人,一定没有人,没有人知道长期又枯燥地忍受着它,我将会走向怎样的深渊,变成怎样的疯子、怪物、魔鬼——在口口口口之前,很多人会用这些称呼来代指我,当时我充满不忿与委屈,常常跑到院子里大声谩骂回击。
但现在,我想那些糟糕的称呼,糟糕的声音,都已敌不过这种堪称恐怖的寂寞。
或许我应该死去。
可是我不甘死去。”
黎渐川看着几乎处处存在的口口,慢慢拧紧了眉。
就目前的信息来看,这段文字几乎看不到任何明确的指向,不知道该能和哪处监区或哪类谜底联系起来。
但他通篇读下来,大致上对这段文字也有了一个隐约的猜测,只是因为被涂抹的地方明显都是关键之处,所以这个猜测极可能存在相当大的偏颇,仅仅只能算是个直觉印象上的猜测,还需要更多调查。
黎渐川把这份专属线索收进魔盒,不再多做停留,开始沿着破解梦境后就在脚下的宛如指引的几点星光向前走去,离开宁准的梦境领地。
几点星光弯弯绕绕,像调皮的精灵,在黑暗的虚空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