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狐狸(50)
而应绥显然比他灵活许多,踩在灯笼上腰身一压,探身就往他腰间抓去。
单舟横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嬉皮笑脸道:“还给你成啊,你把琉璃灯给我,我就还给你。”
应绥抬膝撞向单舟横下巴,后者骤然睁大眼,脚下一滑,整个人仰面躺倒在挂着灯笼的粗绳上,顺手拽过应绥脚踝,将他一并扯倒。
应绥挣扎着起身,单舟横却脸色一变,陡然捂住了他的口鼻:“嘘!鬼来了!”
“啊——嘶!”单舟横捂着被咬的手,硬生生将嘴边的痛呼咽了下去,扭头见应绥正恶狠狠地瞪眼,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
他甩了甩手,一脸嫌弃:“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恩将仇报,迟早不得好死知道不!?”
应绥不理他,翻身就要起来,耳边忽然捕捉到一声哀怨的笑。他僵住身子,低头见单舟横神情似笑非笑,双手撑在脑后用唇语道:“看吧,都和你说了鬼来了,还不相信。”
彩绸之外忽然没了打斗的动静,松晏停下挣扎的动作,任由那宽大的绸缎将自己团团围住,心下一阵蹊跷。
他犹豫片刻,稍稍站直身子。动作间,身边忽然响起令人胆寒的铁链声,他后背一阵发凉,只感觉那声音近在咫尺,几乎像是贴在耳畔。
“闭气。”单舟横勾了勾手指,让彩绸蒙住松晏的口鼻,传音给他。
松晏霎时绷紧身子。他一动也不敢动,站的好似一尊雕像。
应绥趴在灯笼上,湛蓝的眸子里映出那只鬼的模样。
那是个瘦弱的小孩,身高不及膝头,双臂却长如蛇尾,垂在地上,拖出蜿蜒的血迹。他身上缠着一圈又一圈手指粗细的铁链,铁链一端穿过他的左肩,雪白的衣裳因此被血染红。
他赤裸着双足,宽大的衣袍像一层薄薄的雪,拢在他的身上,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散落在身后,如同泼墨。
单舟横“唔”了一声,一手按上应绥后背,在被他推开前传音道:“就是这东西抓小孩吃?”
应绥瞥他一眼,强忍着没将他踹开,道:“这是子鬼,不吃人。”
单舟横:“子鬼?那他在这儿,他母亲也在不远处咯!”
“......子母鬼向来同出同进,母鬼若在世上,绝不会让子鬼独自一人出来。”
“哦,那他还真可怜,生前被杀了祭河神也就罢了,这死了还不能安息。”
单舟横话一说完,便松开了手。
应绥皱着眉盯他一阵,往旁边挪了挪。
子鬼绕着松晏转了几圈,大抵是彩绸捂得紧,他没能嗅出生人气息,便拖着一身的铁链缓缓离开。
听着他脚步声渐渐远了,松晏才缓缓松了口气。
单舟横拽着应绥一道翻身跳下来,犹豫片刻,终还是伸手扯开困住松晏的彩绸。
他笑嘻嘻的,仿佛刚才将人困住的不是他,微微倾身道:“小公子,好久不见。”
松晏大口喘着气,额上渗出些许细汗。伤口再一次崩裂,带来钻心的疼。他勉强扯出一丝笑来:“单公子,好久不见。”
单舟横身子一僵,眨眨眼道:“你记得我?”
松晏纳闷:“二十香单家独子单舟横,身披彩绸,足踏鲛纱,一人挡万军,守东海百年安康......我常听师父说起你,所以对你印象颇深......我们见过么?”
单舟横笑而不语,将手搭上应绥肩膀,微微用力按住,不让他离开。
应绥表情变了变,不耐烦道:“把东西还给我。”
松晏抬头,这才看清应绥的模样——
皮肤黢黑,但一张脸却生的俊秀,五官深邃,不像是大周人的长相,更像是北疆那边的民族。尤其是一双眼睛,眼窝深邃,睫毛纤长,眸子湛蓝如蓝天碧海。
有几分面熟。
松晏上前一步,气息不稳地问道:“你是谁?为什么要抢金翅鸟羽?”
应绥漠然,并未作声。
单舟横懒懒地笑了起来:“他是我师弟,应绥。”
“谁是你师弟!?”应绥挣开他的手。
但单舟横重又将手搭了上去,笑嘻嘻地说:“你啊,虽然师父他老人家不承认,但在我心里,你一直都是我师弟。”
松晏捏捏耳垂,见应绥偏开了脸,藏在发下露出一截的耳朵有些发红。
他心下了然,颔首道:“你既然是单公子的师弟,那为何还要抢夺金翅鸟羽?还有先前,我听见你们说琉璃灯,那又是何物?”
第38章 拜寿
确认应绥不会离开,单舟横这才松开手。他沉思片刻,回答道:“琉璃灯是上古时女娲补天遗落在人间的神器,据说能让人起死回生。”
“起死回生——”绝禅重重搁下茶杯,“身死魂消,即便是女娲在世,起死回生也只是幻影。”
容殊连连点头。他身边的兔子精摇身一变化作少女模样,挤开他说:“我听说琉璃灯在二十香,大人,咱们要不要先把它抢回来,免得各仙家为了这灯争个头破血流?”
绝禅从座位上起身,跛着脚踱至窗边,目光落在远方连绵起伏的山脉上:“暂时不必。如今灯芯在我手中,只那一只灯盏还掀不起风浪。”
他停顿片刻,摸到袖子里那天晚上容殊在赵家院子里捡到的罗刹簪,便问:“涟绛近来可好?”
容殊颔首,上前半步:“他虽然伤势未愈,但好歹无性命之忧,白玉城一难也算是平安度过了。”
“如此便好,”绝禅点着头转过身来,将罗刹簪递给容殊,“你去人间一趟,将此物还给涟绛。”
容殊接过簪子,颇为犹豫:“可这簪子......师父,涟绛刚从死门关里走了一遭回来,咱们要不还是再等等?”
绝禅微微摇头,长叹一声:“来不及了,鬼仙真身虽镇压在婆娑河中,但他如今已能操纵人心,若再等下去,只怕他会越来越强大,届时三界众生难逃一死......涟绛他,”他顿了一顿,坚定道,“他必须重回神位。”
容殊沉默须臾,而后轻轻点了下头。
临出门前,绝禅叫住他,将一袋银两塞到他手中:“放心,有凤凰在他身边,他不会有事的。”
听见“凤凰”二字时,容殊有片刻失神,握着罗刹簪的手紧了又紧。
绝禅轻拍他的肩,语重心长:“此行危险,你万事小心。”
“嗯。”容殊应声,几次欲言又止。
绝禅朝他笑了一笑,看穿他心中所想:“凤凰不是以前的凤凰,你且去吧,当年种下的因,如今也该有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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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晏急匆匆赶回将军府,方知李凌寒听说有人行盗后勃然大怒,再一听说松晏追着贼人消失,更是拍案而起,当即就叫府里上下千百人出去寻找。
但他们一群凡人,没有仙法,自是看不见单舟横布下的结界里发生的一切。
松晏浅浅一笑,心道原来李凌寒还记挂着自己。他抬脚上前,见一个老妇人握着手等在府门前,因为焦急,一双手都被攥的发红。
“公子是来贺寿的吗?”妇人见他衣裳华贵,面容俊秀,便只当是谁家的小公子,随父母前来拜寿。
松晏一颗心七上八下,良久,才鼓起勇气道:“我是李、李无灾。”
“李无灾?”妇人反应一阵,许是太久未听人说起这三个字,她怔愣许久才回过神来,眼眶红了一遭:“无灾?真的是你啊,无灾!”
松晏本能地退后避开老妇人伸出的手,神情有些讷讷。
见状,老妇人急得直跺脚,眼中浊泪大颗大颗地滚落:“哎哟,你看我这、我这一高兴倒忘了你这孩子不认得我了,我是姥姥啊!”
“姥、姥姥!?”松晏震惊地瞪大眼睛,他对于这个家的记忆少之又少,对眼前这位姥姥更是没什么记忆。
应绥也难以置信地瞪大眼,语气颇为不满:“姥姥!”
应柳儿抬头,这才像是瞧见了应绥,以及他身旁的大高个儿,纳闷道:“老二,不是让你在家里乖乖等着吗?怎么你也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