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种诱饵(20)
“那看来你这个好儿子没做到位,”费慎说,“他宁愿要我这个远在海外的人赶回去,都不愿意见你,你得加把劲啊,费惕。”
闻言,西装青年费惕,脸色明显难看了几分。
被费慎说中了,父亲最近确实不愿意见他。
想想也是,养子再好再优秀,哪里比得过有血缘关系的亲侄子呢。
哪怕侄子一意孤行,选择独自离开费家远渡海外,一走就是六七年。
就算偶尔回来,亦是行色匆匆,待不了两天又消失了,做叔叔的依然想着惦记着,放不下。
哥哥们闹得不愉快,费柯澜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眼瞅着汗都快急下来了。
终于,费惕主动结束了这场插曲,淡淡说:“你要是有时间,最好去看看父亲,毕竟你也算费家的一份子。”
随即,他喊上费柯澜,离开了酒馆。
第12章 旧迹
费慎留在原地,接连问调酒师要了好几杯酒。
白兰地、威士忌、伏加特……不出意外皆是高度的蒸馏酒。
见他一杯一杯,酗酒似的灌进嗓子眼,调酒师没忍住劝了一句。
谁知费慎抿了下唇缝,两根手指拎着杯口晃悠,慢声冲他道——
“你可以辞职了,这酒里加了果汁。”
调酒师一阵窘迫,他担心这位客人喝酒太猛,导致身体出什么问题,便将最后一杯偷偷换成了鸡尾酒,没想到会被对方尝出来,看来是个懂行的。
“抱歉,”调酒师补救道,“我马上为您重做一杯。”
“一杯绿宝石,谢谢。”
身旁多了股热气,有人坐了下来。
费慎背往后靠,右手搭住玻璃吧台,左手手肘撑于椅背边缘,漫不经心侧目。
邵揽余换了一件白衬衫,比先前那件要休闲随意些。
折叠的领口向两侧张开,形成V字,精细的做工很好地修饰了颈部线条,修长又有型。
酒馆里不甚明朗的吊灯,模糊了他柔和的五官,比平常少了些许温润,多出几分笑里藏刀的坏相。
绿宝石和伏加特同时端上,邵揽余率先伸手,袖口的暗纹刺绣一闪,拿走了那杯伏加特,将绿宝石推去费慎跟前。
“不喜欢喝鸡尾酒,或许可以尝尝这杯。”
盯着眼前绿得发慌的液体,费慎回忆起来,自己以前好像听过这酒的大名。
虽然是属于鸡尾酒的一种,但据说后劲很要命,有些几十年老酒鬼都遭不住。
停顿片刻,费慎端起来,直接一口干了。
接着面露嫌弃,扔开杯子,拆台道:“你品味也不怎么样。”
邵揽余但笑不语,浅酌了几口伏加特。
他喝酒的次数极少,几乎滴酒不沾,小半杯伏加特下去,嗓子眼连着胃一块儿烧起来。
斑驳陆离的灯光下,费慎从对方冷静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细微变化。
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他说:“这位先生,原来你不会喝酒?”
邵揽余拿了两颗桌上的薄荷糖,面不改色含进舌根。
喉间烧灼感似乎减轻了点,大脑却变得有些昏沉,他沉心静气,努力保持着清醒。
须臾后,邵揽余说:“明天四楼赌场会开,你去玩玩,输赢不重要,让费惕多为公益做点贡献。”
酒馆音乐逐渐隆重了起来,两人不知不觉挨得很近,说话声也只有对方能听见。
费慎从这句话中,初步判断出了邵揽余的目的。
“你就这么断定,我一定会帮你?”他说。
邵揽余微微侧头,目光一如既往的温和,突然抬手,食指碰了碰他的耳朵。
“你会的,kin。”
费慎并无防备,让对方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整个人愣了愣。
邵揽余握住杯子,问道:“你很喜欢喝酒吗?”
费慎敛神,反手用三棱军刺抵住他腰侧,警告说:“没人告诉过你,最好离陌生人远一点吗?”
邵揽余仿若未闻,向调酒师要了杯新的伏加特,递到他手上。
“这杯酒用来向你赔罪,不好意思,刚才一时冲动,没忍住轻薄了你。”
看见眼前的伏加特与对方异常的表现,费慎醍醐灌顶,心中闪过一个猜测。
邵揽余这浪荡模样,该不会是喝醉了吧?
放下酒杯,邵揽余站了起来,倒不至于晃晃悠悠,走路貌似也和平常没什么区别。
然而平日谨慎沉稳的人,竟然没发现高脚座椅里,悄无声息遗落了一张金色房卡。
费慎心情复杂地确认,这表里不一的东西真的喝醉了。
一杯都不用,三口就倒。
捡起房卡,费慎不紧不慢追了上去。
邵揽余平时走路速度就不快,这会儿却格外的慢,跟老大爷遛弯似的。
费慎落在后面一段距离,与其保持相同的速度。
他双手插进裤兜,目光心不在焉地放在邵揽余身上,偶尔看一眼,确认对方还立着就行。
尽管走得慢,邵揽余仍旧到达了十二层客房,准确无误站在自己的A16房门口。
人生地不熟的,喝醉都能找到路,也算是一种本事。
他垂下脑袋,手往读卡器摸了三次,大门毫无反应。
邵揽余不能理解地皱起眉,敲敲读卡器,低声喊了句:“个人管家——”
金色房卡及时出现在眼前,读卡器震动了两秒,门锁开了。
邵揽余抬起下巴,脸颊不红不热,瞧不出一点喝醉了酒的样子。
他微微一笑,注视替自己开门的人,礼貌说:“谢谢你,芙罗拉。”
费慎抱胸,斜靠在门框边,一张脸快拉到了地上。
“你喊我什么?”
邵揽余仿佛想起了什么,摸出口袋里的钱包,选了两张面值五百K的现金,大方递给他:“你可以走了。”
费慎:“……”
一把抽走现金,费慎正想出言讽刺,却垂眼看见邵揽余摊开的手腕外侧,有道极浅的痕迹,痕迹颜色比皮肤稍白。
定睛细看,是一道类似牙印的伤疤。
久远的记忆猝不及防袭来,费慎蓦地顿声,把原本想说的话咽了回去。
单手推开房门,钱塞进邵揽余口袋,他没什么情绪道:“进去。”
邵揽余送了他一个满意的眼神,仿佛在说“你服务真周到”,而后慢吞吞迈步,走进了套房内。
费慎任劳任怨,替心大的雇主插好房卡。
外间大灯亮起,他准备关门走人,邵揽余再次原路返回。
站定在费慎跟前,他双眼微微放大,眼神明显已经不太清醒了。
费慎所剩不多的耐心即将告罄,语气也不太好:“又干什么?”
“费慎,”邵揽余开口喊他,“你的玉玦还戴着吗?”
问题问得毫无征兆,费慎有短暂的恍惚。
这好像还是时隔八年后再次见面,对方第一次这样叫他。
他如实回答:“戴着。”
“能给我看看吗?”
费慎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破耐心,居然鬼使神差地,一扯颈间的不起眼的黑绳,拿出了藏在衣服里的玉玦。
自从当初差点掉了后,他一直用特制的绳子贴身挂脖子上,再也没丢过。
邵揽余将玉玦接到手中,好像很爱惜、又很感兴趣的样子,指腹来回摩挲了三遍,动作间袖口晃动,白色旧伤痕若隐若现。
这人恐怕是疤痕体质,咬一口能留到现在。费慎不着边际地想。
“它被你保存得很好。”说话声打断尚未发散的思路,邵揽余指着玉玦背面的纹路,“这是荼蘼花纹。”
费慎一脸“你在说什么”的迷惑,自己戴了二十年的东西,难道还不清楚是什么花纹?
除了正面的麒麟纹,侧面和背面都是蔷薇花纹,哪来什么荼蘼花。
“不识货。”费慎轻嗤。
或许是没听懂,邵揽余没和他争执,自顾自道:“很漂亮。”
费慎回想起旧事,面色不虞:“邵揽余,你那时候就是看中了这块玉,想强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