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日记本剧透之后(44)
安澜娅含着痛苦的颤音任谁听了都会心头发涩,声音被电流影响后有些失真,那股心酸却被无限放大,回荡在耳蜗里。
但池竹西嘴角弧度都没动,半耷拉着眼,淡淡道:“不用了,您照顾好自己就好。”
他似乎笑了一声:“不过您说得对,我的确嗤之以鼻。”
*
开学的第一天中午,池竹西找到了池源。
池源本来在教室里和自己的狐朋狗友侃天侃地,突然一女同学红着脸跑过来说门外有人找。
一群人开始起哄,说你小子可以啊,大中午的还有人“找”。
池源骂骂咧咧说不信谣不传谣,拒绝早恋从我做起。身体倒是诚实得很,眉飞色舞冲出教室。
在看见找他的人是池竹西之后,池源一下子就萎靡了,也差不多搞懂了那女同学干嘛要红着脸一副难以启齿的模样。
才一个寒假没见,池竹西像变了个人。
池竹西的五官面相大多承袭池樊川,骨骼清晰流畅,轮廓感十足,只是年少的青涩将那种锋利弱化至轻柔。现在那张柔和的面容上甚至贴着大大小小的医用胶块。
而当他收敛了大多数表情的时候,内里的那些坚实的东西便露出海面,再柔情的示好都不能动摇被海水千锤百炼的黑礁。
可这本来就是矛盾的。
怎么说呢……有点像包装好的商品掀开了塑料薄膜,露出现在小姑娘最喜欢的那种……破碎感帅哥?
池源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哽得更萎靡了。
看见池源的表情,池竹西眉梢一挑:“你身体不舒服?”
“这话你应该问问自己。”池源捂着脸,“你找我干嘛,我妈让我少搭理你。”
池竹西笑:“你倒是听话。”
池源觉得这不是什么好话,有些恼怒:“高年级没事少来低年级转悠!你搞校园霸凌啊?!”
池竹西眼神微动,但那份怔松只存在眨眼的功夫,至少池源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
“上次在门口被你抓住的那个人——”
“疤子哥?他又来蹲你了?”池源也严肃起来。
池竹西摇头:“我想找余陶问些事,你知道他高三几班么?”
第30章
“我说到底是什么给了你底气去和疤子哥对线?我知道你在寒假大展拳脚成功让咱爹难受了一阵子,是个猛男,但疤子哥和咱爹不一样啊,咱爹不动手的啊!”
“真不要我和你一起啊,余陶真不是省油的灯。我和你一起也安全点,你不是还带着伤吗?话说你这伤又是怎么回事……诶,池竹西你别走那么快!”
池源在后面絮絮叨叨一些不知所谓的话,池竹西快步穿过走廊,迈上楼梯,头也不回往楼上走。
到拐角,他终于愿意停下来,身后的池源差点直接撞个满怀。
“很谢谢你告诉我余陶的事。”
池源摸摸鼻子,嘿嘿一笑:“好说,好说。”
“但是你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傻乎乎地跟着我了,这是我自己的事,你别牵扯进来。”
“你这人怎么用完就扔的?哪来的陋习?”池源差点跳起来,委屈得有点缺心眼,“而且我怎么就傻乎乎?我这是正义执言,你对上余陶不就是送上门的菜,他可不管你长得帅不帅,帅哥和歪瓜裂枣揍起来都是一个手感。”
“其实我和池淮左都挺喜欢你的。”池竹西俯视着他,眼神里空空的,带着池源看不懂的的暗,“带着你的好心回家之后对着蔡闫说吧。蔡闫……对你很好。”
“啊,那是我妈,我妈当然对我好了,你妈不也……”想起什么,自认为最近情商突飞猛进的池源狠狠闭上嘴。
这一迟疑,他就错过了继续跟上池竹西的最佳时间,只是眨眼的功夫,少年的背影就消失在了楼道里。
池竹西也是在老教授的案件之后才明白了一些道理。
很多人警告过他,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池竹西当然听进去了,却没任何反应。
他怎么样都可以,会不会被盯上,有没有危险,只要能揪出幕后的人,他其实是无所谓的,甚至很乐意。
所以他一直都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对方躲在阴暗处要的是什么呢?最严重也不外是他们兄弟的命。
而不管是池竹西还是池淮左,他们人生走到现在,清算“资产”,最廉价的或许就是自己的命。
你要,可以,拿去,作为交换,你也得同我一起坠入地狱。
而如果我失败了,死了,那其实也算是一种结束。
池竹西还太年轻,没有很深的社会经验来告诉他,世界上没有所谓的等价交换。
他们的目的是摧毁你,但过程会有很多种,不要低估他们的凶恶程度,否则你就必须付出其他的代价,比如老教授的死。
所以你看,其实你是会牵连到那些无辜的陌生人的。
池竹西终于十分不甘地学会了这一点。
所以他不想再把池源也扯进来,他多蠢,还以为池樊川是什么好人,寒假那一场没有硝烟的斗争只是父母的小打小闹。
他甚至有把蔡闫的警告当耳旁风的权利,依旧用愚笨的正义感来做点什么。
【你是不是应该找时间找容岐咨询了,有自毁的倾向不是什么好事。】
池竹西没理会那个声音,他从余陶的同学那里询问余陶的行踪,得知他现在在教务处挨骂后直接往教务处走。
在四楼的拐角,他终于见到了那个让自己避之不及的人。
余陶依旧带着口罩,佝偻着背,头发挡住了面容,在看见正对着他的池竹西后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周围的学生三三两两经过,推搡着避开了余陶,不时有人用迟疑的眼神看着池竹西,但还是什么也没说,快步离开了楼道。
“我找你有事。”池竹西径直开口,“你找我……也有事吧。”
余陶的喉结动了动,在口罩的遮掩下看得并不清楚,池竹西在他身上感觉不到往昔的那种阴冷与恐怖,仔细观察的话,只能看出单薄。
感觉毕竟是很主观的事情,当你觉得自己备受威胁,全世界都是潜伏的魔鬼,而当你真正见识到魔鬼,从它手底下苟活下来,你就发现平时的威胁其实只是放置在桌面的细针。
你可能被针扎出血,也可以将针拿起来,收纳进它应该在的地方。
凝视他半晌,余陶终于点头,依旧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一般,他指着楼上:“去天台说。”
***
余陶和他的“朋友”每天都无所事事,讲台上的老师口吐白沫自顾自讲得投入,前排的学生抬头又低头,在笔记本上奋笔疾书,没人在乎后排的一群混混在干什么,只要不严重影响纪律,这就是完全透明的一群烂人。
在整个学校里也是这样。
只要不把事情闹大,大多数老师都会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觉得自己的责任是教导学习,学习以外的事能少管就少管,他们管不过来,也管不了。
跟那些和余陶混在一起的人不一样,他家里的经济实力其实很好,家人关系也算和睦,一个不着家的爹,一个拿了钱也不管丈夫在外面干什么的妈,还有一个可爱听话,就是喜欢一惊一乍的妹妹。
作为圈子里为数不多的“和睦家庭”,家长从来不要求他什么,他也没什么不满意的。
余陶第一次打架就是因为这个妹妹。
有不长眼的臭傻逼把小姑娘堵在巷尾,嘴里不干不净狗叫,余陶听到动静赶过去的时候小姑娘在原地号啕大哭,一群人在旁边旁若无人的大笑。
等小姑娘怯生生喊他哥哥的时候,余陶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是打架了。
他没有太多感觉,拳头挥向谁,又被谁揍,其实都挺没意思,只是妹妹带着希望的眼神在巷子里就像是一束光。
你不该用那种看待英雄一样的目光看我的,余陶想,我成绩不好,平时翘课通宵受处分,我不是什么值得学习的好榜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