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恋人让我氪冥币(77)
他的叫声立即引来了值班护士,四五个人费了好半天劲才制住他一个。
据值班的护士说,清洁工力大无穷,一直在喊胡话,前言不搭后语的,有一句话似乎是:“她想要我的脸!”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清洁工请假回到家,三天后,就因为高烧带来的急性心肌炎病逝。
“这事医院虽然压了下去,但仍然闹得人心惶惶,都说是十年前那位死在电梯间的老太太在杀人复仇。”孙天师啧啧道。
“本来么,这种小事我也不想麻烦你,但孙院长指名请你走一趟,帮个忙。沈小友啊,你那药方的原料不好公开吧?到时候,还得让孙院长出头牵头攒一个科研项目,让原料过过明路,你看看这……”
沈司星听明白了孙天师的意思,唔了声:“行,我过两天去医院看看。”
*
临近春节,龙城第一医院依然人头攒动,孤魂野鬼亦摩肩擦踵,空气中弥漫着冲鼻的消毒水味。
新生与死亡,希望与绝望同处一室,界限暧昧不清,每个人脸上都戴着麻木疲惫的面具,个个面目模糊。
走进医院大门,沈司星方才意识到他也是这家医院的常客,单是今年就来住了两回。一回是“通天桥”,一回是“深海之鲸”,都把他折腾进了单人病房。
想到“深海之鲸”,沈司星就猛不防回忆起失去音讯的陆廷川,情绪瞬间低落。
不知情的路人见了,还以为他从医生那儿得了什么坏消息,都朝他投去同情的目光。
玉笏另一端,陆廷川有些不明所以。沈司星虽然平时表情不算多,总是神色寡淡,存在感低迷,但私底下他的小表情、小动作还是很丰富的,睫毛一颤,目光一垂,陆廷川就知道他在生闷气。
在不开心什么?
“小天师,这边请。”
孙院长态度殷勤,亲自来办公楼大厅迎接沈司星。
他比元旦时瘦了一圈,脸有些浮肿,眼眶青紫,精神头不大好,颓丧萎靡,看上去像有一段日子没睡好,与大半个月前中气十足,志得意满的模样相比,简直像变了一个人。
沈司星微微颔首,在外人眼里多少有点端着,但那股子劲劲儿的感觉,在此时的孙院长看来无异于救命稻草。
跩点儿好啊,跩一点才叫大师风范。
院长办公室在六楼,面积不算大,里间是休息室,外面用于会客和办公。
“我平时经常去外地出差开会,办公室不常用,有些乱,您别介意。”孙院长请沈司星稍坐,给他泡了一壶功夫茶。
茶桌上水雾缭绕,茶香清雅。
等滚烫的茶杯冷却几分,沈司星才端起天青色的葵口杯抿了一小口,不紧不慢,安安静静的,等着孙院长先一步发话。
孙院长坐立难安,声音发抖:“小天师您今天肯来,我算是松了口气,我们医院以前也有相似的传闻,但这回……”
“那位清洁工死前说过,‘她想要我的脸’,让你确信这回真的是十年前的那位老太太。”沈司星轻声打断。
孙院长期期艾艾。
“你这么急着叫我过来,还因为你担心那老太太会找上你?”
沈司星的瞳色浅淡,平时总显得黯淡无神,可是此时,孙院长被他冰凉锐利的目光冰了一激灵。
“欸,是的。小天师,不怕你笑话,我因为这事儿已经三天没睡好了。”孙院长被说中心事,搓了一把脸,从茶几下取出一牛皮纸档案袋,递给沈司星,“这是那位老太太当年的卷宗,我动用了一点人脉才从警方那边搞到的。”
沈司星接过档案袋也不急着看,告诉孙院长,他愿意接下这一桩生意,但不能保证这里面当真有鬼在作祟。
即使有,也不一定是那个惨死的老太太在搞鬼,可能是别的孤魂野鬼路过,把清洁工吓丢了魂,让他先放宽心。
“您能答应就是好事。”孙院长紧绷的肩膀松垮下来,长出一口浊气,“按规定,住院部晚上不好留外人,这样吧,小天师您今天晚上就屈尊在急诊办公室坐一坐?”
沈司星默然不语,起身走到窗边。
院长办公室的正对面就是住院部大楼,总共有十六层,用于急诊、手术、住院,地下还有两层,旁边连接一栋三层的辅楼,是职工和医护的宿舍,呈现出顶天立地,方方正正的L型。
太平间就在住院部的负二楼,负一层则是内部停车场,也方便殡仪馆来运送尸体。
沈司星眼尖,一打眼就瞧见地下车库的入口,侧对着矮小的辅楼。
车库入口隐没在树荫下,即使如此,沈司星隔着老远也能看到其中溢出的浓郁阴气。
假如通往地下车库的车道是烟囱,那么那些阴气就是一缕缕黑烟。
有意思了。
“院长。”他的声音如同轻柔的羽毛。
“嗯?哎,小天师您说。”
“给我安排一间宿舍吧,我可能要在贵宝地多留几天。”
*
这两天,护士小钟有点郁闷。
第一医院的男护士本就不多,实习生就更少了,前天院里给他安排了一个新室友,也是护理专业的。
小钟还以为总算等来了小伙伴,哪想到新室友性格孤僻,两天总共跟他说了三句话“你好”“借过”“洗手间怎么走?”
他除了知道对方名叫沈司星,其他的一概不知。
这也就罢了,沈司星才刚来医院,接连两天都是夜班,他俩的值班表刚好一早一晚错开,关系更加生疏。
小钟有心提醒沈司星,别被上面当软柿子欺负了,哪有新人上来就连续值夜班的?
但一想到沈司星那狗不理猫不爱的性格,还是算了。
就他那无欲无求的样儿,被人欺负了都不知道,成天病恹恹的,跟木头似的。还有那细胳膊细腿的,轮转去骨科抬得动病人吗?
腊月二十三,祭灶过小年,医院食堂比往常丰盛。
小钟下了班,吃饱喝足,收拾衣服准备去公共浴室洗澡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他捧着脸盆,里头装着洗漱用品,嘴里哼着小曲。
浴室热气腾腾,云雾缭绕,每个隔间的门板都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四下安静,空余水珠的滴答声。
小钟暗道一声运气好,今晚终于不用跟人抢隔间了,医护工作繁忙,洗澡跟打仗一样。
今晚难得悠闲,小钟放声高歌,从陈奕迅一路唱到五月天,魔性的歌声在浴室里回荡。
唱着唱着,小钟忽然感觉哪里不对劲,背后毛毛的。他立即闭上嘴,只听到花洒的哗哗声,还有……
凄厉的猫叫。
“啊,嗷呜——”
“哇啊——”
猫?宿舍楼为何会有猫?在窗户外面的花坛里吗?
小钟心想,龙城天气阴冷,年前年后不是刮风就是下雨夹雪,如果是流浪猫,可能熬不过年三十。
他赶忙套上衣服,连鞋都没穿就跑去窗边,公共浴室在一楼,窗台下有一排长条花坛,种着灌木,小猫估计藏在里面。
花洒没拧紧,流水嘀嗒,嘀嗒。
小钟拉开窗,被迎面扑来的寒风吹到脸皮疼。他眯着眼睛,趴在窗边,抻着脖子往外看,却没有看见野猫的影子。
叫声越发凄惨,小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仿佛有人往他领子里塞了一团雪。
小钟恍然惊觉,这不是猫叫,是……
婴儿的哭声。
他的头皮嘶嘶喇喇地一炸,湿淋淋的头发都竖起来,大喊一声壮胆,转身就想溜。
然而下一刹,他就听到窗外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小钟,别走。”
“啊啊啊啊!有鬼啊啊啊!我错了,我错了!别杀我!”
那人有些无语,顿了下:“……是我,沈司星。”
小钟侧身对着窗户,左手边是窗,右手边是浴室大门,梗着脖子一动也不敢动。
听到这话,他才转动僵硬的颈椎,慢慢转向窗外,下一秒,发出一声狼嗥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