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片恋人让我氪冥币(69)
“不打紧。”
黑无常松了口气,旋即,两条断眉高高竖起:“那泰山老儿,好歹毒的心肠!专门卡着今日设鸿门宴,对您下杀手,居心何其狠毒。”
孰料,陆廷川摇了摇头:“我没见到泰山府君,他也没有向我出手。”
“什么?!”
“我收到帖子后,决意去泰山走一趟,去了蒿里山,下到舍身崖,一路畅通无阻进入泰山府君庙。”说着说着,陆廷川目露迟疑,“鬼差请我去大殿稍候,可是过了一盏茶,泰山府君仍未露面……”
久等不来,陆廷川起了疑心,转身欲走。电光火石间,大殿的门窗咔嗒一声紧锁,施加了多层阵法,像一只偌大的牢笼将他困囿其中。
他若有所思,眸间映出酆都的绵绵阴雨:“泰山府君不想杀我,只想暂时困住我。”
酆都和泰山之间的利害冲突,黑无常再清楚不过,从上古时期的酆都大帝和泰山娘娘起,两家就是此消彼长的对头。
天下魂灵就那么多,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转生轮重启,头一个坐不住的就是泰山府君。
酆都大帝陆廷川在天庭有名有姓,他轻易动不得,但请陆廷川去泰山喝茶,耽搁几个时辰,一不小心延误了重启的时辰,也说得过去。
黑无常唾骂:“龟孙!”
之后的事情,陆廷川没有多说,但玄衣上的血迹已说明了一切。
佩刀上的铁环当啷作响。
黑无常好奇地问:“陛下,您今儿收到的帖子,里面写的什么?怎么瞅了一眼,就急急忙忙地去了?”
如今想来,那帖子来得蹊跷,他都能看得出来里面肯定有鬼,陆廷川怎会不知?
“没什么。”陆廷川不欲多言。
二人缩地成寸,在银线般的雨水里穿梭。一路上,陆廷川垂眸沉思,在想泰山府君送来的那封帖子。
帖子上不多不少只写了三个字——
沈司星。
转生轮运转正常,酆都城是死亡的终点,却在转生轮光芒的照耀下焕发出盎然生机。
陆廷川确认过法阵没出差错,转生轮的井口足够宽敞,能顺利容纳数百万阴魂依次进入,方才拖着重伤的病体回到寝宫。
他盘膝坐于龙床之上,撕开粘粘到伤口上的衣衫,抹去污血,取出几枚仙丹空口吞下,心中默念功法,玄冥之气在体内流转。
眨眼间,腐肉生肌,皮肤光滑如故。
陆廷川光裸上身,墨缎似的长发从宽阔的肩背倾泻而下,冰肌玉骨,肌肉线条流畅饱满,稍一抬手,背肌就会随之牵动,尽管嘴角噙笑,但萦绕着难以亲近的神性。
须臾,陆廷川捏了一道法诀,换上崭新的寝袍,担心过不久仙君来了会看到他衣衫不整的样子。
那就太失礼了。
然而,陆廷川这一等便是足足三日,不仅仙君没来,而且,和仙君有千丝万缕关系的沈司星也没发出丁点声响。
曾经翩跹飞过帝宫每个角落的信蝶们,全都不见踪影。
前三日,陆廷川尚能用仙君公务繁忙来自我开解。
三日后,陆廷川坐不住了。他开坛做法,供奉三牲六畜,点三炷清香,上报天庭。
奏折开头简明扼说了几句酆都的近况,为手下阴差邀功请赏,紧接着,陆廷川话锋一转,询问仙界天庭可有一位名为沈司星的仙君?
没等多久,一缕紫烟散去,天庭的回信就来了。
上头先是嘉奖几句陆廷川和酆都众鬼的贡献,末了,回一句,天庭没有俗名“沈司星”的仙君,就连侍候仙君们的小仙童、小仙娥们之中也没有这号人物。
陆廷川看过信,又想到沈司星极可能给了他假名,再去信询问天庭里司职斗转星移的仙君中,是否有个容貌标致,生了一双下垂眼的星君,同样得到否定的答复。
天庭里,没有仙君。
陆廷川一边研墨,一边陷入沉思,如果那人不在天庭,那么人间呢?
想到这儿,他招手唤出酆都生死簿,指尖却忽然一凉,低头一看,原是墨汁从砚台边缘涌出来了,渗入御桌繁复的雕花纹路,奏折上沾了一片片墨迹。
陆廷川顿了顿,指尖轻点,墨渍转瞬即逝。他容色平静地打开生死簿,上溯百年,下至今日,都找不到沈司星的存在。
天庭、人间遍寻不着,难道沈司星是妖,是鬼不成?
并非没有可能。
陆廷川想起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沈司星本人,就是在一条灯光惨白的甬道里,那儿的确不似人间。
有了方向,陆廷川就放出人手寻遍幽冥各处。消息像风一样传出去,无论是妖族占据的城池,还是魔族镇守的深渊地下城,都听说了沈司星的存在。
有妖怪说,他是杀了酆都大帝全家的仇人,瞧瞧这满世界下通缉令的阵势。
有小鬼说,他是酆都大帝早死的白月光,转世成了一只小锦鲤,如今还是一条小鱼苗呢。
但再有意思的谈资,嚼上成百上千年也没了兴味,三界六道不缺八卦绯闻,过了一段时日,就再也没有孤魂野鬼提起此事。
千年时光,弹指一瞬。
*
平安夜将至。
哪怕不过洋节,也不妨碍国人凑热闹的天性,争取把每一个节日都过成情人节、购物节。
商场循环播放玛利亚·凯丽的养老圣诞金曲,四处挂满铃铛,叮叮当当,空气里充斥着爆米花甜腻的香气,龙城街头人来人往,每个人脸上都挂着欢欣愉悦的笑容。
沈司星形单影只,逆着人流下到商场负二层,顶着一张厌世脸,下眼睑恹恹地垂着,与周围其乐融融的氛围格格不入。
地铁站人很多,沈司星不紧不慢缀在队伍最末,轮到他进站刷卡时,稍微愣了一下,才掏出手机扫二维码。
“滴滴,验证失败,请重刷。”
身后的人群响起不耐烦的啧啧声,还有人嘀咕:“手机那么破还在用,穷逼一个。”
路人甲身旁的女伴提醒:“小点声吧。”
沈司星偏过头,冷冷睨了那人一眼,眸间掠过尖锐的寒芒,路人立刻缩了缩脖子,吓得一激灵。
这家伙的眼睛……
等回过神来,沈司星早已融入人流消失不见。
过去两三个月,沈司星的生活与之前相比似乎没什么变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但若细究起来,每一个方面都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他通过孙天师接了几桩生意,有一点风险,但还在能力范围内,左不过是一些怨魂厉鬼,用驱鬼咒就能收拾,在龙城的圈子里逐渐打出名号,人人见了,都要尊称一声“小天师”。
此外,沈司星以走无常为借口,去过地府数次,话里话外向秦广王打听,有没有见过酆都大帝,是否听过陆廷川的名字?
然而,每次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沈司星去的次数太多,多到生性懒惰的秦广王出门度假避风头,临行前,把地府入口的钥匙压在防空洞尽头的地毯底下,让他自便。
地铁里摩肩擦踵,唯独沈司星气质冷冽,周围空出一块无人区。
嗡嗡。
手机震动,是孙天师的电话。
“沈小友啊。”孙天师寒暄几句,拐到正题,“上回的生发秘方很好,钱我给你打过去了。几家三甲医院的院长都来请我喝酒了,还有几个洗发水的牌子问我买你的专利。你看看,什么时候抽空出来见一见?你们元旦节不是要放假了嘛?”
“你定时间。”沈司星说,“就在龙城,不要耗费太久。”
孙天师笑呵呵:“知道,知道,你是好学生!”
这些日子,沈司星靠三钱、三钱地卖发娑婆的头发灰烬,赚得了一笔不菲的资金。
脱发秃头的人太多,市场可谓一片蓝海,但沈司星不缺钱,所以也不急着卖,做做饥饿营销,放长线钓大鱼,这不,鱼儿上钩了。
银行卡余额的数字翻翻,却不能在沈司星内心掀起丝毫波澜。
曾经他卯着一股劲儿攒钱,就是为了需要的时候能帮陆廷川一把,但现在不需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