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岁俱乐部(66)
这下卢念澈真的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水草精拖着伤腿,一跳一跳地挨近卢念澈,拍他的背为他顺气:“凡间的良辰美景赏心乐事,哪一样我没有体验过?我在步行街吃过牛肉米粉和油炸臭豆腐,去大剧院看过《声入人心》演唱会,我还经常去影视城探班的!”
“我就是这样认识你、成为你的头号迷弟的。”他得意洋洋地掰着指头,“你出道时演过不少小角色,但是真正有名气的第一部网剧是《人鱼攻略之水天谣》,你在里面演鲛族大反派;之后是古偶《与君行》,你演男三号,就是这部《与君行》让你火了;后来你还演了仙侠电影《长陵歌》和爱情片《遥知不是雪》,都是女主不爱观众爱的万人迷男配……”
演员不怕黑粉,最怕被人遗忘,卢念澈出道早年不敢让自己有空白期,成了当之无愧的烂片剧组常客。这些电视剧的风格大差不差——人设排列组合,主演全被一些自带流量的小花小生承包了;彼时他身在其中,不过是换部剧换个角色,继续打酱油。
爆火之后,一度因为这些烂片,他被影视博主嘲笑为“三年里演了二十多部戏,归来仍是继续努力未来可期”。
卢念澈止住咳嗽,眉头逐渐沉下。
他打从心底里抗拒这段难以言说的岁月,额边青筋直跳,手指不由自主地按上太阳穴。
手中还握着那个辟邪瓶,随着动作,瓶子靠近了耳朵。
咕嘟咕嘟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像浪花轻摆,又像泡沫破裂。
他愈发觉得是“避水术”的威力。
还没来得及细想,卢念澈又听到水草精深情道:“你现在都演起了文木叶导演的电影啦!我就说我的眼光不会错。念澈哥哥你未来可期,念澈放心飞……”
这句话终于让卢念澈的愤怒达到阈值,他那只握着“辟邪瓶”的手做了个投掷的动作:“够了!你再让我飞,我就要使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了!”
水草仙是真的怕“辟邪瓶”,吓得后退两步,眼睛眯了一下。
那对狭长的丹凤眼,眼尾随之上翘起得宜的弧度。
卢念澈的手赫然停在半空。
——还在“FJX”组合当爱豆时,他与冯蔓曾一起在录音室录专辑。
在那段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里,他经常偷瞄冯蔓的侧脸。
冯蔓在听到不顺耳的旋律、抑或卢念澈声线不稳时,会这样眯一眯眼,以示不满:“高音不甜,中音不准,低音不劲。卢老师,你为了唱歌发际线都秃了,就这还是唱不好,你退圈吧。”
录音室光线晦暗,却盖不了他珠玉般的脸颊,挡不住眼眉间的傲气;配上一对浅浅梨涡却又可爱极了,反差萌拉满。
卢念澈被暗恋冲昏了头脑,只觉和冯蔓在一起时,再严厉也是温柔。
明知往事难寻。
明知眼前这来路不明的水草精是个西贝货。
但也太像了。
卢念澈胸腔里堵得难受,声音莫名有些哑:“小水草,我问你,你这长相……”
未及他说完,水草精彳亍少倾,摇了摇头,兀自叹道:“我就说这张脸颜值太高,迟早要出事。”
卢念澈攥住水草精的手腕:“说清楚,你这张脸怎么来的?”
碰撞之间,有少许盐粒撒在水草精的腕骨上,将雪白皮肤灼出了一个个烧焦伤口,不断有白烟和绿色血珠从伤疤间冒出;比卢念澈曾经拍的劣质鬼片真实多了。
卢念澈大惊,很快听水草精哀嚎了起来:“我说,我说!”
他捂着胳膊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到旁边一株巨型水草上坐下。
水草原本轻轻摆荡,却在水草精落座的瞬间,定型一般托住他的腰背,这让水草精的姿势宛若王座上的九五至尊。
水草精手掌上托,只见细密蜿蜒、随波漂荡的叶芽中,一张灰白色卡片飞了出来,稳稳落在他手上。
“喏,我是照着这个变的。”
卢念澈三步并做两步跨上前去,定睛一看,呼吸骤滞——
是一张身份证。
身份证上,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自带一股难言的骄矜。
不是冯蔓,还能是谁?
作者有话说:
“XX放心飞,iX永相随”现在听起来有点土,但是17年的时候算是大热饭圈话术吧……
------
再强调一下哈:本单元不按套路出牌,伏笔多,并且会是意外结局。大家做好心理准备……
第40章 精在湖中坐,锅从网上来
“很像吧?其实我会易容灵术。”水草精坐直了腰,朝卢念澈扬着下巴,“你认识冯蔓?我上网查过他的资料,冯蔓还挺红的。”
他的双眼又眯到了一起,有种纯粹的可爱,又显得脉脉含情。
冯蔓是典型的浓颜,就使得一对淡淡的凤眼格外特别。以前录唱片时,卢念澈对这双眼睛毫无抵抗力。每每被如此看着,他总觉得自己和冯蔓的关系,远超简单的友谊。
直到去年卢念澈参演了一部电影,电影剧本由知名作家韩冷操刀,里面的一句台词令他感同身受:【人世间的感情莫过于此,用一个瞬间来喜欢一个人,然后用更多的时间来慢慢拷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1)
“我不知道这张脸的影响力这么大。有几次我上岸听演唱会,有人看到我之后竟然吓了一跳,问我和冯蔓有什么关系。怎么样?我骗起人来,还是很灵光的——这手易容术,骗过了很多人呢!”水草精一番洋洋得意的言语,将卢念澈带回现实。
卢念澈暗自吸了口气,喉咙被叫做“回忆”的针刺了一下。
故人已逝,日月跳丸,但冯蔓说过的字字句句,都在卢念澈的心上镌刻至深。
他记起差不多的话语,冯蔓也对他说过。
七年前,冯蔓刚出道就拿了金曲奖最佳新人奖。卢念澈得知消息后邀请他到家中小酌,结果冯蔓没刹住喝多了,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念叨个不停。
那是卢念澈从未见过的冯蔓,沉在眼中的郁郁不再,取而代之的,是荣誉带给他的兴奋和底气。
“我们几乎为音乐付出了所有,付出了远超一个人的牺牲……”
“嘘,告诉你一个秘密,《同渡》不是我写的。”
“骗你的念澈,哈哈!我很会骗人的!这个圈子就是骗,要先骗过自己,才能去骗别人。念澈你也要好好学怎么骗人。”
“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骗人其实很难,你得知道别人想要什么,更得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反而是诚实比较容易,因为说实话不用动脑子。”
眼前浮现出冯蔓因为喝醉而酡红的颧骨和眯起的湿润双眸,以及反反复复从他口中说出的那句“对不起”。
这一刻,卢念澈仿佛真的感觉,斯人仍在,有酒气喷在了自己脸上。
“喂,喂!卢念澈!”水草精在卢念澈眼前挥动手指,确认他没被魇住。
随着动作,水草精手上的身份证左右摇晃,冯蔓那张含笑的证件照,让卢念澈错乱的三魂七魄归位。
那么问题来了。
卢念澈仿佛突然被打通了七窍,理了理逻辑,缓缓开口:“冯蔓已经去世,而且就是在白鹅湖淹死的。你又有他的身份证——”
“他的死和你有什么关系?”
被问了个猝不及防,水草精道:“他的死应该跟我有关系?”
卢念澈:“何止是他?你既然经常出湖,‘白鹅湖诅咒’没听说过?”
“嗐,原来是那个破诅咒,这可真是吃瓜吃到我自己。”水草精吐了吐舌头,反应过来,“所以你认为,冯蔓是中了白鹅湖诅咒才死的?”
卢念澈下巴微低,他眼睛本就大,瞪圆之后瞳仁沉而黢黑,刀刻一样的眼神中写满了四个字:杀友仇人。
水草精索性一屁股坐回那根超大号水草上,水草上下摆动,带着他的身体摇摇欲坠,看上去颇似个被屈打成招的犯人,只听他着急道:“什么白鹅湖诅咒,王蔓李蔓冯蔓,人不是我杀的!我冤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