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岁俱乐部(147)
然而除了扬手时带起的微风,无事发生。
都春指尖微颤,心道坏了。
怎么会关键时刻掉链子?!
灵术又消失了!
方才憋着的一口气尽数泄了下来,他百感交集,再也忍不住,“哇”地一下,吐出一口鲜血。
“诸君,此时——不出手——”都春用尽最后的力气,对藏在后厨的三位花木灵道,“更——待——何——”
他再也说不出最后一个“时”字。
都春已经没了灵识,看不见三位花木灵的幻术。
然而此刻后厨一阵响动,餐厅内虽然无风,可门帘却急速地摆荡了起来,仿佛有什么东西打中咻咻从后厨飞出,又像被一阵急雨。
“哈,哈哈!”
出乎都春意料,宁骏竟然笑了起来,那声音不似刚才的疯,更像是发自真心的笑。
紧接着,宁骏朝对面伸出双臂,做了个拥抱的动作,他闭眼歪头,仿佛要把拥抱的对象搂在怀里。
他脸颊绯红,眼睛都直了,口中不断念着:“如馨,你回来了,我的如馨。”
都春没用过几次幻术,但也知道,这种术法只可能逼出人心中所怕所畏之物,被施幻术者,痛哭流涕者众,吓到心肌梗塞也不是没有。
但像宁骏这样,似乎在享受眼前幻像的人,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眼前景象太过鬼魅,都春心里发毛,口中的鲜血也随之喷涌而出。
温热的液体源源不断落下,滴了宁念明满脸。
宁念明嗅到腥气,才明白过来脸上究竟沾了些什么。他差点被烫得跳起来,摸到都春的手攥紧:“都春……”
“没事的,小宁,”都春满是鲜血的双手回握住他,又抚上他的脸,在他的颧骨上留下可怖的红,“我是梅花啊,梅花不会死的,梅花要陪你几十年,陪你一辈子,陪你到来生。”
眼前愈发模糊,蒙上了大片血红,都春喃喃:“我们一定还会有来生。”
宁念明不顾自己沾了一头一脸的血,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他的双眼像是突然有了焦点,深深地看进都春的瞳孔中:“可是你……”
你的手越来越凉,声音越来越弱,呼吸越来越轻。
就像冬末春来时最后一株艳丽绽放的寒梅,任逐渐升温的空气一丝一丝抽走水分和香气,静静迎接着应得的死亡宿命。
血液从身体里逐渐流失,都春的身体阒然泛起冷意。
他倒在宁念明怀中,眼皮逐渐阖起,嘴唇不规律地翕动着,只剩喘息的力气。
徒留笑容和血沫,一并凝固在嘴角。
作者有话说:
之前有说过,宁骏叔叔是一个很矛盾、很扭曲、很冲动的人,所以才会既心疼小宁,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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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君不会死的!我最擅长的就是BE扭HE!
第95章 春在枝头已十分(本单元完)
纱布从眼睛上取下,宁念明的瞳孔被突如其来强光刺得一缩。
然而很快,他就忍不住惊呼了一句天哪。
医院大楼上,鲜红的十字logo跳入眼中;可上方的天空却是大片凝固的湛蓝,红蓝对比过于强烈,几乎让人心悸。秋日清风推着柔软如棉花糖的流云远去,在他的眼前炸出不存在的烟花,又和他砰砰的心跳声同频共振。
原来二十年后的天空竟是这般模样。
一切都变了,一切,好像又都没变。
宁念明的眼角有泪坠落,滴在医院住院部花园的长椅上。
“亲爱的,别看天,”他身边蓦然传来温柔声音,“看我。”
下一秒,都春温热的双唇印在宁念明的眼皮上,悄无声息地含走了他的泪滴,像撷取匿于深海中的、最亮的那颗明珠。
都春吻得很慢,也很深情,唇齿厮磨之间,他黏糊不清地说道:“医生说你刚复明,最好还是带一段时间的墨镜,以免出现不适症状。”
宁念明情到浓时,耳边只有心跳和喘息,根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他扶上都春后背伤口上缠着的绷带,轻柔摩挲。
都春不舍地与他分开,看着他微微濡湿的双眼,笑得灿烂:“医生说,让你戴一副墨镜,以免你看到我之后,被我英俊的外貌灼伤了双眼。”
这是宁念明恢复视力以来,第一次打量心爱之人。
都春的长相无愧于他方才的一番话,更无愧于他的名字——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清雅出尘和明艳照人这两种迥然不同的气质,在他身上融合得恰到好处。
宁念明目光太炽烈,都春被打量得有些不好意思,像个刚拜完堂成完亲的新嫁娘,害羞到脸歘地红了。
——待到山花烂漫时,它在丛中笑(1)。
“贫嘴。”宁念明轻嗔一下,也笑了。
可笑着笑着,滚滚泪珠又从宁念明眼中流了出来。
“小宁,”都春不知宁念明为何会哭,手忙脚乱地帮他拭泪,慌得舌头系了个结,“我,我就是随便说说,你别哭啊。”
见宁念明吸着鼻子泣不成声,都春斟酌少倾,才小心翼翼道:“是因为你叔叔吗?毕竟你的眼睛是……”
一个月前,宁骏在【蔓花里】餐厅意外身亡。
当时白皑皑、玉小霜和桑律同时使用了幻术,宁骏临终前,也的确像中了幻术一样表情举止诡异。
因幻像和心魔而死再正常不过,凡人总爱把这种死法归结为“心肌梗塞”、“心源性猝死”之类。
一切都在都春预料之内。
令都春吃惊的是,事后,白皑皑和办案的警察混了个熟脸,她从警察那儿探听到了小道消息,宁骏的死因竟然是因花粉过敏引起的窒息。
与此同时,警察还透露了一件怪事:宁骏的过敏症状是由多种花粉引起的,有百合,甚至还有葎草和水仙。
好巧不巧,葎草、水仙都是风媒花,花粉一吹起来,简直能要了过敏患者的半条命。
办案的警察和法医直挠头——虽说宁骏死在鲜花餐厅,但餐厅里怎么会养葎草这种平平无奇的植物?还有,大夏天的,哪儿来的水仙花?
更令都春震惊的是,宁骏去世后,宁念明竟然接到了两通电话,一通来自宁骏的律师,另一通,则来自医院眼科。
原来宁骏生前就立好了遗嘱。
宁骏父母和兄嫂都已去世,他也没有结婚,膝下无儿无女,便将房产现金、以及【宁氏园艺】的全部股份悉数留给了宁念明。
连带着的,还有一对角膜。
宁念明接完电话后久久无法回神,默了许久,才流着泪,颤声道“我猜不透叔叔”。
人心幽暗,真的不是那么容易猜的。
为什么宁骏捐了眼角膜给宁念明,到头来却又要把刀插到侄子的心口?
为什么宁骏临死前中了可怖的幻术,却会含笑而终?
宁骏对宁念明到底是什么感情呢?
都春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到后来干脆放弃了。
人类这种生物,真麻烦,真复杂啊。
闻言,都春拽回思绪,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宁念明的头发:“千变万化是人心,纹丝不动是命运。别伤心了。”
以前百城心情不好思念爱人的时候,总爱和他提“命运”一词;经此一役,他好像真的模模糊糊明白了,何为命运。
宁念明吸着鼻子,语调却是惊喜的:“没有,我是太激动了。”
说话间,他手臂动作过了些,不小心打到了都春后背的纱布。
刀伤还未完全结痂,都春忍住痛,但忽然急促的呼吸还是被宁念明捕捉了。
“伤口还在疼?”宁念明问。
住院部花园静谧无人,宁念明刚复明,正是兴奋的时候,瞳仁里自带亮光。他索性把都春拥住,让都春跨坐在自己大腿上。
二人姿势诡异又四目相接,都春喉结滚了滚,零件有了反应。他平复了好一会儿,才轻笑着摇头。
“奇怪,你都不痛的吗?”宁念明心中掀起波澜,有些执拗地拉住都春的手不放开,“你别说你又变回梅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