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岁俱乐部(65)
虽然做过爱豆,但卢念澈自认FJX组合是他从艺生涯中的黑历史,更讨厌饭圈那套土甜土甜的话术,表情僵在脸上:“……”
虽然已是天人永隔,但卢念澈曾经无数次幻想过再度见到冯蔓的心情。
也许是失而复得的激动,也许是久别重逢的兴奋。
但他此刻望着对面那双星星眼,感知着手上传来的热意,还有不断冒出的“蒸煮”、“走花路”“你是我本命”等等自己听了想吐的词汇,一时竟无言以对。
要不是被攥了手,他真想捏住鼻子。
男孩握住自己的手指修长有力,一看就是常年弹钢琴的手,动作之间,攒着某种蓄势待发的力气。
卢念澈向上看去,见男孩面色冷白,白得有几分精致冷峻的观感,自带一股潮流的文艺气息;偏偏又有一双能传递千言万语的凤眼,眼白和瞳仁黑白分明,如墨玉如晴雪,雪光玉色之间,恰含无限情意。
这对眼睛,总让卢念澈无端想起“斯文败类”一词。
这是个褒义词。
男孩和自己最好的、却已经死去的朋友,冯蔓,的确毫无二致。
“阿蔓,”卢念澈继续小心求证,“你刚才说啥?我……真是你本命?”
话一出口,他自己都有些心虚。
别说“本命”了,在业务水平方面,冯蔓何时肯定过他?
他还在FJX做爱豆之时,冯蔓已经靠着一张单曲EP《同渡》拿了新人奖,是华语乐坛最受瞩目的实力新人了。经济公司曾经把宝全部压到了FJX身上,寄希望于这个组合出道即顶流,于是力邀冯蔓包办FJX的首张专辑。
冯蔓和卢念澈年少时因为一场选秀相识,私交甚好。他见面后也不拘着,曾不止一次说卢念澈录唱片要靠百万修音师,唱live像在做法事,总而言之一句话——如听仙乐耳暂冥。像卢念澈这样平庸的人,还是趁早转行,对自己、对圈子都好。
卢念澈听后倒也不生气。他读的是正儿八经的音乐剧系,虽然成绩常年吊车尾,但绝对不到“绝望的音盲”的地步。
敢如此说他,是因为冯蔓是中央音乐学院音乐表演系科班出身,专攻流行乐,从词曲到演唱再到后期无一不精。他不上台是天才作曲家,一上台,又有着超强的感染力,能让整个舞台成为只有他闪闪发光的主场。
人送外号“音表系六边形战士”。
世界上最悲惨的事,莫过于比你有天赋的人还比你努力,比你努力的人,还比你多拿了个专业文凭。
“那还能有假?我可是你的事业粉儿!”男孩笃定无比,露出一对梨涡,“你放心,我不会爬墙的。念澈放心飞……”
这吹彩虹屁的熟练程度快赶上职粉了。卢念澈一阵恶心,慌忙打断他:“别说了!”
似乎真的……不是冯蔓。
可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相似的两张脸?
就连梨涡的深浅都一模一样。
或许是脑中混乱的线头太多,负负得正,还真让卢念澈从中抽出了一根灵光的线。他对男孩道:“你转过身去。”
男孩茫然看他。
“蒸煮发话,听不听?”卢念澈突然摆起了偶像的谱。
男孩果然乖乖把后背对向了他。
卢念澈果断撩起此君的白T,往肩胛看去。
蝴蝶骨光滑如缎,在昏暗的湖底透出冷白,莫名地禁欲又性感。
真的不是冯蔓。
因为一次意外,冯蔓的后背曾受过伤,蝴蝶骨处留过一道深疤。
卢念澈放下T恤,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被巨大的失落笼罩住。
越是放在心上的故人,留下来的,就越是一种朦胧的感觉,而非一种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的样貌。
卢念澈觉得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你……你到底是谁?这里到底是哪儿?”
男孩转过身来,冲他一笑:“我是你的头号迷弟,听过你所有的歌,看过你所有的电视剧。澈澈放心飞……”
人类的本质是复读机。
“闭嘴。”卢念澈无语,严肃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此君眉目微皱,正经起来,然而出口仍有些轻佻:“你真的想知道?”
见卢念澈没有放弃的意思,男孩摇头晃脑振振有词:“我没有骗你,这儿的确是白鹅湖湖底。至于我,我乃是东海龙宫里一株千年水草精……”
“你快拉倒吧!”卢念澈绷不住了,“你既然看过我所有的作品,应该知道我拍得最多的就是仙侠烂剧。”
“我拍的烂剧比你看的还要多——还东海龙宫?还千年修为?现在外包给电影学院学生的剧本都不这么写了。”
男孩张口结舌。卢念澈若是再靠近些,都能看到他的扁桃体。
话又说回来了,非人类生物,有扁桃体吗?
水草精的说法狗听了都摇头,卢念澈自然是不信的。然而这会儿他有些明白了——自己是男孩最大的软肋。
卢念澈于是接着诈他:“说实话,否则就剥夺你‘卢念澈头号迷弟’的名号。”
男孩嘴唇翕动了两下,似有不服,但在和卢念澈四目相对时,却又迅速移开目光。
根本就是在撒谎。
“不说是吧?”卢念澈灵机一动,举起手中的玻璃瓶,“别怪我继续往你伤口上撒盐。”
看到“辟邪瓶”,男孩真像闻到巧克力的狗子一般,退避三舍。他语气急促:“这里真的是白鹅湖湖底,我也真的是水草精。”
卢念澈嗤笑一声,自嘲道:“水草精?你说是就是啊?我还说我是紫微星呢!我信你个鬼!”
演了几部烂剧爆火之后,经纪公司逐渐重视起卢念澈的商业价值,真的给卢念澈买过#卢念澈不会是天降紫微星吧#的热搜。
结果,理所当然地糊到无人在意,热搜评论区高赞第一名只有两个字——“这谁”。
尬,太尬了。
短短两个字,让卢念澈知道了演员必须有硬实力的真理。
“唔……你这么说也对,我也算是鬼吧。”水草精眼珠骨碌碌转了两圈。
“不过我确实是水草精。”说话间,他吃力地抬起伤腿,又指着卢念澈手里的玻璃瓶,“这个辟邪瓶可以证明——我们水草,最怕盐。”
卢念澈强忍住不适感,盯着他还在冒绿色血花的伤口,发现还真是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他爸妈家里养了一条娇贵的斗鱼,经常要在鱼缸下盐杀菌防病。卢念澈帮父母下过几次盐,有一回手一抖盐撒多了,水草直接失水枯死,连斗鱼都受了影响,蔫头耷尾巴,怎么也斗不起来了。
这很科学。
见卢念澈沉思,水草精急道:“我确实是水草精啊,要是撒谎,叫我天打雷劈。”
卢念澈呵呵:“这里是湖底,雷公伯伯心向往之,身不能至。”
“对,湖底。你有没有想过,你为什么能在湖底呼吸说话,到现在还没有被淹死?”水草精抛皮球一样把话题抛了回来。
卢念澈哑口无言。
水草精:“也是因为这个瓶子。辟邪瓶被百……被高人施了避水灵术,能让你们凡人在水下自由行动,不受影响。”
这……不科学。
不过卢念澈还是被他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绕进去了,他问:“你真是水草精,从东海龙宫来的?”
水草精摸摸鼻子,仿佛那里要变长:“我承认我骗了你——我是庐城土生土长的水草小仙,没有东海龙宫里的那几位大仙人fashion……”
话至最后,眼皮都耷拉着,竟然有些郁闷。
卢念澈突然庆幸自己有“避水术”护体,否则真的要呛出来:“好家伙,你还会英语呢?我看还是你比较fashion。”
真·水草成精了。
“会英语怎么了?本仙经常上岸追星,咳咳,上岸游玩。”意识到说漏了嘴,水草精攥拳握在嘴边咳嗽,动作莫名可爱,“我的草生嘛,就是要Carpe diem(及时行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