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岁俱乐部(32)
作者有话说:
关键词提示: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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顺手安利隔壁解压小甜文《糖衣解药》,超甜,甜到爆炸,甜到五颜六色
第20章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胖姐出清了店里的桌椅杂物之后,还要去医院照顾母亲,便匆匆告了别;长者与外甥也忙着为新茶室联络装修公司。江念博自知世间无不散筵席,兼之乐甘和一枝这俩混小子之间剑拔弩张,实在不对付,于是带着乐甘原路返回了学校。
一路上江念博似有心事,开启了锯嘴葫芦模式,乐甘仿佛感知到了什么,抑或是仍旧和一枝生着闷气,也很有眼力价儿地讷讷不言,因而原本将近四公里的“绝望坡”,不消一个小时就走到了尽头。
想来是处分之事传得很快,江念博顶着几位同学异样的眼光上了宿舍楼。
一进404寝室,蒋晓博立刻迎了上来,满眼都是惴惴不安:“江,小乐甘,你们去哪了?我还以为你们两个抛下我了呢!小乐甘,你也是,出去都不打一声招呼……”
“我的确要抛弃你了。”江念博很平静,眼角眉梢没有流露出一丝情绪。
蒋晓博眼中的不安秒变疑问:“?”
江念博看了一眼乐甘,这几天的画面一帧一帧地在江念博脑中放电影。想当初他是因为学业不顺去购买了“废物电脑”,随后莫名其妙遇到了小仙男;而正是小仙男乐甘,让他不顺的学业雪上加霜,到了退学的地步。
命运不仅爱捉弄人,更爱嘲讽人。
然而他不能像《武林外传》里的佟湘玉那般,嚎一嗓子“如果当初我没有嫁过来,我的夫君就不会死……”
事已至此,除了面对,没有其他选择。
404寝室只有硬扛少男。
于是他对蒋晓博郑重道:“晓博,乐甘现在没有灵术,一个人在这个世界里不安全,你好好照顾他,从今以后,我就把他交给你了。”
这话太像告别了,平静背后蔓着无边的绝望。
蒋晓博脸色都变了,大胆假设小心求证:“江,你什么意思?”
乐甘也十分困惑:“哥哥,你不在404住了吗?你要去哪儿?”
现在不是休息时间,博士宿舍1号楼的大部分学生自习的自习,实验的实验,楼内空旷无比,更显得江念博声音清晰:“我想,我应该搬出去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江念博被留校察看的消息,已经像病毒一样在博士宿舍中蔓延开来,蒋晓博以为室友心中羞愧,不愿再在同学间露面,便劝慰道:“干嘛搬出去?这没什么大不了的,前几天我在人人网上看到一句话说,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楼下那三个信院哥们儿你记得不,他们因为挂了科,也在劝退边缘试探,现在还不是好好地住在寝室,当他们的‘三宅一生’?”
乐甘也朝江念博仰起下巴,从旁符合:“是啊哥哥,你要搬走了,我的热干面做给谁吃?”
“给‘三宅一生’吃呗!他们不是想雇你来着?”江念博微笑着从桌下拖出了行李箱,开始清点衣物。
乐甘摸了摸心口,觉得那里要炸了:“哥哥!”
江念博没再接话,他捞起几件T恤,盯着上面的【第九届西门子杯智能制造挑战赛】、【2010·材料科学与工程前沿论坛】【江科大英才学术夏令营】……默然不语。印有【英才学术夏令营】的T恤上,【英】字掉了一半,江念博盯着剩余的【艹】,思绪飘出了很远。
那是前几年参加一些专业课活动的留念,共同见证过江念博的高光时刻,如今却都发旧泛黄,皱巴巴的边角,还残留着未冲干净的洗衣粉痕迹。
对于落魄英雄来说,昔日的荣耀便不再是成功的通行证,而是失败的墓志铭。
他想了想,还是把这些“墓志铭”放回了箱子;直起腰又看见床边放着的一件T恤,上面印着【导师心腹大患】。
他声音极轻地碎碎念:“这件不错,适合煮面的时候穿。”
“我知道你急,但你先别急。江,处分里可没提到不让你住宿舍。”蒋晓博没听到江念博说什么,思忖少倾后决定把话说开,试图点醒室友,“是留校察看,不是劝退。只要你还是江科大的学生,谁都不能把你赶出这里。”
“你说的对,不是学校劝退,”江念博继续抖搂着衣物,“是我主动的,是我主动选择退学。”
他脸色略微发白,声线却还是很稳:“这也许是我能做出的,最后一个选择。”
大胆的想法,最后一个选择,终是被他说出了口。
他感到没来由的轻松。
当初导师让他退学,曾说了句“拿得起放得下”,至如今他才发现,拿得起是由能力决定的,而放得下,更多是要靠心理。
只要能过心理这一关,一切好说。
“拐子(兄弟),你——疯——辽?!”脑袋过于混乱,蒋晓博脖子因而伸成只狐獴,愣在当场。
他连方言都冒了出来,把正在双眼放空发呆的乐甘吓得一个激灵。
他恨不得去摇江念博的双肩:“你清醒一点!”
江念博找了个空的双肩包,把T恤卷好放了进去,仿佛下一秒就要背上包出门:“我很清醒。”
“疯子才说自己清醒,发烧的人才说自己没病。”蒋晓博伸手要去摸他额头试温度,“江,三年之后又三年,三年之后又三年,九年了,还有一年就能熬出头,这话还是你劝我时说的呢,你还记得吗?”
江念博偏头躲过他的手掌:“记得,我也记得你说过的话。”
蒋晓博尴尬地缩回手,指指自己:“我?”
“你让我做个逐利的理性人,还说读博的付出都是机会成本。”江念博点头,“经济学大拿,你这话说对了一半。”
不等蒋晓博反应,江念博兀自道:“我是要做理性人不假,因为对我来说,读博读到现在,九年的付出不是机会成本,而是沉没成本。”
话毕,他轻呼了一口气。
那张印有【博士研究生毕业证书】的硬皮蓝本,似乎也随着这口气,沉进了无边的海底。
这就好比和敌军鏖战许久,眼看胜利就在前方,可战友突然举了白旗。
蒋晓博心里不好受,又气又急地吼道:“江,你想想你爸妈!他们养了你这么久,天天盼你博士毕业,你说退学就退学,对得起他们吗?”
“我爸妈?”奓毛这件事似乎会传染,江念博厉声打断了他的话,“我就是因为我爸妈,才……”
一直以来,父母对他的期待就是“熬出头”。
可他们只关心自己熬不熬得动,却从来没问过自己,是否真的可以出头。
下一刻,江念博见乐甘附在蒋晓博耳边说了什么,蒋晓博登时闭了嘴,看向他的眼神中,有不解,难以置信,以及……一些微末的同情。
没有人愿意把痛苦剖开给他人看,公开展示伤口,只会让痂痕崩裂,疼痛再度降临。
江念博眼眶倏地红了,只好藉继续收拾衣物来转移注意力。
蒋晓博渐渐冷静,蹙眉道:“江,退学了,你打算做什么?”
“先搞钱吧。”江念博又往包里塞了几条毛巾,“我想去光湾街开个店,赚钱给我妈交手术费。”
堂堂准博士,要和那些大字不识几个的小老板站在同一起跑线,这就意味着这二十七年,他所学过的一切知识、做过的所有实验,尽数失去了用武之地。
他的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吃过没文化的亏,也尝到了没文化的苦,他花了二十七年成为全村的希望,让父母能昂首挺胸,如今却要自废武功。
江念博为“终于变成了自己最讨厌的人”而羞愧。
但与此同时,莫名的感觉又萦绕着他——那是一种隐秘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