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审判(8)
白尽泽同他对视一眼,嗓音慵懒,幽幽提醒道:“我其实并没看上去那么好说话。”
“我知道,可真不...”最后一个字音被他拉得老长。
云挽苏见他不像说笑,也实在担心十里荷境的安危,放炮仗似的边比动作一通往外说。
“我进去首先看到一个大雪峰,眼前白茫茫一片,地上树上都是冰碴子。你也知道,我畏寒根本待不住。”说着他搓了搓胳膊,仿佛身临其境般打了个寒战,“极之渊简直不是人待的,要不白大人考虑考虑挪个地儿?”
白尽泽隐隐不悦:“别和我废话。”
“不愧是师徒,说这五个字的语气神情都一样。”他念叨的小声。
白尽泽迈步走了,云挽苏连忙追上去,“我看到你徒弟被什么寒冰兽伤了,幻境中的你将他带回去疗伤。”
白尽泽记得这些,没回头,显然不信。
云挽苏并不想里外不是人,道:“白大人,余羡不让说,并且恼羞成怒在里边和我大打出手,若让他知道我说了,我...”
白尽泽皱眉舒展,摆手道:“罢了。”
此举倒将云挽苏弄得一愣。
罢?了?
竹林泥地里留了一串脚印,云挽苏蹲着仔细辨了辨,这一带就没有这种沙漠里的颗粒黄沙。不止这一处,抬眼望去有脚印的地方都散着这类黄沙。
云挽苏起身。摇着扇子大惑不解。才要问出口。
余羡追凶未果折回来,一寸一寸地挪,像在找什么,他看了眼过来的白尽泽,低声说:“我的玉佩掉了。”
白尽泽点头:“原来你还知道掉了。”
余羡再看他一眼,怕让逃走的士兵捡走,抱着侥幸的心想去十里荷境再找找。
白尽泽拦着他,拿出玉佩重新别在他腰上,“丢三落四。”
白尽泽问:“追到了吗?”
“没追上。”余羡将一把黄沙散在白尽泽手心,“穿盔甲的士兵,戴银面具,这沙是他朝我撒的。”
云挽苏眸子一亮,啪一声合扇,高声道:“我知道了!”
第6章 几面之缘
这片黄沙之下淹了一座城。
云挽苏将他二人带到地点站定,说:“百年前我来过此处,这地方的酒酿得不错,世殊时异,唯剩黄土在人间了。”
白尽泽不动声色,视线追着余羡去。
他想看看小徒儿会怎么做,只见余羡对照了手中的黄沙,心中便有了答案。
锁魂链一出,人鬼皆要现行。
云挽苏让闪电般刺目的光闪了眼,挥扇挡着,再拿开时银链子另一端缠绑着一个挣扎不断的士兵。
面罩揭开是个黑骷髅头,刹那间化作黄沙消散。
余羡接住沙尘,耳边似有马蹄声在响,越来越近,声势浩荡,似有千军万马朝他奔腾而过,喊杀声不断,声音忽远忽近,缥缈无边。
萦绕鼻尖有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混杂着铁锈令人头晕作呕。
余羡收了链子,沙子松软踩不稳,他踉跄几步,回头道:“白尽泽,我感受到了,都是人。”
若要审判的是千军万马,苡橋他便做不到。
“这里是战场遗址。”白尽泽挥袖间原貌尽显。
大雨伶俐,血流成河,将士的尸首堆做山高,战甲已脱落,漏出的背插满了利箭,全军已然咽气。
不多时,画面消失。
云挽苏道:“我要说的正是这个,要论怨气,还有哪比得过这处。你们可知这场战事后,换来国泰民安几十载。或许那位士兵有话要说,但开不了口,才将我们引来此处。”
余羡:“保家卫国,战死是光荣,何以聚集这么多的怨气。”
云挽苏摇摇扇子,感叹道:“战场战场,不是敌死就是我亡,黄土之下皆白骨,有怨气才正常。”
“国泰民安...”余羡轻声重复,想起进棺时张老爷那番话,当时已然国泰民安,那人专挑元日阖家欢乐的日子出来害人。
有蹊跷。
玉扳指。余羡想起上面的雕刻的饕餮的扳指,为先消除心中的疑虑,说:“白尽泽,我想再看一看刚才的画面。”
白尽泽再挥袖,杀声四起。
余羡看到了将士们扛的军旗,图案是圆弧,似海岸的线包裹一轮明月,点上了光,大概寓意云开见月明。
他问云挽苏,“你既知道此处,可知这个国家的元日还有没有别的特殊?”
“元日?”云挽苏嗯了几声,不确定道:“还是一位女将军的忌日,方才那场战事就是她带领着打的胜仗。死后葬在一处荒岭,被后人唤作小公主岭。”
余羡蹙眉,“竟是一位公主。”
“去看看便知道了,”白尽泽点余羡的眉头,“百行诀练得如何了?”
“我可以。”余羡咬破手指,预备在黄沙地开了一道门。
白尽泽提醒说:“先去知县府邸。”
“好。”
黄沙地被劈开一道豁口,越来越大,起了风沙。
云挽苏知道百行诀,此诀可任意穿梭各地,不过仅在悬棺中奏效,方便审判者追凶。
但余羡才学,实在不靠谱,云挽苏认怂,也不知门的另一边会是什么。
白尽泽打头,余羡紧跟其后。
“是不是告诉过你,不能用血开,若以后依赖了,你的血怕是不够用。”
余羡嗯了声,“我知道。”
白尽泽知他在自己面前分外要强,只道:“我在无需你逞强。”
天未亮透,石阶下一人缓缓踏来,手中提有一盏素色圆灯。他身后还跟着两人。
绿袍闹腾得厉害,喋喋不休说了一路的话。话音空谷悠转了一遭扩散开来,惊扰山野飞鸟叽喳附和声一片。
余羡脚下快了些,甩下云挽苏走在白尽泽的左手边,沉默了半晌,说:“我一人便可,你也说我该历练一番。”
“嫌我烦了。”白尽泽将圆灯往上提了提。
余羡接过了灯,闷声道:“我没有。”
“那便是嫌他烦。”白尽泽含着笑,拨开余羡面颊上乱飞的发,道:“云挽苏素来聒噪,不听便是。”
余羡却问:“你和他从前就认识?”
白尽泽道:“来极之渊前有过几面之缘。”
余羡知道一些,但来极之渊前是几千年前的事了。
他幼时不爱说话,喜欢闷在书阁看架子上的书,里面有记载千年前的天劫。
上古凶兽梼杌撞破封印,在神庭掀起轰然大波,众武神追捕,梼杌逃窜途中将天撞裂,逃至人间。
灼热的极光烧毁神庭大半天岛,人间更是遭遇毁灭性天灾,一时间生灵涂炭,民不聊生。
天帝派神庭第一武神下凡捉拿梼杌。
同时,上天庭众神齐聚宝禄大殿商议补天之法。天帝仓景不忍看人间百姓受苦,以身献祭,遭众神纷纷反对。
天帝乃一天之主,众神领袖,若献祭殒身,上天庭群神无首,必将乱成一锅粥。
最后决定投票推选。不多时,一百七十七票,花神夺得魁首。
开天辟地以来花神就是天庭出了名的闲职,整日赏花喝茶,修身养性,很多累死累活的神官都怀疑花神在天庭存在的意义到底是什么?
即便心里不平衡,大家也未敢多言,他们敬且畏东君武神,而这武神与花神识得,在天庭只肯罩着他一人。
此次投票结果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
花神一袭白衣在风中飘扬,对着天枢塔无什表情。在众仙神的注视下毫不犹豫跃至天枢塔顶。
随即,塔顶雷声大作,无数条闪电穿透那抹白色身影,只见裂开的天口一道刺目极光,众神眯眼的功夫,裂口修复,花神殒。
三日后,东君武神归。人未至神庭,花神殒的消息先传来。后来便有了传颂的那个故事。
“天裂,一百七十七神官将花神推上天枢塔,献祭殒身。东君武神伏兽而归,未见花神。为给花神雪恨,拔刃相见,仙神众不敌寡,死伤惨重。场面之血腥,幸存神官无一愿回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