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审判(18)
他一个没留意,方才还嚷嚷着要吃甜食的铁毛此刻面露潮红摇晃脑袋,一阵痴痴地笑。
粉衣姑娘解释:“我同他说不可饮酒,他不听...”
铁毛觉得自个儿在转圈,满眼的星星不停闪,“余羡,他们骗人,这东西入口是辣的,没有半分香醇,你莫要喝了辣脖子!”
这下余羡真要带铁毛回山上了,预备起身,厢房的门从外打开,带进一阵清凉的风。
面对着房门的铁毛冷得一激灵,仰着下巴看,随即憨笑道:“白大人,是白大人!余羡,白大人来了。”
第15章 到底哪里变了
鼻尖萦绕着寺幻山特有的草药味,其中还有他最熟悉的那抹味道,淡淡的,不知是何种木香,只有这个人身上有。
余羡幼时害怕山间呼啸的大风和震耳的雷声,入冬后要白尽泽陪着才能睡安稳。有他睡着后白尽泽就走的前车之鉴,幼年余羡后来必须得白尽泽抱着才肯睡。
不觉间,这淡淡的木香刻入骨髓,比安神香的作用还大些。长大后不常有安稳觉了,余羡越知事明理,他与白尽泽的距离越是遥远。
来人正是他。
白尽泽去寺幻山除妖,如何会来得这样快?
余羡条件反射欲起身,不料肩头一沉,被来人按了回去。右手边的紫衣姑娘很有眼力见儿,让开身侧的位置给来人。
白尽泽面无表情,带了莫名的气场,压迫着众人。抚琴的二位姑娘察觉不对,慢慢地也安静了,不知继续还是如何,抱着琴陷入两难。
白尽泽拂袖而坐,提起案几上的瓷壶给余羡倒了一杯酒。
缓缓的水流声听得余羡心里发虚,可明明他来醉香楼什么都没做,但在白尽泽将他的肩按回来的那一刻,余羡便知道白尽泽恼了。
这地方大概如他所想的不正经,他不该来。白尽泽进来看到他被两位姑娘簇拥着,会怎么想?
余羡想解释,张嘴不知从何说起,只能看着他,试图用无辜的眼神认错。
白尽泽扫了在座女子一圈,目光没有过多的停留,最后落在余羡身上,意味不明地笑:“是长大了。何时学会的喝酒?既喜欢,便喝吧。”他把酒杯递给余羡。外人看不出什么,只道这个师父真会宠爱徒弟。
余羡却笃定他恼了,在揶揄他。
“白大人,这个辣脖子,别给余羡喝,不好喝!”铁毛真心觉得不怎么样,不仅辣脖子,此刻还像被人暴揍了一顿,头晕,无力。
他努力坐正身子,天旋地转间,一脑门砸在案几上,醉得不省人事了。
“喝吧。”白尽泽见他不接,递到了面前,语气温柔,眸光严厉。
余羡死死望着他的眸子,方才想解释的心烟消云散了,心里埋怨他,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就凶人。
赌气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粉衣姑娘见状还想缓和气氛,拍手轻笑道:“小相公当真好酒量,这醉生梦死属烈酒,莫要喝得这样急,容易醉。”
其余人跟着附和。
白尽泽点点头,似乎不愿多待,说:“铁毛醉了,我先带他回去。”
余羡的心脏停了一下,无形的刺扎在上边。白尽泽这句话的意思,就和‘我不要你了’一样让他害怕。
到底哪里变了?
从十里荷境的幻境中出来后,余羡那颗尚能隐忍,尚可维持寡淡的心一日不如一日。
怪他在幻境中吻了白尽泽,和自己承认了对白尽泽的这份喜欢,于是胆子越来越大,一点风吹草动他都觉得是要燎原了。
余羡倔强得不肯发一言,他目送白尽泽带铁毛走并关上了厢房的门,半天回不过神。
粉衣姑娘察觉他们关系不一般,听小公子方才喊的那句‘白大人’以为不是主仆便是其他什么长辈。
见余羡失魂落魄,她道:“小相公,男子来醉香楼寻欢再寻常不过,我见那位大人是准许的,你何要自寻不开心,奴家陪你多饮几杯罢?”
余羡望着那只白尽泽递酒的杯子,拒绝道:“我想一人待着。”
换作往常,客人若这样说她定会再纠缠几句。今日听了余羡的话当真不敢打扰了。朝对面抱琴的姑娘招招手,五人陆续退出厢房。
房门合上,楼里的喧哗便与他无关。
铁毛说这酒辣脖子,方才在白尽泽面前喝下的那杯为何没感觉?他迟疑着,捏着酒壶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闭着眼又是一饮而尽。
确实辣脖子,余羡辣得控不住落下眼泪。他并不爱哭,今日委屈到了心里,自己把自己憋坏了。
白尽泽从来没有那么坏过。
踏出酒楼的白尽泽并没有真的回极之渊,铁毛拖沓的步子踉跄一下,做梦一般赫然清醒,左右看看,问道:“白大人,余羡呢?”
白尽泽不答反问:“是他带你来醉香楼的?”
铁毛连连摇脑袋,“是我要来,可我一人来,门口的姐姐不让进。”
他觉得白大人今日有些说不上来的奇怪,莫不是怪余羡乱吃乱喝?他记得早年余羡身体不好有忌口,连忙道:“白大人,余羡他在醉香楼什么都没吃,才坐下您就来了,真的什么都没吃。”
“你要来?”
“是,书上说这个花楼里的美食最为出名,吃过的人皆赞不绝口,我才想来尝一尝...”铁毛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什么都听不见了。
白尽泽道:“回去面壁,下次不许带他来此处。”
“哦...”
听到‘面壁’二字,铁毛眸光骤然黯淡,欲哭无泪。关键他不敢忤逆白大人,一步三回头往山上走。
前后半炷香不到,白尽泽返回厢房。
淡淡的鬼气飘荡,余羡不在了,桌上倒着空酒壶,那枚他给余羡护身的指环和玉髓手镯落在地上,厢房窗门大开,外边是一眼望不尽的山林。
树林群鸟惊飞,东君趁人之危绑走了余羡。还未落地先将余羡从半空丢了下来,拔出腰间的佩刀和事先准备好的瓷瓶。
他蹲在余羡面前,捏着余羡的手腕思考是划一道口子,还是整只手掌一齐剁下来。
“哭怎么解决得了问题,你该做的是谁让你不爽就手刃了谁解气。”说着东君毫不客气划开余羡的手腕,鲜艳的血大颗大颗往地上落,渐渐变成一股血流。
他嫌开头的脏,流了一会儿才用瓷瓶接,“你伤了双花,他失血过多尚在昏迷,先留你一命,他若不好你也别活了。”
他有备而来,余羡被他封住了法力,此时与凡人无异,腕上的痛一阵比一阵强烈。
余羡不在乎,就东君方才的问题反问:“不爽便手刃,可我见双花的行为也让你不爽,你为何不将他手刃了?”
“年纪不大,还知道抨击人。”东君不恼反以此为骄傲,“我与他那叫调情,若没遇见你,定会好好痴缠一番。”
巴掌大的瓷瓶满了,东君用塞子堵上,任由余羡未曾包扎的手腕往外冒血。
余羡有些疲惫,不知是酒还是因为失血过多,轻声转移注意力道:“白尽泽常往寺幻山带仙草,炼化后收在了极之渊,若双花不好,我帮你取些药出来?”
东君挑眉,“你猜我信是不信?”
“不信。”余羡将就血,在地上画了一道符,慢条斯理说:“但是,晚了。”
他开了一道法阵,带着东君一起强行入审判悬棺。
白尽泽知道怕是又要恼了,这不合规矩,要送命的。
第16章 在枕边问一问他
云挽苏按照约定抱着罐子去了溯方都城。
今日不寻常,集市摩肩接踵,红飞翠舞。是一年一度的溯方女儿节,妇人穿戴一新,做香囊与心爱之人一起放天灯祈愿,以讨吉祥。
云挽苏巧妙融入人群中,换下那身扎眼的森绿锦缎,着浅蓝素袍,腰封绣有雅莲白叶。
服饰过于规矩,特别腰上别的玉,加之手上的山水画扇,整个人俨然一副翩翩公子,举世无双的模样。
他身边跟了一位普通人看不见的女子,与他相比更显素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