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审判(44)
今时不同往昔,圭臧如同最亲近的人,见到他便无端放心了。
云挽苏踩着碎步,焦急道:“圭臧,你怎么来了,来了就别走了,别让我一个人啊…树人不见了,你快看看她藏在了什么地方……”
圭臧不可怜他,无情地将这个往自己身上躲的人推开了。
“是我问你为何来这里才是。”圭臧抱着手,欣赏莲花的害怕,逗趣道:“我来是有正事,碰巧遇到了你,打声招呼我就走了。”
“你要走……”云挽苏蹙眉,“那我呢?”
“你不是千方百计的从我那儿逃出来了吗?这是你的本事,我也必须承认你有这个本事。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也不用再针尖对麦芒了。”
“你是不是故意的!”云挽苏根本就不吃他这一套,大声道:“你将我关在阴府几千年我说什么了?我将你当作挚友,而你却怀了不轨之心。什么叫做井水不犯河水?你扒我衣衫的时候,怎么不说?”
“从前是我有错在先,道歉自然是要道的。”圭臧说:“不过现在不行,我有要务在身,恕不奉陪。”
说得这样决绝,云挽苏听得一愣一愣的,按理说这个时候应该求一求他。圭臧这个人嘴硬,但心肠软。稍稍说些好话便什么都听你的。
但他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于是道:“想井水不犯河水也行,你将我的法术还给我,没有法术,我什么都做不了,太窝囊了!”
“法术?”圭臧概不认账,“我并没有什么欠你,挽苏,你在我那的几千年毁了我不少好东西,这些都是要还的。你既不愿用身还,那便用法术,我已仁至义尽,换作别人,就你这点法术没人看得上。”
“你……”云挽苏欲哭无泪,转身就走,一个字也不愿同他多说。
他从栈道的这一面转到另一面,足走了一个时辰之久,未曾寻到余羡二人的影子。这师徒二人就如同人间蒸发一般,彻底消失不见了。
他转回来圭臧还在原地等着,似有话要说,待人走近,圭臧才问:“你的扇子呢?”
“干你什么事?”
扇子被吃了!
若他有法术,这把扇子便能无限再生,可惜他没有法术,吃了就没有了。
云挽苏连最后能够护身的东西都没有了……
“你过来。”圭臧朝他招手。
云挽苏不动,“别理我!”
第38章 站着别动。
许久不见身后有动静,云挽苏还当圭臧走了。
遂如释重负呼出一口气,憋了许久,释放出来带了些许的无奈。
从未有过的郁色一晃而过,继而落寞望着始终沉静的水潭。
他与圭臧到底如何才算得上两清。
如何能两清……
“给。”
一把完好无损的扇子递过来,扇柄多了一枚花形挂坠。
是云挽苏曾夸赞过的彼岸花,阴府才有,这挂坠不知何等材质,仿佛散发殷红的光晕,比真的更加有血有肉。
云挽苏慌乱收起泛滥的思绪,未曾抬脸,丝毫不掩的厌烦,推开他的手:“不要。”
“这时还同我使性子,吃亏的只能是你自己。”圭臧不容拒绝将扇子塞到他手中,“自己都护不住,小窝囊废!”
“你!”
圭藏无视他的恼怒,不知哪里得来的帕子,一点点将他面上的血污擦拭干净,“跟他们入棺来做什么,添乱?”
云挽苏背过身不让他碰,扇子落地了,同圭臧的一腔好意一起。
“不是你的话,我会沦落至此?”
圭臧轻笑一声,点明道:“为了躲我?就这样嫌弃?为了躲我不惜将自己置于如此境地。连心心念念的十里荷都未曾回去过。你若好好待在十里荷境,又怎会为了小命担惊受怕?”
他过来,云挽苏用力推开他,讽刺道:“你呢,当真是有要务?是什么要紧的事需要你鬼君亲自跑这一趟?”
圭臧不答他这话,云挽苏还偏就喜欢看他吃瘪的模样。
不论好坏直接道:“道理说悬棺从前也是你的东西,可你既已交给了白尽泽,再随意进出有点说不过去吧?还是说你根本就是背着他偷偷进来的?”
他恨不能多说一些,最好将这鬼东西气出去,永远不要再出现了。
“你有何企图?”
“再胡说八道的话对你不利。”圭臧冷着一张脸,短短一句威胁不像开玩笑。
云挽苏在他面前放肆惯了,“如何?再将我绑回去?”
说完,他才突然有一点怕了。
若这个蛮不讲理的真将他抓回阴府关着可如何是好...遂住口不愿同他多说,大步往他的反方向走。
没走几步被定住了身,圭臧迈步过来,手中的帕子还在,握着他的手继续擦拭上面的脏污。
神情认真,动作细腻。
擦得云挽苏手心泛痒,咬牙问:“你方才明明恼了,何要这般惺惺作态?”
“我何时恼过你?”
他说这话时语气尽是宠溺,莫名让人心热。说还不算,凑过来就想做别的,把云挽苏惹急了。
“圭臧,我……”
云挽苏掐紧拳,终于说出口:“我从未同你说过,今日便与你说个明白。我心早有所属,再不会对其外的人动心了。”
“嗯。”
“……”
他只一声大方的‘嗯’,云挽苏觉得自己才是自作多情的那一个...
下一刻,圭臧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一口,若无其事道:“走吧,我带你去寻他们。”
“……”
方才难道不是拒绝?
怎么……
云挽苏蹙眉无奈,望着被他攥紧的手 怎么都挣脱不开。
这个人…充耳不闻的本领已是炉火纯青了!
而此时,余羡所在的岩洞寒气越来越重,不多时河水滚动,似有什么要破水而出。一道纹路在水下盘旋,将水往栈台上推。
白尽泽却不以为意,将外袍脱下披在徒弟身上,温声道:“站着别动。”
说话间,水中的东西恰时破水窜出,带出的水哗哗泻下,水面上大大小小的水窝荡漾开。
出来的正是树人湿漉漉的脸。
“到了此处,唯有死路一条。”她先开了口,嗓音沙沙,面上透着与狰狞笑容不匹的惋惜。
果然是会说话。
白尽泽颔首,姿态挺拔,单手背在身后,问:“入口在何处?”
“入口?巫谷入口?” 她摇头,低声笑道:“你们既已知晓我是守谷人,我又怎会轻易将入口告知你们?”
“那,便不说废话了。”
白尽泽手心蓄起一团翻滚缭绕的青灰雾气,洞中起了风。白衣飘飞,墨发随之抛起大大的弧度。
他深邃得眸无波无澜,唇角挂着一抹略带嘲意的笑。他有意等着,似恩赐不自量力的败将认清自己的机会。
树人未曾察觉大难临头,让灭顶的饥饿冲昏头,借水流的冲力一点一点靠近这师徒二人。
尤其看余羡的目光近乎渴望,她咧开嘴,锯齿一般尖锐的牙混着黏稠的唾液,拉着丝淌得满下巴都是。
是她先出的手,鬼迷心窍一般朝余羡扑过去,满脑子都是何等的美味。
近在咫尺之时,迎面撞上那股青灰色,刹那贯穿腹部,露出沾灰的排排肋骨。有东西在窟窿内蠢蠢欲动。
余羡往前迈了半步,“当心!”
不多时,不计其数的黑毛蜘蛛顺着她的腹部窟窿爬出来,拳头大小,毒性不明。
余羡讶然:“她竟是一具骷髅?”
既是死的,为何锁魂链审不了她…
思忖间,树人又扑上来了。被撞出的大骷髅仿佛不是她的,她浑然不知,将攻击的目标转为白尽泽,牙齿磨得咔咔响。
密密麻麻的黑毛蜘蛛吐丝跳下窟窿,爬上栈道,黑压压一整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