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养了别的徒弟(76)
全师兄道:“赵师姐放心,我已将师门灵讯传了出去,只消拖得一时片刻,坐镇王都的前辈就能赶来,绝不会叫这畜生逞了凶威去。”
赵师姐点了点头,目光往下一扫,脸上现出不忍之色。她微叹一口气,叮嘱道:“你在此看护闫师弟他们,我去关云堡瞧一瞧还有无活口。”
全师兄也早就注意到了关云堡的惨象,见说赶忙应了,赵师姐便纵起遁光,往脚下的关云堡而去。
此时的关云堡已然看不出来原先市埠繁盛的模样,但见残砖烂瓦遍地都是,泥墙坍了一地,放眼一望,满座城池皆是废墟,正是个“徧地头颅生鬼火,空村瓦砾绝人烟。”
更令人触目心惊的,则是从碎石烂瓦、断木横梁之下浸染而出的一片暗到发黑的红色,这血色渗进泥地里、流进池塘水井中,自血中滋生的怨气便顺着地下的水脉汇进大河里。
赵师姐落在一堆废墟上,两步开外即是一具已经僵硬多时的尸首,其半个脑袋都被巨爪捏碎,脑浆子已经被掏空,只有暗黑的血污淌下来,板结着身上裹着的粗布麻衣。
“……”赵师姐垂下眉眼,单手立在胸前,低喧一声道号,这才迈开脚步,在已成为废墟的街道上穿行。她疾步往前走,手上还捏着一个法诀,但凡有活人气息就能察觉。
然而,她搜寻了小半个城区,却连一个活口都没有找到,反倒是神情越来越凝重——这废墟之上到处都是妖兽的蹄爪之印,显然是经历了一波妖潮,但是,而今这城中却只剩下了一头虎妖,剩下的妖兽去了哪里?
另一则就是,关云堡与王都相距不到千里,为何妖潮侵犯关云堡,王都镇守的大能却无一察觉,甚至连关云堡镇守弟子的求救灵讯都未曾见到?
“赵师姐!”闫飞此时也调息了过来,驾着遁光落在赵师姐跟前,神情凝重,“师姐,此地实在有些古怪,我有种不详的预感,还是先助亓师叔拿下虎妖,速速离去罢!”
赵师姐正有同感,闻言点了点头,“你说得有理。”说着正要驾起遁光离去,忽然心中微微一动,“噫”了一声,顺着法诀的指引看去,却只看到了一堆瓦砾。她一步跨过去,先是见得一具失了双腿的尸体,在地上爬出一道粗重的血痕;她侧耳细听,听到瓦砾堆里传出来的细弱声响。
她将风雷扇轻轻一扇,堆积的瓦砾被疾风卷开,露出底下断了的横梁撑出来的一个小空间,以及藏在里头已经饿得奄奄一息的稚弱孩童。他大约是察觉了瓦砾被掀开的动静,虚弱地动了一下,试图将瘦小的身体缩得更紧。
赵师姐看了看外头那具尸体,又看了看那藏身瓦砾堆的孩子,几乎能想见那叫人心胆俱裂的一幕:
母亲迅速地将孩子藏进小角落里,又慌乱地扒拉着瓦砾将他掩盖好,只是自己已来不及藏好,被妖兽捏着腰倒提起来,一口啃掉了一条半的腿。大约是嫌她不好吃,又或许前头有更多的血食,妖兽随意将她扔下,又扑到另一个方向去了,那失了一条半腿的母亲昏过去又醒来,弥留之际仍旧拼尽全力爬到瓦砾堆上,用残缺的躯体翼护她的孩子。
赵师姐忙将孩子抱出来,再一看那气息已绝、仍旧圆睁双目的母亲,眼中有些微热意涌动。她抬手抵在孩子后心输了一些灵力进去,好叫他微弱的生机不灭,又低声对地上那具尸体道:“放心罢。他会好好长大,平安一生。”说着将风雷扇一动,原地掀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将他母亲的遗躯放进去好生地掩埋了。
那边厢,闫飞已经将喘息过来的众人齐聚在一起,预备上前相助,拿下虎妖。
就在这时,一道璀璨的剑光骤然亮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上正欲闪避的虎妖,就见那副巨大的身躯僵在原地,不一刻,就叫锋锐的剑气切割成无数块,下一瞬就消失在剑芒之中。
第88章 躲远一点
见虎妖伏诛,全师兄立刻迎上来,道:“师叔,此地颇为古怪,几位师兄弟心里都有些不好的预感,不如我们先往后撤一撤,等到前辈们到了,再做计议。”
亓官没有看他,只握着长剑,环顾四周,神情警惕。那环绕四周的恶意,并未随着虎妖的死去而消失,反而愈加浓重,几乎化成实质,将他冻结在里头。
全师兄心中升起不妙的预感:“……师叔?”
亓官看了他一眼,摇头:“走不了。”
全师兄脸色瞬时一变。
闫飞领着几名师兄弟聚过来,随后赵师姐也抱着那小孩赶上来,先向亓官一礼,口中道:“洺河派弟子赵婉晴,多谢亓师叔援手之德。”她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又快速道:“亓师叔,我适才走了半个城区,只见妖潮肆虐痕迹,却并未发现它们离去的迹象,那虎妖设阵引我们陷入此地也殊为可疑,我担心是有更大图谋。”
亓官没有应答,目光转了一圈之后,落在脚下关云堡的废墟上。
赵师姐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陡然一惊,只见她刚刚抱出小孩的瓦砾堆前,突然多出了一道白色的身影。那人侧着身体,似乎是正垂眼看着那个藏过人的角落,一身白衣在夜风中飒飒飘动,若不是站在废墟里,当真有飘然若仙之感。
闫飞喉头发紧,声音微涩:“……那是谁?”
亓官没有说话,众弟子也尽皆沉默,一股不安的气氛蔓延开来。
似乎是听到了闫飞的话,那人忽而抬起脸来,冲着这边一笑——那是一张极清俊的男人的脸,唇边含着笑意时,仿佛三月春花盛开,说不尽的美好。然而此情此景,这样一张美好的笑脸却只令人觉得诡谲可怖。
亓官紧紧盯着他,一言不发地将云虺从怀里搂出来,送到全师兄跟前,而后头也不回地吩咐:“躲远一点。”
云虺睁大一双竖瞳看着他,并未挣扎。
全师兄赶紧伸手将云虺抱过来,但未及离开,眼前就突兀地多了一道白色身影。他心底一惊,好快的速度!
白衣青年的目光在他们中间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亓官身上,忽而一笑:“远来是客,诸位一见面便要打打杀杀,岂不太煞风景?”他声音低柔,听着十分悦耳,但在场众人听来,却无端觉得背后蹿出一阵寒意。
白衣青年目光又是一转,落到赵师姐怀里的孩子身上,面露欢喜之色:“这孩儿倒是可爱。”说罢,隔着数丈远的距离就探手来抓。
“退!”
亓官喝了一声,与此同时,一道璀璨剑光遽然划开天幕,如闪电一般,直奔那道白影而去。
面对这一道浩然剑光,白衣青年面上依旧含着笑意,眼见剑光奔到眼前,才不急不缓地探出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仿佛只是随意地一抓一握,那道剑光便如一条听话的绳索一般,叫他抓握在掌心,下一瞬,即在他手里化成散碎的星光,徐徐飘散。
剑光碎成星光的刹那,亓官疾冲至他跟前,悍然纵剑下劈。劈柴剑朴实无华,然而却藏蕴着亓官对剑道最深的体悟,此一剑劈出,势若雷霆万钧,剑光携着无上锋锐之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将白衣人影劈成两半!
一旁退避开来的众人精神均是一振,但面上还来不及现出喜色,就见那道白色身影忽然又出现在不远处。
亓官却是早有预料,那一颗金灿灿的剑丹急转不休,雄浑的灵力奔出丹田宫,直向不吃素剑涌去。白衣青年乍然现身的那一刻,不吃素剑几乎在同时振动起来,嗡——
随着这一声嗡鸣,万千道剑光陡然迸发出来,如星火急雨,霎时间满布天空,那星星点点的剑芒携着锋锐劲气纵横来去,经纬出一片密布周天的星河,兜头向着白衣青年罩去!
白衣青年负手而立,仰头望了一望这漫天的星光,面上仍含着轻笑:“周天星罗剑阵,呵……好生霸道的剑意。”一语未竟,眼看那无数剑芒将要扑到身前,他抬手将大袖一摆,刹那间将身影一分为二,一道仍旧留在原地,瞬间就叫剑芒组成的星河贯穿,消失无踪;另一道却脱出剑芒包裹,遥遥出现在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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