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养了别的徒弟(109)
因为有及时的清剿,虽如今妖气愈来愈盛,这周边倒还没有生出成气候的妖怪,威胁村庄的生存。然而凡人之力何其微小,只是杀死这等不成气候的小妖就要费一番不小的力气,遇上稍厉害一些的妖怪,便只能以命相搏,若是妖怪再厉害一些,哪怕用性命去填也无济于事。
而在他们力不能及的宽阔山林中,还有更多更厉害的妖怪在妖气中诞育,迟早会有一天,厉害的妖怪会将扫荡至他们的村庄,且这一天并不遥远——亓官的神念铺展开数百里,就已经察觉了不止一团已经小有气候的妖气。
凡人们对此并非没有预料,他们勤奋习练武艺,又挖出地洞壕沟,牢筑坞堡,且造出强弓劲孥,日日枕戈待旦。
亓官看了好一会儿,转过头来问:“师父,不能把妖怪都杀了吗?”
陆丰缓缓摇头:“万年前人族气运兴盛,妖族只能苟居于妖域之中,凡有踏出妖域者,不是被抓去当坐骑驮兽,就是被当场斩杀,连一身皮肉筋骨都被修士取走做炼丹炼器的宝材。天道循环,而今妖族气运大兴,妖皇即将临世,各路大妖纷纷踏足人世,便草木之灵也多有成妖,这般声势,如何杀得尽?”
亓官睁大了眼睛,“那,凡人怎么办?”妖族杀之不尽的话,那凡人怎么办?
陆丰回答:“在人族气运再度兴盛之前,凡人只有在修士的庇护下才能从妖族的肆虐下存活下来。”他注视着远处的小村庄,声音低沉,“而能在这一场妖祸之中活下来、最终得到修士庇护的凡人,注定只是少数。”
亓官闻言抿紧了嘴唇,他皱起眉毛,感觉胸腔里仿佛渐渐充塞了一团郁怒之气,小洞天之中的石剑“嗡”地发出颤鸣,且越发激越起来,一道横扫天下的锋锐剑意乍然迸现。
陆丰侧首瞧了他一眼,加重了握住他手的力道,渡过去一缕柔和气息安抚:“清心凝神。”
亓官蓦然醒过神来,小洞天里的石剑亦猛然止住颤动。他呆了半晌,忽然道:“凡人有什么过错?”
人族兴盛时,人世间偶现妖踪,往往被祸害的都是凡人,而今妖族气运兴盛,遭殃的也同样是凡人——凡人究竟有什么过错?
陆丰没有回答,过了半晌,才低低地道:“是啊,凡人又有什么过错,为何要承受这样如同亡种灭族的灾殃?”他转过头,目光掠过万千山川大地,仿佛看到了天下所有的人,而后,他不知是自言自语、抑或是对亓官所说:“既然上天不叫我们活下去,那便由我们自己挣出一条生路来。”
亓官收紧手指,紧紧握住他的手,默然无声。
隔了一会儿,陆丰道:“灵剑一出,天地气运受此激荡,必生变故,恐怕妖皇要提前出世了。”他侧首又望了亓官一眼,“走罢。”说着携亓官一步踏出。
流华宗。
仍旧是当初亓官进入流华宗时所见的山顶云台,四周群峰争涌,云海翻腾。
陆丰略一抬手,将业已成蛟的云虺从小洞天里摄拿出来,扔进云海中。
身周天地霎时变幻,云蛟愣了一下神,而后便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不由得伸展开了身躯,一边在云海中飞腾,一边昂首长啸:“嗥——”
龙乃鳞虫之长,蛟为龙之属,云蛟虽未成龙,也与其他妖兽大有不同,此时一声长啸,便激引得流华宗上下不论是护山法阵、抑或是云水谣中的云虺都纷纷引颈长啸起来。
“嗥——!”
蛟和虺的声音糅杂在一处,霎时间声震千里,整个流华宗都能听到这穿脑入耳的声音。更有一股奇异的波动,悠悠荡荡,穿过重重山岭,于冥冥之中呼应上了那一丝同出一源的气息。
与此同时。金顶府,张松阳霍然抬头,面色也跟着一变——不好!
第130章 血祭
云海之中,云蛟啸声激昂,众云虺齐声相和,这是对同族化蛟成功后的庆贺。蛟虺和声中,云虺一族的声势随之而愈发高涨起来,那一股奇异的波动也愈发强烈起来,引动着冥冥之中的那一丝同源的气息。
无念谷。
被困在上古凶阵里的龙躯忽然一动,巨大的龙头缓缓昂了起来。它这一动,锁在逆鳞处的锁扣又往深处钻了一些,汩汩的黑血顺着锁链淌下来,激引出更为凶戾的气息。不过,这凶戾的气息越是湃涌,灌注进它躯体内的力量就越为强大,它身上涌现出来的气息就也越来越强盛,渐渐地,竟然压过了凶阵的气息。
它被困在此阵中已有数百年光景,无时无刻不在承受凶戾气息灌体的痛苦,早已将身躯修出了龙形,只是因为凶阵遮蔽天机,迟迟未能渡劫,而未经雷劫,哪怕它的躯体再是强横,相比真正的云龙来说,也终究是差了一口气。
但如今,天地气运因灵剑出世而激荡,妖族气运愈盛,此时云虺一族又声势大涨,冥冥之中,叫它窥得了一丝挣脱凶阵桎梏的希望!
龙躯上显露出来的气势愈来愈盛,它昂首,嘶声长啸:“嗥昂——”
龙啸声在洞中回荡,霎时间,整座山洞都在这啸声中摇动起来,在这百丈方圆的洞窟里,龙威乍显!
大块大块的岩石从洞壁上滚落,跌进深黑的地底,发出轰轰的沉闷响声。
那龙啸声又与云海中的蛟虺和声遥相呼应,当云蛟和云虺们觉察到那一丝属于云龙的气息时,流华宗的云海静默了一息,一息过后,整座云海大阵如开水般“滚”了起来。
“嗥——”激昂的啸声中,云蛟疯了一般向无念谷方向蹿去。在云海大阵中,还有无数条灰白的身躯跟它一样,疯狂地向同一个方向游动涌去。
陆丰携亓官看着这一幕,淡淡地道:“张松阳作恶多端,而今被他自己种下的恶果反噬,也算是天理昭彰。”
亓官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问:“师父,不能叫妖皇不出来么?”
陆丰摇了摇头:“此为天道之必然,非人力可以阻止。”他稍稍一顿,又道,“我悟道之前,也以为只要能将妖怪杀尽,凡人就不必遭受这一番劫难,然而即便我将妖族杀得往北退了千余里,凡人的城池也随之往北扩张了千余里,也仍旧不能除掉妖族根本,也无法阻止它们的气运兴盛起来。”
亓官睁大了眼睛。
陆丰沉吟一时,忽问,“七官儿,当日张松阳曾对你施以搜魂之术,你想报复他么?”
亓官想了想,摇头。只要张松阳不威胁到他和身边的人,他并没有兴趣施以报复。
陆丰唇畔显出一丝笑意,“乖。”
他摸了摸亓官的头发,道:“云龙被张松阳囚锁多年,与他有着血海深仇,待它脱困,首要之事必定是杀其泄愤。倘若张松阳死于他人之手,云龙一腔郁怒无法宣泄,势必会将仇恨和怒火悉数转向人族,疯狂更甚。所以,死于云龙之手,才是张松阳最好的归宿。”
亓官握住他的手指,点头:“师父,我知道了。”
另一厢,张松阳并不知道陆丰师徒的这一番对话,更不知道,在他们眼里,他此时已经是一个死人了。他的身形很快便移至无念谷内,穿过重重禁制,出现在禁锢云龙的石洞中,迎面就赶上了一阵龙吟长啸。
见云龙仍旧好好地待在阵中,并没有脱困而出,他不由得松了口气,再一感受那扑面而至愈来愈盛的龙威,饶是他素来城府深沉,这时面上也不由得露出一抹喜色——皇天不负苦心人,妖皇竟然真的叫他养出来了!
妖族气运大盛,妖皇临世已是必然,若照常理,妖皇能为堪比大乘修士,绝不可能会叫他斩除。但有此上古凶阵为助,哪怕他只是分神修为,也能轻轻松松将这斩除妖皇的济世功德谋夺入手,届时,别说是勘破大乘境,就是仗之以渡劫飞升也大有可能。
张松阳难抑心头激动,绕着凶阵转了一圈,片刻后,又微一皱眉:还差一点。
虽然这云龙的气势愈加强横,但距离妖皇总还差一点儿。不过,只要能确定养出来的确实是妖皇,稍许等待一时也不算什么——他挥动拂尘,又照旧掐诀念咒,将阵法催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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