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他养了别的徒弟(11)
不过,这样的散修,怎么也不该是籍籍无名之辈,祁师姐好奇心起,多问了一句:“那你师承何人?”
亓官垂下眼睛,盯着被面上的织物纹路,不说话了。
祁师姐见他如此,又忍不住手痒,戳他的脸颊:“不说便不说,干什么一脸苦大仇深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欺负你了。”
亓官被她戳得不乐意了,偏头避了一下。
祁师姐笑了一声,直起身,“罢了,不逗你了。”
亓官见她转身欲走的模样:“你要走了?”
“怎么,舍不得我?”祁师姐转头一笑:“我听常师兄说你伤势不轻,便起意来看看,现下既已看了,还呆着作甚?是了——”她忽然又想起来,好奇道:“常师兄说你跟着元禄剑君走了,你竟与剑君熟识么?”
元禄剑君虽然生了一副俊朗的脸孔,不过或许是剑修的缘故,气势凌厉,素有威严,他们这些小辈都不爱与他亲近。亓官竟然愿意跟着元禄剑君走,这可大大出乎了她的意料。
亓官却摇摇头,“我没有跟着元禄剑君。”
“噫?”祁师姐一脸诧异,“可常师兄——”
她瞧着亓官懵然的模样,忽然反应过来,“元禄剑君就是先时出手救了我们的那位前辈,你不知道么?”
亓官这才反应过来祁师姐说的“元禄剑君”是谁,他呆了一下,道:“那是我师父。”
“……师父?”
祁师姐怀疑自己听错了,但看亓官的神情并不似说笑,也愣了一下,“可你、你不是散修……等等,你不是不知道元禄剑君是谁么?”
她越发诧异,“听说元禄剑君只有石横师弟一个徒弟,你也不是流华宗弟子……”
亓官看着她,眼神固执:“那是我师父。”
祁师姐“嗳”了一声。换了是别人,她恐怕已经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见元禄剑君来头大,就生出了攀附之心。
但亓官看着就是一根筋,也不像有那个心机,她想来想去,着实不解,最后只拈住一个疑问抛出来:“那,你既是剑君弟子,怎么不在他跟前侍候?”
亓官脸色忽的暗淡下来。他抿了抿嘴,垂下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抠着被面。片刻后,他低声道:“……师父不理我。”
嗯?
祁师姐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自己知道了真相。她想了想,伸手招来一把椅子坐下,问道:“亓官师弟,你是不是学过剑君的剑意?”
亓官点头。他什么都是师父教出来的,剑诀也是师父一字一句口诵传授,剑意自然也是学了师父的。
祁师姐叹了口气,道:“倘使学过剑意就能拜元禄剑君为师,天下剑修恐怕泰半都是你的同门了。”
亓官睁大眼睛,“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那一方剑石。”祁师姐道:“昔年元禄剑君剑道大成,在定水畔留下剑石,镌一道剑道真意,供天下志于剑道的修士体悟揣摩,如此,天下多少剑修感念剑君授业之德,凡有剑君当面,均尊以半师之礼。”
“但是,这百年上下,剑君膝下也只收了石横师弟一个而已。”
祁师姐语重心长:“亓师弟,你想拜剑君为师无可厚非,可师徒缘分并非一厢情愿便能强求得到,你既然能凭借元禄剑君的剑意修成筑基,可谓天资颖悟,便是不拜入剑君门下,他年也自有一番造化。”
“不是一厢情愿。”亓官反驳,他皱起眉毛,甚是不解:“师父就是师父,难道拜了师,还能反悔?”
祁师姐扶额,这还真是一根筋。她无奈地道:“你愿意认剑君为师,可他不收,又能如何?”
亓官困惑地看着她,十分不明白:“他就是师父啊。”
“……”
祁师姐看着他,一时竟不知该怎么说。半晌,她叹了口气,“罢了。”
“你这样的性子,怕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她站起身,一抬手,将椅子好端端地送回原位,走了几步,忽又回过头来,认真道:“亓师弟,观羊山虽然没有元禄剑君这样的剑修大能,但千年累积,论及道法仙术,并不输给流华宗。”
“倘若剑君不愿意收你做弟子,你不妨来观羊山看看。”
第11章 给我的?
亓官并未将祁师姐的话放在心上。
他有师父,去观羊山作甚?
发了一会儿呆,他翻身下床,趿上鞋没走几步,就跟老左撞了个对脸。
“可是醒了。”老左见了他,顿时松了口气,跟着探手就要来摸他的额头,不妨脚下支撑不住,身体一歪就往前栽去。
亓官赶上前一步把他搀扶住,目光掠过他左腿空荡荡的裤管,脸上显出难过和自责。
老左借力稳住身形,撑着拐杖单脚跳了一下,靠近亓官,伸出手掌摸了摸他的头:“七官儿不难过,你救了咱们全家的命,还有那么多的百姓,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了。”
亓官闷着声音:“……可你的腿没了。”
老左就笑:“没了腿,我就不是老左了?”
“别傻。”他用蒲扇大的手掌呼噜了一把亓官的脑袋,“没了腿,我也还是活的老左,不比死了强?”
亓官不做声。
老左拍了拍他肩膀,也不再提这茬,“饿了么?你嫂子熬了粥,香喷喷的,赶紧去瞧瞧!”说着就揽着肩膀把他往外推。
阿深正在院里收拾断木烂瓦,一见亓官出来,立刻蹿了过来,紧张地看着他:“七官儿,好些了吗,还疼不疼?”
亓官摇头:“不疼。”
阿深微松一口气,仍旧不放心地叮嘱,“好生坐着,不要乱走。”说着才又去收拾院子。
左家被压塌了一多半,只余下东厢两间房,这会儿倒是挑拣出能用的梁木又立起了一间,只捡出来的瓦片不够,只盖了小半。
亓官抱着碗,呼噜噜几下把粥喝完。他待不住,左右看看,去帮阿深的忙,却被毫不留情地赶走:“你好好地去坐着,就是帮了我的大忙了。”
左家嫂子挺着肚子收拾从废墟里找出来的家什,也不要他帮忙,“你乖,坐不住就去玩一会,累了就躺躺,啊?”
亓官看看路过的老左,强调:“……我好了。”
老左摸了摸他的头,“那去玩吧。”说着越过他去倒了一碗水,拄着拐杖慢慢地走回来递给妻子,见她脸上有汗,便举起衣袖给她擦了擦,心疼道:“歇会儿。”
左家嫂子就坐了下来,放松地把身体靠在丈夫腿上,喘了口气。老左拄着拐杖,稳稳地撑着她。
亓官寻不到事情做,索性出了门,直往望仙楼而去。
义阳城百废待兴,这一路过去已经扎起了数个粥棚,郡守殁后代替主事的官员打开粮仓钱库,组织百姓清理道路废墟,又着人四处收殓尸骨,一则令人入土为安,二则防生疫祸。
“那边那个!“一个路过的兵丁远远看到亓官,喝了一声:“还不滚去干活!再偷懒耍滑,看军爷赏你一顿鞭子!”
亓官看了一眼,并没理会,继续往前走。
那兵丁“嘿”了一声,挎着刀就要过来,身边的同伴却认出了亓官,一把拽住他,压低了声音道:“疯了么,那是老左的弟弟,是仙师!”
兵丁一愣,远远看了一眼,不再作声。
亓官一路行到望仙楼。楼下并没有人守卫,他便直愣愣往里闯,不期然却撞上一层禁制。
禁制被触动,正在净室中趺坐的陆丰心神微微一动,放开灵识一扫,就见先时那个追着他喊师父的少年,正仰着头往上看。
他眉心稍蹙。
亓官望了半晌,楼中也没有动静。他也不嫌站得脚酸,就那么看着。过了许久,他念着的师父没有出现,倒有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来:“你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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