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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世山河(59)

作者:九渊无夏 时间:2017-12-22 13:46 标签:强强 宫廷侯爵 情有独钟 年下


环,象征团圆,结姻之意。
为君悬缨缀双环,心意昭昭。

沈轻君没有再推拒,将环佩握了握,暗暗摩挲,不想去思考环佩的深意,低头轻轻一笑,“我上哪跑?溥天之下,莫非王土,你如今已是帝王,我倒是无处可逃了。”

楚玄昭眸色一暗,“若是你想逃,千军万马怕也找不到一个辰隐阁阁主。”
当初他去江南寻找墨渊公子,就连千机楼都探不到他的消息,以帝王之势,恐怕也是不行。

沈轻君一凝,没有接这个话,转了身,“我回去了。”

楚玄昭急急抬头,“回哪?”

沈轻君踏出了瑾溪阁的门,“雅竹轩。”

楚玄昭这才意识到,两人就在瑾溪阁的床榻外,站着说了这么久的话,“我也过去。”

…………

夜色已经降临,沈轻君冬日里素来歇的早,往常此时已是睡下了,可是如今,楚玄昭就坐在对面,话不多,却也不走。

待青竹又进来换了一次灯芯儿,沈轻君忍不住开了口,“夜深了,我就不送你了。”

楚玄昭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你在赶我?”

“…我还要歇息。”

“你歇着便是。”

沈轻君有些无奈,“你坐在这里,我如何歇息?你也回去歇着吧?”

楚玄昭将烛台朝沈轻君挪了挪,烛火映着他如清雪般的面庞,似乎白日里的清冷尽都被烛光暖化了几分,朦胧间恍若梦中,有些不大真实。

楚玄昭心中一紧,连忙扣住了他的手,感受到手中真实的触感,楚玄昭放松了几分,“我说了,今晚不回宫,你也答应过,今晚不赶我。”

“我没有赶你回宫。你去瑾溪阁歇着,我也要歇下了。”

“你歇着便是,我不妨碍你。我只是,想多看看你,你放心睡,我绝不碰你,你相信我。”

“你这样,我没法睡。”

楚玄昭只是想在他还没走的时候,多看看他,却也不想因此扰了他的休息,毕竟,明日他还要赶远路。从京都,到关州,少说也要七八天,如今拓加叩关,他觉得沈轻君说不定会昼夜兼程。虽然马车中亦可歇息,但沈轻君五感敏锐,怕是休息不好。

楚玄昭脑中一转,站起身来,“好,你送送我。”

沈轻君有些奇怪他为何如此要求,却没有多想,也起了身,走到门前,抬手朝门外让了让,“恕不远送。”

而且,瑾溪阁就在旁边,远送啥?

楚玄昭走到他身前,“晚安。”

随着楚玄昭话落,沈轻君乍然觉得睡穴一麻,接着眼前一片闷黑,他眉头紧紧一皱,“你——”

楚玄昭将他接在怀中,温柔地理了理他的发丝,又抚了抚他的发顶,“睡吧,明天我叫你。”

不容易啊,赫连辛说的对,想骗过他,至少得先骗过自己。如果不是两边门框辖制,楚玄昭自认,尽管功力已经高过沈轻君,依旧很难得手。








                        第98章 楼景
“轻君,轻君……”
恍惚间,耳畔传来一声叠一声的轻唤。

沈轻君醒来时,已经是巳时将近。

他睁开眼,猛然坐起了身,昨夜发现被楚玄昭点了睡穴的那一瞬间,他是无比讶然的,他知道楚玄昭的确不会对自己如何,但他却担心,楚玄昭以此拦下自己去西北的事。

“你醒了?睡的怎么样?”

沈轻君听到耳边的问话,这才转过头,身旁是楚玄昭,他搬了张凳子坐在榻旁,就那么看着自己。

沈轻君缓了缓神儿,低头看了看自己,只是被褪去了外袍,中衣和里衣都在,又抬头看向旁边的人,“楚玄昭,你暗算我?”

楚玄昭笑了笑,“我还愿意叫醒你,就不算暗算你。你知道吗,一整夜,我无数次的想,今天绝不叫醒你……”

沈轻君起身穿起外袍,楚玄昭见状连忙帮他把靴子拿了过来,沈轻君匆匆接过,“你一夜没睡?”

“不舍得。”

沈轻君低下头,握了握手里的环佩,“我该走了。”

楚玄昭站起身,从桌子上取了封信,信封并未封上,也并未写名,“昨夜临时写的,盖了朱印,你交给程至腾。”

沈轻君接过,“谢谢。”
谢谢你不再拦我。

沈轻君走到桌旁,也写了一封信,整个过程楚玄昭的视线都定在他的身上。至于信的内容,他没有去看,但也大概想到应该是留给阁里人的交代。

沈轻君转过身,将信折了折,递给了楚玄昭,“麻烦你,不必刻意送,朱晴或者碧鸳来的话,就交给她们。”

楚玄昭犹豫了一瞬才将信接过来,“你为什么不亲自告诉她们?”
那样也可以晚走些。

沈轻君顿了一下,却没能回答,“麻烦你了。”

楚玄昭微微一笑,却笑的有些无奈和苍白,“你别这么客气,我会不舒服。”

沈轻君点了点头,微微张了张嘴,却没有说话。
他突然觉得嗓子有些重。

楚玄昭在他的事上一向是仔细的,便轻声问道,“还有什么要嘱咐的?”

沈轻君扭过头去,望向关着的门,似乎透过糊着的明纸都能看到门外一般,衣袖下攥着环佩的手隐隐泛了白,“…没什么。”

说什么呢?说如今我也,也什么?呵。
那又怎样,没那个命,何必拖上别人,累人累己。

况且,他是皇帝,诺大的天下,有多少人在盯着,自己又如何过祖父和开帝那个槛儿。

楚玄昭见他神色有些落寞,也没有追问,亲手将桌上的手炉点上,将刺绣绒套包好,塞给了他,“记得回信。”
他不指望他会主动写信,只希望自己的信,千万不要石沉大海。

“嗯。”


沈轻君打开了雅竹轩的门,青竹已在门外侯了许久。昨日沈轻君交代过他准备了远行的用物,也备好了马车。

青竹见他开门,行了礼,又远远朝里面的楚玄昭躬了躬身,这才从偏侧端出铜盆进了屋子,又将毛巾捧了上来。

沈轻君擦洗过,看了眼楚玄昭熬了夜的脸色,转向青竹道,“去换一盆来,侍奉陛下梳洗。”

楚玄昭一步上前,将毛巾接了过来,将他刚刚用过的那面朝脸上捂了捂,“麻烦什么?我与你同用便是。”

沈轻君抿了抿唇,却没有再多说,看向了青竹,“一应用物,可皆备好了?”

“回公子,备好了,随时可以出发。”

楚玄昭扫了眼青竹,“轻君,你就只带他一个人去?他还是半大孩子,能做什么?”

沈轻君走到门前,青竹将狐皮披风给他披在了肩头,沈轻君随手揽了揽,“青竹很好。”

楚玄昭脚动了动,却没有随他踏出门,只是紧紧上前跟了一步,“等我。”

他怕再送,又该不舍了。
到头来,连送行都不敢。

沈轻君似乎也明白了他的顾虑,点了点头,便转过身,加快了步子头也不回地离去。

…………

院落中很快变得空荡荡,楚玄昭却望着府门的方向久久不曾回神。

冯二等人远远侯在远处,不敢轻易上前。

好半晌,楚玄昭才整个人乍然一松,变得有些无力,他摸了摸腰间的荷包,呢喃道,“等我去找你。”

楚玄昭抬起头,朝远处唤了声冯二。

“陛下?”

“公子虽不在府中,但你等万不可疏忽,府中一切,均按照往日洒扫看备。”楚玄昭见冯二应下,转身朝瑾溪阁走去,“朕会时常过来。”

“是。”

“这些事,你嘱托府中家丁就好。至于你,朕另有一事交代。”

冯二跟在他身后,俯首道,“陛下吩咐。”

“你将府里剩下的所有亲卫整合,不分莫队和冯队,都改为忠影卫,朕再从千机楼暗部挑些可用的人,你就做首领好了。以后,只听朕的号令。”

“是。”

为君者,除了明面上的,可以将朝臣以罪论处,他还需要一部分人,来负责一些不是那么说的开的事。

朝廷中的事,他必须明暗双进,才能尽快也尽大效力的改变朝中一些不好的风气,稳定朝纲。

那样,他才能放心的去西北。

………………



寒风卷帷帘,黄天走飞沙,腊月里的北方,越是往北走,就越是天寒地冻。

“公子,前面就要到关州境内了。”
青竹问过车夫,放下帘子,又退了进来。

这已经是离开京城的第八天了。

“嗯。到城外十里亭停下。”沈轻君紧了紧身上的衣袍。

青竹倒了杯热茶推到他手边,犹豫了一番,开口问道,“公子,不如将狐氅披上?”

沈轻君接过茶杯,抿了一口,“不用。出了车厢再穿。”

青竹不再多言,稳稳地跪坐在方榻旁,“是。”

…………

随着车夫的一声“吁”,马车缓缓停了下来。两人还未下车,车前便传来一声询问,“敢问车中,可是墨渊公子?”

青竹掀起车帘,只见外面十里亭前站了一个身穿枣红纹绣官服,头戴黑色官幞的人,来人二十多岁模样,谈不上多么出众,却也是年轻俊郎,微微躬着身,抱了拳,问向马车。他身后只跟了一个家仆,也是躬身垂首,立在后头,亭子不远处栓了两匹马。

青竹回道,“车中正是墨渊公子,请问贵家是?”

“在下楼景,关州刺史,奉陛下钧令,在此等候军师墨渊公子。”

他自从被楚玄昭设法安排到关州出任刺史,就一直与楚玄昭有消息往来,自楚玄昭登基,则更是将暗里的联系变的光明正大起来。前几日,他收到京城飞鸽传书,说边关不宁,京里来了军师,这两日便到,并要他好好安排,不可有一丝怠慢。于是,他这才接连两天来十里亭,迎接墨渊公子。

沈轻君探身出马车,朝楼景微微颔首,“有劳。”

楼景闻声微微抬头,霎时为之一振,只见马车中探出一人,虽不见全身,但只一瞥,已是令人为之一肃。那人手里捧了个手炉,他身着一身素净的抽麻展白袍,脖颈间可见从里到外,皆是一水儿的白色,就连精美五官下的肤色,也尽是玉白。如冰雪般的白里,浅束的黑发,和深如幽潭的双眸,则犹如暗夜点缀其间的华幕。

楼景急促地呼吸了下,缓过神儿来,朝他作了个揖。

“…不敢。请公子马车随行,我这便引公子前往州中府衙,”楼景又朝身后的家仆抬了抬手,“将马匹牵来,我等引路。”

“是。”

…………

沈轻君一路进了刺史府,楼景让人备了茶,这才在堂中坐了下来,“公子舟车劳顿,在下仓促相迎,失礼之处,还望公子恕罪。”

沈轻君淡声道,“有劳刺史亲往相迎,安敢受此言?”

楼景一笑,“贵客到此,原是应该。对了,”楼景从怀中掏出一张叠起的纸,递给了沈轻君,“这是昨日飞鸽新送来的,为陛下所书,是给公子的。”

沈轻君将纸接过,只见叠起的纸张最外侧,写着几个蝇头小楷——墨渊公子亲启。

的确是楚玄昭的字迹。

“多谢。”沈轻君没有打开,而是转手将纸张塞进了衣袖,转而问道,“前关距此多远?程将军在何处?”

“前关在出了州城往北,大约四十里路,如今拓加叩关,程将军准备应战,因此守在关隘口,未曾入城迎接公子,希望公子恕其之罪。”

沈轻君当然不会在意,“自然。边关吃紧,岂有因此小节介怀之理?对了,…刺史大人,”

楼景一笑,“公子不必如此客气,叫我楼景便是。”

沈轻君将茶盖扣了扣,“这不好,我便称你楼大人吧。我是想问,如今前关有多少兵士守关?被服粮草可曾齐全?”

楼景叹了口气,“如今,前关将士近二十万,粮草被服也由州中转运过多次,这被服好说,只要是人手发到,这一季便可安然过冬了,只是这粮草……,粮草毕竟是随时消耗的,只能依次转运。”

“嗯,这倒也是实情。程将军发往京城的急报中说,拓加移兵,如今兵帐相距我大渊前关不过百里,不知,这几日的时间,可有新的动作?”

楼景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但拓加越过荒漠,兵临关隘口,在仅百里外,集扎营帐,这显然是要再次与我大渊一战,此时不过伺机而动。”

“其他兵力呢?”

楼景想了想,“除了关州前关程将军带的二十万大军,关州一带便只剩下关州府衙的关州衙役近千。不过,关州以东的芒州,有以刘广龙将军为首的十万神策军;关州以西的陇州,分别有鹰扬卫五万和中郎将薛子明带的十万,加起来也有十五万。只要与拓加全面开战,都会应战。”

沈轻君点了点头,将手中茶盏放下,站起身来,“我既为军师,当为军中计,既然程将军在前关,我也不好身在后方州中,劳烦楼大人,引路前往前关关隘口。”

楼景见他起身,早就急急站了起来,听他说完,面色有些犹豫,“这,这恐怕……”

陛下私信中,曾说将墨渊公子留在关州城中,差人代为军中往来传递,可也说过,让自己一切听从墨渊公子的吩咐,可如今,这两者不是互相矛盾么?

“怎么了?”

“这,呃,公子,关州距前关不过四十里,公子不如留在州中……,一样为军中上心。”楼景想,不如劝劝他,让他与陛下意见统一?

沈轻君眯了眯眼,楼景自己可不会说这样的话,楚玄昭啊,你吩咐了什么?

“如今尚未开战,还可如此,一旦两军交战,四十里,就有可能贻误很多军机,楼大人,你也不是迂腐之人,我的话,你该明白吧?”

楼景点点头,继而试探着问道,“我自然明白,那公子,不如等两军开战再,再前往军中住下?”

沈轻君迈上前一步,眼神盯得楼景忍不住一阵阵发冷,他有些奇怪,一样是文人,为何对方的气势却根本不像个文人?他下意识地想要后退一步,却紧紧稳住了步子,动了动似乎有些不太好用的喉结,“怎,怎么了?”

沈轻君主动退了一步,陡然一笑,“没什么。我想,你应该不敢拦我。”

楼景极力相劝,眼神中却慎重无比,甚至开口都是一番斟酌,不敢直言阻拦,只能说明,楚玄昭应该还吩咐过,类似于让他听从自己安排的话。

楼景松了口气,点了点头,“的确。虽然我不清楚你是什么人,但陛下要求我听从你的吩咐,既是陛下的命令,我自当遵从。只是,陛下明确写了,要我留公子在城中……,我也是左右为难,并无意冒犯。”

沈轻君轻轻颔首,“我理解。一个能说出‘予我三尺青剑,妖鬼蠹虫屠遍’那样句子的人,绝不是个酸腐书生。陛下看重你,自有看重你的理由。”

或者说,当时在六合楼,我看中你,自有看中你的理由。

楼景讶然,“公子如何知道?这句话,是我在六合楼文会之时,醉酒发的牢骚……,倒是让公子见笑了。”

当时他说那句话,一是因为醉酒,二是因为当时感觉大渊朝中不良之风甚嚣尘上,为官者,为权为利,贪腐专权者不计其数,百姓深受其害,竟比食人血肉的恶鬼还可恶,这才一时发了句牢骚。

沈轻君淡淡道,“楼大人既是胸有韬略之人,合该知道,我到底应该置身军中,还是置身州中,至于陛下那里,我自会解释。”

楼景垂下眸子,略作犹豫,终是定了定神儿,“好吧。公子好歹用过午膳,下午,我亲自引公子前往军中。”

沈轻君下意识地摩挲了下腰间的白玉`洞箫,微微点头,“有劳了。”
“不敢。”








                        第99章 军营
用过午膳,楼景引了沈轻君主仆二人出府,从家仆手中提过一个精致的鸟笼,里面有三只鸽子,他递过来,青竹见沈轻君没有拒绝,连忙接在了手里。

“公子,这三只鸽子,是来往京城的,陛下吩咐过,要公子随时与京中去书,早已让在下备好飞鸽。”

沈轻君听着这一句一句的“陛下吩咐”,突然觉得脑仁儿似乎有点疼。

但经由楼景说话,他自然不好推拒,只得让青竹接下。

关州一带,因地处边关偏远,再加上因为沈轻君祖父的事,之前他对沈毅所在的西北,一直有意避开,所以,这边并没有辰隐阁的分阁,若要与京中传递消息,的确要靠另养的信鸽。

..............

“公子,请看,出了此处山谷,便是我军的守关之地了,程将军赵将军他们,都在那里。”楼景立在马上,远远朝前方指了指。

沈轻君并未乘坐马车,而是和青竹两个人在州城中换乘了马匹,马车缀在后头,一应用物装载其中。他顺着楼景指的方向看了看,果见前方不过数里之地,隐有人烟。他闭了闭眼,隐约可辩听是军中将士的集训之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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