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世山河(3)
如果真的死在这里,也要拼尽最后气力,如果有幸逃过此劫,自己的那些准备,无疑要更加谨慎,而且也要加快步伐了,看来已经有人对自己起了疑心,就是不知道是滕王还是廉王,亦或是,自己那个惯会偏听偏信的父皇?
楚玄昭又一次击退一个杀手时,杀手仅仅只剩下四个人,可他却再也没有更多的力气了,而杀手还是不断袭来,楚玄昭不禁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
一阵破空声传来,楚玄昭却没有感受到疼痛,他有些诧异地睁开眼睛,却恰好看到一支白玉`洞箫滴溜溜转过来,击飞了冲向自己的杀手。
玉箫击退杀手,借力转了开去,被一只莹白如玉的手接在手中。
楚玄昭的目光不由顺着那只手向上看,却看到月光下的人,一袭白衣飘飘渺渺,在月光的笼罩下整个人都有些朦胧,看着有些不真实,似梦,又似生死攸关时出现的幻觉。
面前的人带着一张极薄的银面具,面具上盘绕的藤蔓在夜色里为眼前人那不似真人的感官平添了一丝妖娆。墨色的长发并未束起,而是柔顺的披散在背上,随着白衣人的动作随风飘起。面具下露出的一小节下巴,跟那只手一样的莹润,不知是月光还是那人自身的润泽,露出的部分在这圆月之下,看起来竟白的有些透明。
莹莹夜色,白衣墨发,身姿缥缈,犹如仙人临尘,四周为之一寂。
虽看不到五官如何,但来人踏着月光而来,一身气度风华,足以令人见之忘俗。
“看够了?”
清越的声音中透着一股冰冷,即使看不到面前人的表情,楚玄昭也能隐隐感觉到透过面具传来的似有实质的薄怒。
“呃,”楚玄昭反应过来时,剩下的杀手已经被面前的白衣人处理了,他不免有些尴尬,“抱歉,是在下失态了,多谢阁主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恐怕你的命还不能这么早放心。”
楚玄昭刚想问此言何意,便感到身体一阵空乏袭来,视线也逐渐模糊,扭头看时,发现莫一早已倒在地上人事不醒。他感觉眼皮有些重……
“是……是匕首?匕首有……”
话未说完,楚玄昭的身体便支撑不住地倒了下去。
…………
楚玄昭朦胧间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不忿。
“那解毒丹是赫连谷主专门配治了送给阁主以备不时之需的,怎么就轻易给他吃了。不就是一个王爷吗?在我们阁主这里,就算皇帝来了都没用。真想不明白,一向不将那些所谓权贵看在眼里的阁主为何会对这个风流的花心萝卜另眼相看!”
女子话说完,楚玄昭还清楚的听到她跺了跺脚。
“嘘!别乱说,阁主从不平白无故救人,救他想必是有原因的。”另一个女子的声音响起。
“什么原因?他一个花萝卜能有什么用!”
“阁主最近不是在查找一个新起的势力么,想必和他有关。”
“切!我可不觉得他能帮忙,花萝卜,死了就死了。”
“可阁主说了,他还不能死。”
楚玄昭之前怀疑是辰隐阁追杀自己,虽然不明白阁主又为何救了自己,但毕竟一切未定,终究不敢轻易信人,便不欲睁眼,想要借此听些消息。
“既然醒了,就别睡了。”
“花萝卜”楚玄昭还欲再听,门突然被打开,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入楚玄昭的耳中。
“阁主。”说话的两个姑娘向来人行礼。
楚玄昭不好再闭着眼,便睁开眼睛,坐起身靠在床头上,轻轻勾唇笑了笑,“这次在下要说了,多谢阁主救命之恩。”
“不必。我救你,只是因为你对我辰隐阁有用。”
男子并不买他的账,声音也是无波无澜。
“不管你救我是为什么,作为被救之人,总是要谢的。况且,虽然你带着面具,但一看就知道一定是个风姿绝尘的人物,被你救了,我也是三生有幸啊!”楚玄昭说到最后,习惯性地想要摆弄扇子,扫视一圈,却没有找到自己的扇子,只得作罢。
男子不知从哪里将白玉扇拿了出来,随手抛给他,声音似乎夹杂了冰渣,“你在别人面前如何会风流,爱风流,我都不管,但若是风流给我看,我就可以让你再也风流不起来。”
楚玄昭听了这话,又想到自己昨晚因在生死之间,打斗时动用的并非众人所以为的三脚猫功夫,也并未来得及掩饰自己,便索性也不装了,又正正经经地道了回谢。
“对了,不知阁主尊姓大名?”
“这你不必知道。也不必出言试探,你只需知道,昨夜杀你的人,并非本阁之人。”
男子对立在门边身着红衣绿衣的两个女子挥了挥手,两人便轻轻开了门退了出去,红衣女子还冲楚玄昭翻了个白眼,惹得绿衣女子伸手扯了她出了门。
想必,这就是辰隐阁两个杀手堂主,朱晴和碧鸳了。
男子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该如何说起,楚玄昭知道他不愿意透露过多,便也不急,静静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一段时间以前,你昨夜所住的菩萨庙,被人在一夜之间屠了个干净,江湖上皆以为是我辰隐阁所为。后来的时间里,也有几起杀人的事件,同样作风类似本阁。然而本阁并没有接这些单子。至于你,就更不可能了。因为我曾告知本阁,不得随意接和朝廷有关的单子。”
“是嫁祸?”
“还不好说。我听闻这些消息,打听到这些人最近在这一带行事居多,便亲自赶来查探。这次也是捕捉到他们的风声,才赶巧救下了你。”
第5章 合作
“对了,请问阁主,跟在下一起的那个人?”
楚玄昭有些担心,莫一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十几年,昨夜他比自己昏倒更早,与辰隐阁主的对话中他也听明白面前的男子不是平白无故救人的,救自己想必是为了查出那批不知名的杀手,那莫一?
“他在隔壁,已经服了解毒丹。”男子在桌边椅子上坐下,随手将手中玉箫放在桌子上,拇指似乎无意识地搓了搓中指。
听了男子的话,楚玄昭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我代莫一谢过阁主。”
男子似乎是斜了他一眼,然而隔着面具,楚玄昭也不能确定他是何种表情,只听男子用他清冽却平淡无波的声音说道:“你除了道谢不会说其他的话么?我说过了,救你不过是方便本阁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好吧,那大恩不言谢,在下有什么可以为阁主效力的,阁主但说无妨。但凡在下能做到,定然尽我所能。”
男子将目光定在楚玄昭身上一瞬,又转了开去,“我知道你不像他们知道的那样简单,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也不想过问。但无论如何,你也定然是想要找出追杀自己的是何人吧?你想必是要查出幕后之人,说不定现在也已经有了方向,而本阁则要查出究竟是什么势力行事,致使江湖人皆以为是本阁所为,无论这股势力是有意嫁祸还是无意类似,本阁都不可能放任不管。”
男子顿了顿,目光又重新盯在楚玄昭的身上,“所以,你我合作。”
“看来阁主已有打算,那在下恭敬不如从命,便不推辞了。”楚玄昭虽对男子救自己的目的早有所料,但如今听了这话方真正地定下心来。
“王爷!”
两人待欲再说,门突然被砰的一声打开,莫一急切的扑了进来,身形踉跄了一下才堪堪稳住,“王爷,您没事吧?都怪莫一没能保护好王爷……”
莫一说着便低下头,一副自责的不行的样子。
“我没事,多亏阁主相救,现下已经无碍了。”楚玄昭有些不想承认这个风风火火又经常婆婆妈妈的莫一竟然是自己的手下。
莫一似乎这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一个人,身体转向辰隐阁主,砰砰砰磕了三个头,声音有些洪亮,“莫一多谢阁主救了王爷,莫一万死不足以报此大恩。”
白衣男子撩了撩自己那雪白的衣袍,略微感到有些好笑,言语间也不由带了些笑意,“你们主仆可真是有趣,你的主子代你谢了恩,你来了,又要替他谢恩,如今竟连我也不知道,这恩究竟该如何算了。”
白衣男子拢了衣角,又将白玉`洞箫握在手里把玩着转了一圈,“况且,你的命也是我救的,你就只替你主子谢恩,不为自己谢了?”
“莫一多谢阁主救命之恩!救命之恩,阁主若有吩咐,只要不是妨碍主子的,莫一万死不辞!”
“……”
楚玄昭扶了扶额头,额头青筋有些跳,他觉得似乎头又有些晕了,这个看起来有些蠢的莫一,一定不是自己家那个莫一。
“你倒是有个忠心的好下属。只是不知道你和莫一逃了出来,你的其他下属怎样了。”
白衣男子虽然不知道昨晚的具体情况,但想也知道楚玄昭不可能只带了莫一一个下属,其他人恐怕当时还留在距树林不远的菩萨庙中。现在想来,怕是凶多吉少了。
“怕是,凶多吉少了。”楚玄昭叹了口气,也对其他下属不太抱希望。
“敢问阁主,此处是?”楚玄昭这才想起问身在何处。
“这是我在城中临时居住的一处居所,一般人寻不到这里,你可放心。”
“嗯,多谢阁主。不知阁主接下来有何打算?”
“你不是有想法么?何必问我。”
楚玄昭的确有打算,他现在很担心留在菩萨庙中的下属,派出去查探的下属也只知道菩萨庙一个约定地点,一旦有事回来,想必寻不到自己。
也不知道派出去的人是否有了收获。但若是自己贸然回到菩萨庙,难保不会再遇到杀手。
“先陪你回趟菩萨庙。”见楚玄昭只顾出神,却不答话,白衣男子只好出声提出。
“现在回去,恐怕会有危险。”
“不会。”
“为何不会?”
“因为昨夜被处理的杀手有我的手笔。据本阁追查得来的消息,这股未知势力现在还不愿直接与本阁对上。他们短时间应该不会来了。况且,他们以为你中了他们的毒,定然不会料到你这么快就返回菩萨庙。”
“哦?难道那毒?”
“那毒名为化骨散,至阴之毒。之前的几起杀人事件都只是作风酷似本阁,却未有用毒先例。恐怕是他们未曾料到你身手不凡,察觉杀你不易,为保完成任务,这才临时在刀上淬了毒。这毒可令人皮软无力,内力消散,若十日内仍得不到解药,便会骨骼消融而死。”
“那,我身上的毒?”
“你身上的毒自然已解。这毒只有一个人能解,神医谷谷主赫连辛。而从此处赶到神医谷,至少也要七八天。你运气好,我身上恰好有赫连谷主送的解毒丹,可解百毒,当然,也包括化骨散。那些人自然想不到你这么快便解了毒,更想不到你会这么早回到菩萨庙。”
“原来如此。看来我运气的确不差。”
“你的运气是不差,若是赫连辛那个家伙知道我把解毒丹给你吃了,恐怕以后都不会再给我了。”提起赫连辛,白衣男子语气不由轻快了许多。
“没想到阁主和赫连谷主关系这么好。”楚玄昭感叹。
“是啊,好。他是我的朋友,”专门坑朋友的朋友。白衣男子似乎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而说道,“你应当无碍了,准备准备,稍后我们便出发,去菩萨庙看看。”
…………
“什么?!没能杀死楚玄昭?你不是在跟我开玩笑吧?你们‘血鸢’不是号称辰隐阁之下最厉害的杀手组织吗?”
僧人手中的佛珠哗哗地加速捻着,手指狠狠地掐了一下绳尾的莲形托珠。
“你也说了是辰隐阁之下。”对面的男子似乎也有些气,语气有些急促。
“什么意思?”
“昨晚我派去的属下被尽数杀死,其中有四个人是被辰隐阁阁主的玉箫击断心脉杀死的。辰隐阁已经掺杂在这件事里,血鸢不便再接这个任务。”
“辰隐阁?他们为何插手?难道就任由楚玄昭活着不成?你不是说他昨夜动用的武功不凡吗?他绝不能留了!他若不死,必然起疑。他必须死!我再加五千两,你亲自动手,给我杀了楚玄昭。”
“不,我只是个杀手,我首先在乎的是血鸢,血鸢如今不便行事,还请另请高明吧!”男子说完便站起身要走。
僧人见他着实带了怒气,知道以后用的着血鸢的地方还很多,如今绝不能与血鸢撕破脸,只好连忙站起来,“阁下莫气,贫僧不过一时情急,口不择言,还望阁下多多担待。”
男人听到便停下脚步,语气也缓和了些,“楚玄昭虽未死,却中了化骨散,这毒只有神医谷的谷主能解。他若识不得这毒,死了也未可知,即便识得,等赶到神医谷也未必能有时间得救。若他侥幸得救,这一来一回,短时间内也妨碍不了你。哼,我血鸢如今已经成长起来,终有一日会取代辰隐阁的地位。”
“是,届时还需与阁下多多合作啊!”
男子走后,僧人将手腕上挂着的佛珠狠狠甩了甩,“哼,楚玄昭!暂时让你多活一段时间,早晚要了你的命。”
…………
楚玄昭和阁主及莫一三人到达菩萨庙时,果然见到了满地的尸体,只有亲卫的,却没有杀手的,几人料想是未知组织将他们的尸体收拾过了。
即便已经料想过这种结果,楚玄昭还是沉了脸色,莫一看到昔日与自己共事的兄弟遭此大祸,内心也是禁不住地悲痛万分。
两人将尸体收拾了,埋在菩萨庙后,辰隐阁主自始至终站在一旁,既未上前帮忙,也不曾开口安慰什么。
大概是他明白,此时什么安慰都是徒劳,不如让他们自己冷静下来。
当两人处理妥当,已经到了午后,楚玄昭想起跟着自己的辰隐阁主,便提议三人先就近去吃个饭。
…………
几人用过饭后,楚玄昭的情绪依然低落,他重重叹了口气,对莫一道:“莫一,你先回菩萨庙,一旦有派出去的人回来,立即将这两日发生的事告知他们,让他们有消息可以暂时告诉你,若有要紧的事,可以传回那日给你们送资料的人,明白吗?”
因为辰隐阁主在,楚玄昭不便说出千机楼三个字,便这样向莫一传达了和玉香楼有关的命令。
莫一立刻会意,“是。那王爷您?”
楚玄昭转头看向辰隐阁主,“我打算去鹿山寺一趟,不知阁主是否愿意同往?”
“鹿山寺?”
“是。我怀疑追杀我的人,极有可能与鹿山寺的僧人有关。”
楚玄昭挥手示意莫一先行回菩萨庙,便将自己到达浙江后对知府的查探和对鹿山寺的怀疑简单地说了说。
当然,他说的时候并未言明那些消息自己是如何得到的。
“不错。据你所说,这知州的确不太可能有这个胆子雇人杀你。况且,就目前而言,他并没有败露什么,甚至不知道你的隐藏,所以也没有杀你的理由。他经常联系的鹿山寺,的确是最有可能做此事的人,找到鹿山寺的主使者,本阁想来也能知道他们如何联系这个杀手组织了。不过,我猜测,鹿山寺恐怕也不过是奉命行事。”白衣男子将自己的分析说出来,思忖间白玉般的手指轻轻扣着桌子。
楚玄昭并未向他提起自己怀疑滕王以及滕王府上僧人往来的事,毕竟这些都是朝廷的事,辰隐阁主毕竟是个江湖人,因此他并未多言。此时听到辰隐阁主因为自己寥寥数语便有了这么多的推测,不禁大为感叹。
这人思路清晰敏捷,并不是个对朝堂之事一知半解的江湖人,若是能够得到他的帮助……
楚玄昭定定看了看面前如同仙人般的男子,暗暗摇了摇头,这样的人,不是自己可以轻易招揽的,这样的人,也不是会屈居人下,听人差遣的人物。
“怎么了?我不过是说出自己的想法,不对的地方你且当作没听到便是了。”男子见他先是盯着自己看,又兀自摇了摇头,以为他是不认同自己的看法。
“不,不是。我只是觉得阁主能轻易便将目前的形势分析的清楚,有些敬佩罢了。”
“哦。”男子看楚玄昭方才的反应便知,他肯定想到了其他的什么,不过见他不说,便也没再多言,“此次去往鹿山寺,恐怕不会轻易查到什么。”
“总要去看看,再说,现在也没有其他的线索了。那个侯知府,除了去往鹿山寺,其他一切都表现的太正常了。从他这里,恐怕也很难有突破,我派了人跟着他,他一有动静,就会回来禀报。”
“那便前往鹿山寺吧。”二人很快便决定了下来。
第6章 义匪
从州城去往鹿山寺骑马也要两个时辰才能到,鹿山处于州城外的群山之中,山路绵延,并不好走。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要想,呃,反正,要想过去,就把钱留下来!”
“……!”
两人骑着马晃进木山时,前方突然冲出几十个拿刀带棍的山匪,而此处距离鹿山,已经只剩几里的路程。
两人不由停了马,勒紧了缰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