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骨仞(47)
萧崇叙对小九异常的耐心:“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我没在这屋里找到你。”
小九觉得他不可理喻:“那你就去他屋里找我,你觉得我会在他房里?”他有几分一言难尽地望着萧崇叙,又想起来他刚才进到自己屋里,那熟练卸窗户装窗户的动作,明明他屋里的门都没上拴。
小九有几分怅然,内心忧虑萧崇叙又看了什么乌七八糟的风月本子,在一些不合适的角色上找到了什么古怪的身份认同。
萧崇叙这时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有几分不屑地低哼了一声。
“你拿他什么东西了?”小九头疼地听着梁昱衍在外头大吵大闹,把他那破窗户连捅了四五个洞。
不问还好,一问起来,那尊贵的崇王殿下,竟将脸侧到了一旁,也不跟小九对上面了。
这副态度,明摆着是真拿梁昱衍什么东西了。
极度疲惫的小九被梁昱衍吵得头昏脑胀起来,对着萧崇叙也不由语气急了几分:“你还不快还给他?”
萧崇叙无动于衷,摆出来固执又有点不服气的神情。
小九这时候朝他身上一打量,便发觉他胸前鼓囊囊一团,不由伸手就往他胸前探去,却被萧崇叙朝后一退躲了过去。
“砰”一声,那破烂不堪的窗户终于被梁昱衍捅了个稀巴烂,掉了下来。
从窗户朝外望去,那院里虽说是聚集了一众侯府护院,各个都架着刀,可连带着梁昱衍也只敢在外头拎着刀乱砍窗户,咋咋唬唬,却没几个敢真的上前对萧崇叙动手的。
且先不说他贵为皇家子嗣,侯府不敢轻举妄动,就算是他不是,在场也没人能接得住他一掌,谁真的拎不清自己斤两上去,那也不过是送死。
屋里的两人,这么一副私相授受,深夜幽会的场面给梁昱衍当场气得目眦尽裂。
“贱人!还不滚出来!”他手里的刀脱手而出,直愣愣袭至小九与萧崇叙两人之间,撞到了床柱子上,掉落下来。
话音落下,原本一直固执地冷着脸,沉默不语的萧崇叙,身子就是往前一冲。
小九连忙伸手去拽住他:“殿下!你要干什么?切勿冲动啊!”
梁昱衍那身子骨,别说是萧崇叙的一掌,只怕是从那回从病榻上起来后,他连萧崇叙一个手指头的功夫都受不住了。
萧崇这时说道:“他这般辱骂小九,我自是忍他不得!”
“……”
小九抓着他衣袖的手一滑,面色复杂非常,心下疑惑,却又被萧崇叙笃定的语气和肃杀阴冷的表情所蛊惑,有几分迟疑地道:“他当真是……在骂我?”
未等萧崇叙再说,那梁昱衍便又开口了,在屋外阴阳怪气地说道:“未曾想到,这金尊玉贵的崇王竟会行偷窃之事,做出如此宵小盗贼行径。”
“夜闯私宅也就罢了,还要做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传出去也不怕外人笑话!”
“还不快把我的石头还来,从我家宅院里滚出去!”
小九看梁昱衍在外头跟个小疯子似的撒泼,目光又落到萧崇叙胸前,不由深深闭了闭眼,旋即又睁开,对萧崇叙说道:“你拿他那块破石头干什么!还给他吧。”
是那块刻着小九字迹的石头,那上头是一句情诗,被摆放在梁昱衍的床头,用那上好的檀木锦盒又垫了银白的绸子。
萧崇叙想,这才不是一块破石头。
“我不还给他。”萧崇叙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
“你……”小九一时语结,不知道萧崇叙怎么会把这么理亏的事情,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得这样理直气壮。
“除非你也给我刻一句。”
小九到底是肉体凡胎,本就几经挣扎,疲惫不堪,这时候也彻底失去了耐心一样,对萧崇叙沉了脸:“别胡闹了。”
小九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夜深露重,殿下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
这是要赶萧崇叙走的意思,直到此刻,萧崇叙那张寡着的脸才彻底变得冷若冰霜起来。
若是从前那时候,小九总是痴缠着自己,时不时便要对自己摸摸碰碰,到了晚上还喜欢赖在自己屋里,跟自己说些“夜深露重,殿下还是早早来我身上休息”这样之类的话,而现在,他只是出去一趟杀几个人的功夫,小九便完全变了。
未曾料到,小九也是这样得到了便不珍惜的男人。
第37章
“小九从前待我可不是如今这般模样。”萧崇叙声音减低下来。
小九眼帘半遮着,在院里不甚明朗的光线下,看不清楚神情。
“小九从前待我可不是如今这般模样。”
小九久未言语,莫名听到萧崇叙不知为何又重复了一遍他方才说过的话,不由抬眸看了他一眼。
只这透露着几分疑惑的一眼,便叫萧崇叙那薄唇逐渐抿紧,眼眶子气得也有几分发红起来。
那不算细微的神情变化落入小九眼中,好在早在过于复杂的人情世故中,小九也算是修炼出了一颗七窍玲珑心,一阵愣怔后,便恍惚觉出味来。
往常萧崇叙对小九说出来这样赌气一样的话,小九便会开始哄他了,这个时候小九却没有出声。
萧崇叙之所以又重复一遍,是因为他以为是小九没有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因此才没有说些软话,而不是真的故意冷落他,不愿意对他多做理会。
“什么模样?你们倒是都喜欢我伏低做小讨好的模样?”小九心下五味杂陈,却又故意这样说道。
萧崇叙却是瞬间被激怒了,莫名的难堪和失望叫他不由愤而出声:“我们?我们是谁,小九把我和谁放在一起比较?”
他不含丝毫善意的目光扫过梁昱衍,又转回到小九身上,看着默不作声的小九,失望透顶一般冷笑一声:“我看在小九心里,我还不如他呢!”
萧崇叙再待不下去,他跃步而上,院里黑压压一片人都惊恐地后退,一时间哗啦啦响声一片。
一块用金子重新镶嵌起来的石头,从他怀里掏出来,萧崇叙狠狠往梁昱衍脚边一掷:“给我我还不稀罕要呢!”
那石头此前本就摔碎过一次,这是找了师傅重新拼起来的,这崇王不知是不是故意,一手下去,落到地上,那石头碎得都快成渣了。
便是叫哪个手艺绝妙的师傅也再无拼凑而起的可能了。
梁昱衍一时间失去了反应能力,双眼睁大,嘴唇都微微张开,难以接受地望着地上那堆已经徒留几块金子的灰渣。
“你这个混蛋!你……你竟敢……”梁昱衍胸口剧烈起伏起来,眼珠子微凸,因为过于愤怒,以至于话都说不完整,人就已经气得快要厥过去了。
再看那崇王殿下,这时候已经潇洒转身离去,连个影子都不剩了。
院落里又响起来胡钥苦口婆心劝梁昱衍莫要动气的声音,还有奔走而出去叫大夫的人,一众假模假式架着刀的护院们也都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这场闹剧到了后半夜,才潦潦收尾。
许是赶到了雨季,自那日那场暴雨之后,又断断续续下了几场小雨。
天始终不见晴朗,透着一股阴冷,清晨的时候天空中更是蒙着一层灰雾般。
小九自己修整了屋里的窗户,期间拒绝了数次梁昱衍要叫自己去他房里的要求,屏蔽过无数句他叽叽喳喳明里暗里对萧崇叙的恶意诋毁,还有些阴阳怪气的冷嘲热讽。
这般过了几日之后,小九再一次放飞手里的一只飞鸽。
白鸽振翅飞向天空,这已经是他第三次给小十一传信,却没有丝毫的回应,而且小十一此前来找他也算得上是频繁,极少有这么久不见人影的时候。
小九心下不安,突然走到桌面,一翻黄历,算了算日子,眼睛盯着那用朱色圈起来的时日,心下便是涌上一股非常不妙的预感。
“嗒嗒”几声,是脚尖轻盈点过路上淤积的水潭,发出的声响。
小九从侯府跃出,一朝临渊营的方向飞奔。
至傍晚,小九来到临渊营,便觉得营里气氛微妙,透着一股看似平常却有股子说不出来的紧张压抑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