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千岁狠毒疯批,却实在美丽(88)
他又漱了漱口,靠在椅背上,整个人面色白的厉害,好半晌,才终于迟钝的反应过来,眼底的神色满是呆滞:“我惹霍寒生气了,我原本就是来找他的,哄他的。”
“我还为了安全,带了七十个精英暗卫,拿了最精密的火铳,谁知这般倒霉,恰好遇到您巡视边境布防。”
“我的暗卫再厉害,打不过您的军队啊。”
“霍寒?又是霍寒。”霍赢的语气渐渐沉下来:“都成这样了你还惦念着他。”
他一步一步靠近谢玉,霍然揪起他的领子,威仪的目光射进眼睛里:“你就那么爱他?”
“爱啊,很爱的。”
谢玉答他,继续破罐子破摔的笑着:“他再找到我的时候,我二十七岁,二十七岁的谢玉满身是刺,不会爱上任何人,可我第一次遇见他的时候,十七岁。”
“他就穿了一身鲜亮的白衣,靠在桃花树上,说他是我母亲派来的使者,吊儿郎当的,对我扔了一颗糖。”
“当年惊鸿,至今难忘。”
“你……”
“陛下啊,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你抓我来这儿干什么。”谢玉又打断他的话:“我也是皇帝,你不但不能杀我,我的人也会很快发现我不见了然后找过来。”
“……你要救我吗?你是出于什么心理想救我?救的回来吗?”
哗啦——
谢玉被他狠狠甩在椅子上,后背砸上椅背,发出一道明晰的“哗啦”声,砸的人猛一咬牙,眉头都跟着皱了起来。
哒,哒,哒。
微弱的敲门声打断了紧张的对峙。
有宫人立在外面,埋着头,紧张的提醒:“陛……陛下,药……熬好了。”
霍赢这才转过身,接过药碗便命人退远了去,合上殿门,几步将药搁在谢玉面前:“喝!”
谢玉按住椅子,终于缓缓坐了起来:“我都说了,我亏的是气血,不是病,已经活不了几天了你又何必……”
啪——
终于,霍赢失去了耐心,他猛拍了一下桌子,震的谢玉耳朵微疼,木然的情绪下意识抖了一下。
谢玉的指尖跟着打颤,只能双手交握,用长睫掩盖眼眸,才能不露怯。
“你爱霍寒?谢玉,我看你倒冷漠的紧!”霍赢这个人,被惹怒了也不会跟他客气:“霍寒拼了命去翻雪山给你找药,你就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回报他?”
“我若是他,我也生气!”
“我若是他,我便此生再不要你!”
谢玉手颤,张口无言。
“你自己不想活,谁还会救你?”
话落,霍赢不再与他多言,拂袖远去。
室内压抑,连空气都安静下来,迫的人几乎窒息,好半晌,谢玉的眼睛湿润,终于恍恍然明白了一件事——
原来,霍寒是在为这件事生气。
必是他喝药喝的太久,将脑子喝傻了,现在才想通。
十年前,从服药的第一天起,谢玉就知道,早死是自己的宿命。
这么些年,他将自己当成一捧轰轰烈烈的烟花,烧完了,烧掉该烧的人,也就该散了,可就在这最末端,在生命最后一点安静的时光里,有人忽然拽住了他。
不,不是忽然……
谢玉想起来了,他之前,向霍寒求助过的,他说他不想死。
“子瑜,我不想死。”
他不想死,他想陪着子瑜,他说过的啊!
啪——
谢玉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怎生能忘?
.
这里没有银针试毒,谢玉没有喝霍赢的药。
他努力调整好情绪,将药倒进花坛里,出门之后便按照记忆,在宫里试探着搜寻。
他记得之前他被关时,其他牢房关的是几个父亲的旧部,他们为了谢家军拼死战斗,他应该找到这些人,不管是死是活,总要带回去。
哦,对了,还有城池。
之前被霍赢吞没的大齐城池,他要替父亲,再抢回来。
最好再刺瞎霍赢的双眼,然后,喂他几只蚀心蛊,让他也尝尝滋味。
“公主,陛下就是将那病秧子带回来了,奴婢看的千真万确。”
“那又如何?本公主能杀他一次,便能杀第二次!”
是之前踩碎他花灯的公主,霍泠?
谢玉翻身躲在了密林里。
他其实一直不大理解,按理说,他和霍泠之间,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
一个不问政事的公主,不该这么恨他,这么些年,专盯着他一个人杀。
思绪简单跑了个神,谢玉便继续摸索地牢的位置,他信步前行,一时没注意竟是来到了……霍寒的寝宫!
这是……霍寒以前藏他的地方?
谢玉抬起头,原本巍峨的宫殿因为废弃,早已变得破败不堪,似是被火烧过,外面一片焦黑,门楣破败到像是一碰就碎。
他走进去,里面早已被蜘蛛网绕成了盘丝洞。
那张他和霍寒颠鸾倒凤无数次的木榻断成了两半,其上满布着剑痕,像是……被谁特意砍过。
那是……木榻。
是木榻!
直到这时,谢玉才将将反应过来,即便是朝廷命官,五品以上的一般都用玉做榻,更别说是个皇子。
霍寒是皇子,宫女之子,连玉榻都不配有,当年,却顶着霍赢和太后的压力,在两国交战之际,护了他周全。
谢玉迈步过去,想再抚一抚那张榻,白皙的手上沾满了灰尘,良久,他似乎发现墙上有裂痕。
那是一块过于平整的裂痕,似乎……是一个机关暗格。
谢玉眸色一凌,上前打开,落下的是一本册子,还有……一副灯笼的残破骨架。
册子封皮上什么都没写,打开却——
第105章 霍寒的日记,丢失的记忆(下)
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字迹。
是霍寒的字!
承佑元年十月初三。
我把玉儿从地牢里抱回来,他明明那么凶,拿根稻草梗都能连伤八人,到我怀里的时候,却掉着眼泪一直打颤,一如既往的娇气。
十月初四。
玉儿烧的厉害,太后不肯给药,我便以游玩之名,带他出去自己找药。
我将他放在马车上,回去的时候他却不见了。
说来好玩,我采药只用了一个时辰,找他却找到了晚上,他倒在药堆里,烫的脸颊通红,抓住我的手问:“寒郎,你生病了么?不怕……我给你找到了药田……”
十月初八。
玉儿的病终于好了,我却要开始带着他“寻欢作乐”,没办法,我不要他,他就得被扔到旁人榻上,我知道,我没多大本事,可我总担心旁人会不会好好待他?
做的累了,会不会给他喂饭?做发烧了,不会也给他上药?饭里,会不会加他喜欢的玉米粒?加的份量会不会不合适?
我对不起他,我放不下。
十月十五。
太后派了人来监视我,玉儿求我,他说他疼,说了好几遍,没有用,到最后只能求我轻些,我动也不敢动,数出他一共掉了一百三十三滴泪。
我在自己身上划了一刀,自那以后,他每说一句疼,我便在自己身上划一刀。
他……每说一句“疼”,霍寒便划自己一刀?
谢玉的呼吸不稳,握着纸页的手拼命颤抖,霍寒背上一共有八十一道疤,切痕平等整齐,并不致命,不像是被歹人所伤。
霍寒被蚀心蛊扰乱了记忆,他记不起来了,直到现在,霍寒都以为,那些疤痕是被追杀时留下的……
十一月初四,花灯节。
玉儿不见了,我找了他一天,看到他倒在御花园的雪堆里,手里抱着送我的祈福灯。
我将灯笼存了下来,想……将来有一天我死了,也可以存着些念想。
当然,如果有幸能活下去,我还是想完成他的心愿,我想……变得很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