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腰(57)
作者:冉尔
时间:2022-06-11 09:08
标签:双性
跟着软轿的赵泉,差点忘记身份,脱口而出一句“不行”。
这怎么能行呢?
赵泉心急如焚。
世子妃的身子如何,除了医师,恐怕只有他最清楚了。
以往,世子妃再虚弱,手都有些许的温度,而今……而今,世子妃方才扶着他倒地时,手已经与天上落下的雪没有任何的区别了。
赵泉眼眶狠狠一热,哑着嗓子劝:“世子妃,您还是歇歇吧。”
“歇什么?歇不得。”所欢也想装柔弱,博取下人们的好感,但现下的局面,他是不装也虚弱到了极点,“闹事的人现在不敢闯我们楚王府的门,时间久了,就不一定了。若是没有人在府门前坐镇,那群在老太妃跟前阿谀奉承的家丁,怕是会乱了分寸的。”
他顿了顿,又说:“我出事不要紧,可世子……世子还在府中啊!”
所欢一番话说得赵泉以及抬轿的嬷嬷们热泪盈眶,即使谁心里曾经对所欢产生过不满,现在也都消失不见了。
世子妃虽然名声和出身都不好,可危急关头,却愿意为王府,愿意为世子豁出性命。
这样的人,就算真的是秦楼楚馆里人尽可夫的妓子,也是值得尊敬的。
“快走吧。”所欢没有力气去管婆子和家丁们在想什么。
他掩唇低咳,喉咙从痛痒到麻木,最后咳出了一嘴的腥甜。
惊惧卷土重来。
所欢不敢看掌心里黏糊糊的液体是否是血。
他连眼睛都不敢睁。
他才十六岁!
刚攀上高枝儿,刚逃开谢璧的魔爪……他怎么就咳血……怎么就要死了?!
所欢怕得人都蒙了,软轿停下来,他才用另一只手摸了摸面颊,摸到了满手冰冷的泪。
他真的很怕就这么死了。
“世子妃?”赵泉见软轿停下,里头还没有动静,心登时提到了嗓子眼,“世子妃,可需要小的为您——”
赵泉话音未落,所欢就垂着头从轿中走了出来。
他不给任何人瞧见自己神情的机会,疾步冲到六神无主的家丁们面前,就近将一人腰间长剑抽出,使出吃奶的力气,横在身前。
大雪纷飞,火光冲天。
楚王府抬进门用来冲喜的世子妃,执剑立于府门前,含情眼中映着剑身的寒芒。
他芙蓉般娇媚的面庞被冰霜覆盖,眼尾艳丽的红痕也烧成了一抹血。
所欢好似凌寒盛开的白梅,在风雪中摇摇欲坠。
然而,无论风多大,雪多厚,他始终傲立于枝头。
只一个眼神,所欢就震慑住了众人。
他咽下喉中腥甜,哑着嗓子冷笑:“我看……我看谁敢扰乱人心!”
说话间,一团雪白的绒毛奋力挤开家丁,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
被楚王留下的“狸奴”,寻着味儿,委屈巴巴地团在了所欢的脚边。
“嗷。”它叼住所欢的衣摆,奶声奶气地叫,“嗷呜呜。”
“嗯?”所欢分出神来将招财抱在怀里,眉宇间的冰霜稍稍融化,“赵泉,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赵泉抢了一把剑,小跑着来到所欢身边:“世子妃,不是小的将它带来的,是它自己找来的!”
所欢闻言,心里一暖,将脸埋进招财暖烘烘的皮毛,深吸了一口气。
他好不容易憋回去的泪又差点涌出来。
他不是孤身一人。
他还有招财。
——父王送的招财。
第43章
“狸奴”在所欢怀里拱了拱,寻到舒服的位置,两只小爪子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开开合合。
它爪子锋利,却特意避开所欢,更不去碰他身上雪白的衣料,只用软乎乎的耳朵蹭他的下巴。
所欢“唔”了一声,手脚逐渐回暖,狂跳的心脏也平静下来,老实地待在胸腔里,稳稳地律动着。
他让赵泉在府门前坐镇,自个儿抱着招财,又去各处巡视了一圈。
倒是还好。
府外乱成一团,家丁再怎么听老太妃的话,也不可能真的开门,将贼人放进府闹事。
所欢站在雪地里长舒了一口气,松开怀里的狸奴,让它自个儿在地上跑。
招财落了地,有些不高兴,踩着雪,肉团子似的围着他打转,见他真的不再伸手将自己抱在怀里,认命地蹭着所欢雪白的衣摆,半寸不离地跟着迈步。
“还跟着我呀,”他疲倦地叹息,“是不是饿了?”
常喂招财的赵泉不在身侧,所欢也不想将喂食之事假以他人之手,便想着先回府门前,让赵泉抱了狸奴去吃些东西,不承想,念头刚起,风里就传来了怪异又熟悉的鸟叫。
三长一短。
所欢面色大变。
这是谢璧寻他的信号。
“世子妃,别怕,一到雪天啊,这些鸟就开始乱叫了。”有机灵的家丁看清了府内形势,主动开口,以示亲近,“叫声听着很吓人,其实呢,鸟就人小指那么长。平日里您见着了,还会以为是麻雀呢。”
所欢回过神,冷飕飕地觑他一眼,见他是老太妃身边跟着的人,也没有出言为难,而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原来是这样。”
家丁点头:“小的家中有一幼子,往年也被这鸟吓得睡不着,直到小的抓到一只,用绳子拴了脚,带回家去,他才不怕呢。”
所欢若有所思:“如此……你先回去吧,我在园子里转转,若是瞧见了,以后也不会害怕了。”
“世子妃……”家丁犹豫片刻,自知此言是所欢支开自己的托词,但也无计可施,只能讪笑着退下了。
所欢又独自在雪地里站了片刻,再次听到三长一短的鸟叫后,好看的眉紧紧地蹙了起来。
那叫声透着急切。
谢璧等不及了。
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到园子里,哀哀地想着,身子要是再被谢璧折腾一回,定是会当场不行的。
哪能行啊?
怕是折寿折的,明天的太阳都瞧不见了!
但盛京城中局势扑朔迷离,赫连与寒生死未卜,他不敢轻易与谢璧撕破脸,只能绝望地循声而去。
大不了……大不了见了师父,直接装作晕倒,或是弄出些声响,引人过来。
总之,不能再纵欲了。
所欢下定决心,咬着唇踌躇而行。他原以为谢璧会像往常那般,在园中某处等着自己,可在园中走了三四圈,鞋底都被花泥染成了淡淡的红,还是没瞧见熟悉的人影。
难不成,师父不在府内?
所欢的眼睛一点又一点地睁大。
“嗷——”
就在所欢准备再绕一圈的时候,他身旁的虎崽子不乐意了。
招财吭哧吭哧地往园子外跑,连所欢唤它的名字,它都没停,直到跑到被赫连与寒命人堵上的狗洞前,才喘着气往地上一趴,开始凶巴巴地龇牙。
所欢小跑着跟过来,先是把招财从雪堆里扒拉出来,紧张地揉了全身,没发现什么毛病,才分出心神来看狗洞。
他起初,还没发现那是个狗洞,更没有将狗洞和谢璧联系在一起,但当他听到三长一短的鸟叫声从院墙外清晰地传来,便慢慢地想通了其中的关窍。
所欢悬着的心陡然落地,直砸得他头晕目眩,心花怒放,差点乐出声来。
他那“仙风道骨”的师父,居然是钻狗洞进的王府!
所欢压也压不下唇角的笑意,勉强清了清喉咙,含混道:“师父。”
鸟叫声停了,转而响起谢璧压低的怒吼:“你把石头给为师挪开!”
所欢一动不动地站着,笑吟吟地望着石头,开始虔诚地感激起街上闹事的人来。
若是没人闹事,府里的家丁还不知道要将狗洞堵起来呢!
他全然没想到,狗洞被堵,是赫连与寒的意思,只当是运气好,搂着虎崽子,慢条斯理地为自己开脱:“师父,徒儿身子虚弱,这么大一块石头,是万万挪不动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