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大小皇帝后他总想娶我(225)
第一百三十四章 南归
天子离都南巡, 转眼已是大半年。
隔年除夕之时,天子未曾归朝。
元月十五上元节时,天子未曾归朝。
三月初三万寿节时, 天子还是未曾归朝。
直至四月清明已过。
那是一个晴空万里, 春暖花开的日子。
宣政殿前, 聚满了前来点卯应到的官员。
在天子离都的日子里,值守京城的官员们每日到了上朝的时辰都要聚在此处应卯, 随后将当日要奏请之事递到尚书省临时增设的一员文书诏令官手里。再由尚书省按着轻重缓急分好了颜色, 一应送到宁王顾攸府上,最后由唯一知道天子行踪所在的宁王殿下发往天子手中。无事要奏的官员便在吏部的记档上勾个到,便可自行回至各自的官衙之内。
天子离都久了,京官们紧绷的神经也都渐渐松懈。
每日应了卯,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四散而去。
“诸位年兄,你们说天子今年可还会归朝么?”一个门下省新任的小御史汇在几个同龄的同僚之中说着闲话。
“这谁能说得准?不过前些日子我与我吏部的一位同窗吃酒,他说他们吏部现在又开始招编扩容了,每日忙得不可开交。想来陛下也是快回来了, 否则他们这会儿忙的是什么?”一位与之关系不错的小主簿答道。
“其实要我说,陛下若是一直不在京都也好。国事政令也不曾耽误,最重要的是这陛下不在,韩太傅也不在。”小御史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尔等可知,我门下省的尚大人私底下管韩太傅叫什么么?”
“别卖关子,叫什么?”
“叫什么啊?”
“是啊,叫什么?”众人嘈杂纷乱的声音里忽然夹杂了一个温润清明的声音。
“叫斗鸡!哈哈哈, 你们就说说韩太傅日常在前朝那趾高气昂的样子像不像斗鸡,哈哈......”小御史本以为自己这个词怎么说也会引起一阵哄堂, 不想他这边捂着肚子乐不可支, 身边倒诡异的安静了下来。他讪讪地收了笑容, 下意识地转身回头,只见一位生得极其俊美的男子,穿着一身象征首辅地位的紫衣,正立在他身后笑意吟吟地看着他。
“韩太傅!”小御史嘶哑着嗓子惨烈地倒吸一口凉气,双膝颓然跪地,后背上立刻浮起了一层水捞似的白毛汗。
这一声鬼叫似的韩太傅,惊起了四周一众官员。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整官服,正玉带,擦笏板,并以最快的速度打起精神列站整齐,在韩墨初的目光转向他们的时候,无比整齐地躬身与人施礼:“韩太傅好!”
“诸位免礼,入殿上朝吧。”韩墨初微笑着朝众人颔首致意,并且顺带着忽视了那个跌跪在地上的小御史,径直朝宣政殿内走去。
去岁,君王与韩太傅无声无息地走了。
今年,君王与韩太傅又无声无息地回来了。
没有接风,没有宫宴,甚至连仪仗都没有。
归京第二日便临朝议政,前朝发生的大事小情一清二楚,仿佛这二人从来不曾离都南行过的。
天子归来后带来了一道又一道的新兴政令:一则,着刑部严查淮南与江南东西三地之间驿路之上牟利的官员,如有虚扣货品,卡设行商,巧立名目的,一行正罚杖责一百,发往极北戍边。
二则,着工部拟图于各行省府道兴修新的商驿通路,增设京畿,都畿两道辅助山南东道为驿路枢纽,于此三地以国朝名义建成专事生产丝棉,麻布,陶器等民生之物的作监。各行商大省皆要以此为例,三年内与当地大商建成可供当地民生的的大型作监。无田可耕者皆入作监为工。
三则,由吏部加紧任选边贸官,携同京中鸿胪寺官员,于各临海州郡或临边州郡设海驿边贸局,专与大周或临海或接壤的夷人友邦互通有无,外夷大商亦可登岸交易,各地需着请专人招待。
四则,取消原本的农税制度,将原本固定的捐税改为征粮。既是按着各地粮食产量,农人们留够了自家所用的收成后,剩余的部分按着当年粮价的八成收归国有,除五谷外,所有可供食用且耐贮藏的作物皆算在内。收归国有后,由各地粮农司负责统一调度,贮存,余者流入当年市场,如遇饥荒,需有可调之粮。如有瞒报灾荒,虚报收成,贪污征粮款项的一应凌迟处死,祸累三族。
五则,提高现有商税数额,赋予各地负责掌管盐铁铜矿的商官手中的实权,使其与朝中户部相辅相成,严明税务,谨防市面有豪商巨贾行囤货居奇,欺行霸市,图谋暴利等事。
六则,门下省中现有的七成官员需持天子手令行于各地传达新政,如三月后仍有政令不达之地,当地御史需与地方官同罪论处。
六条新政现行而下,满朝文武仿佛冬日冰面上被软鞭抽动的陀螺,马不停蹄的给君王跑起腿来。
顾修这位年轻的帝王自登基以来好似就没有一刻清闲的时候,永远是一道政令初见成效,紧接着与之相应的政令便立刻会铺压下来。
登基之初他裁撤冗员,精简朝中机构。削减皇亲俸禄,准许皇亲自食其力,剔除了朝堂之上尾大不掉的包袱。紧接着又以严刑厉法诛杀贪官,廉正官场,止杀歪风。后又以战止戈,荡平边地,同化异族外邦之人为周所用。
边疆安定后,为开启民智设官立学塾,强令适龄学童入塾读书。为消除各地饥馑打破陈规,大力褒奖擅耕种者,。
在这短短的六年时间里,顾修这个尚且不足而立之年的小皇帝竟将大周的版图便向外整整扩张了数万公顷,民生总数已经照先帝时期翻了三翻不止。
诚然,这所有的功绩之中,那位斗鸡似的韩太傅至少可占去一半功劳。
***
暮春初夏的夜晚,已经有了几丝烦闷的热意。
顾修合上一本满是数字的地方财报,揉了揉酸涩的眼睑暗暗地松了口气,双目平抬,只见对面的韩墨初穿着一袭广袖白衣,低眉审阅着各地递交上来的当年的财政拨付情况,犹如自太虚之境踏云而来的仙君。
顾修暗想:他的师父当真是个很神奇的人。这么多年以来,无论手中的积务堆了多少,他师父都能似这般目色从容,不紧不慢。
如今举国士农工商四业皆兴,各个州府郡县的地方官员在有了京官做协助后,都卷起袖子预备要大干一场。
光是这几日提请上来的奏折就快把他们二人埋了,堆在巨大的桌案上犹如高矮连绵的小山一般。
由于他们二人太忙,小团子顾毓诚不得不开启了四处游击的生活。
今日往宁王府里同宁王世子毓恒一齐招灾惹祸,明日又钻到公主府中吃吃喝喝,功课就推给状元出身的驸马卓袇,再不然就溜到太医院里盯着老神医苏常如捣药诊脉,又或者是缠着祖母丽妃带着他和几个弟弟去京郊游玩,当真乐似神仙。
眼下,已过亥时。
顾修花了三个时辰,终于看完了江南一带呈上来的地方财报,今夜等着他的还有陇右以及剑南一带的,总归又是个不眠之夜了。
“陛下若是累了,可以把那些财报留给臣看。”韩墨初虽未抬眼,但是敏锐的余光中他总能察觉到顾修的一举一动:“臣这里倒比陛下轻松些。”
“朕不累,只是松口气罢了。”顾修闻言,将盯在韩墨初身上的目光收了回去,复又翻开一册新的财报:“新令推行之时都是如此,需要不断细化才能常保无虞。”
“等忙过了这阵子陛下便把毓诚接回来吧。”韩墨初轻轻的捏了捏手腕处的酸痛:“这孩子现下懂得越来越多,有些事要在闲话起来时由陛下与他说清楚,否则会伤了父子之情的。”
“一转眼,诚儿都五岁了。”想起那个奶香奶香的小团子,顾修总会觉得心头萦绕着一种可以超越血缘的暖意:“朕想等他六岁那年便正式封他为太子,让他做储君。”
“说起此事,陛下您可还记得当年毓诚出世您说为替公主守孝,六年不立后不纳妃的话?”
“记得。”顾修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