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臣(54)
他说完这话,怅然一笑。
以前没见到殿下的时候,觉得他能回京就好。
后来殿下回了京城,就想能在他眼跟前儿留个印象就好。
再然后,殿下喜欢这个爱慕那个,自己又想着殿下也用同样的目光瞧自己。
如今……殿下都宠幸了自己。
还不知足?
还想着跟其他人去比?
真是在宫闱内呆久了,心肠也跟那些只瞧见四角天的宫妃们一般无二了吗?
这嫉妒乃是侍奉之人的大忌。
自己还是小心警醒为佳。
“殿下还有什么话吗?”何安问喜乐。
喜乐兴高采烈的一笑:“殿下走的时候说了,明儿个来咱们这儿过中秋。”
何安心头一甜。
“真的?!”
第四十三章 假车
何安这边高兴了没多久,宫里就传了话,说中秋皇后携女眷祭月后,皇上要在西苑办家宴,宫中各妃子都要前去赏月,又传旨几位尚未封藩的皇子及待字闺中的公主同去。
何安听了喜乐来报,只觉得事情有些出乎意料。
“平日里祭月都是皇后娘娘的事儿,家宴最多是请东宫过去。怎么这次连皇子们都去了,都有谁?”
“除了东宫,让五殿下也过去,还有七皇子仁亲王,还有八皇子、九皇子及十三皇子。”喜乐说完道,“另圣旨在司礼监还没出来呢。让诸位内监的大裆们也过去拜礼赏月。”
“连咱们都去?”何安直觉不太好:“这都快赶上年三十儿的阵仗了,皇上要干什么?他……之前不是被狌狌惊着了吗?还有精神气儿干这个?”
喜乐道:“咱们也不知道啊,打听了一圈儿,下面人都是懵的。之前祭月的事儿,都是神宫监管,西苑那边毫无准备,今儿突然说这个话,宫里也乱作一团。”
“赏月的地儿安排在那里?”何安问。
“在琼华岛广寒宫那边儿。这会儿正布置着呢。”喜乐道,也发了愁,“这事儿是不是很严重啊?”
谁知道何厂公根本想的不是这一出,他也发愁:“哎,那殿下明儿是不是来不了了?”
“嗯?”喜乐眨眨眼,回过味来,“不是,师父,这节骨眼儿您想着就这事儿?”
何安脸一红,强绷着脸子瞥他一眼:“不然呢,我不想着殿下的事儿,难道要想别人的事。”
喜乐语塞。
给他作揖退出来,喜悦正站在廊下吃炸响铃,啪嚓啪嚓的声音听起来很让人有食欲。
“给我一个。”喜乐没好气的说。
喜悦看看他,有些依依不舍的从盒子里给他拿出来一个,喜乐嚼了,那响铃是张大厨的绝活,还撒了薄薄一层粗盐,一口咬下去,油香四溢酥脆可口。
满满的一嘴咽下去,喜乐才好受了点。
“喜乐哥,怎么了,不开心啊?”喜悦有点后知后觉的问喜乐。
“……你说咱们跟师父亲不亲?”喜乐问。
“亲吧?”喜悦又咬了一口,想了想认真的点点头。
“那师父怎么就……”喜乐话说到嘴边,有点不是滋味,“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都是没办法的事儿。”
“谁要嫁人?”喜悦问,“嫁人有什么好。”
“呵呵,这事儿,咱们太监可不知道了。”喜乐摸摸他的头,“你反正从小就这样,也算是幸运。你看看师父这种多少还是会想一点的。”
“我知道,嫁人不是娶老婆吗?”喜悦说,“咱们也可以啊,我瞧着宫里好多哥哥姐姐们都有对食。”
喜乐笑了:“你还真懂?说吧你小子,想找个什么样的对食。”
喜悦又想了想,嘿嘿笑了。
“笑什么?!快说。”
他有点不好意思的揉揉鼻子,手里的油抹了自己一鼻头:“有个姐姐,长得特别好看。在安乐堂的时候,还让人给我做了好多好吃的。我喜欢,我能不能娶她啊?提亲要多少钱聘礼。”
他用油乎乎的手掏出一小块银子:“五两够吗?”
喜乐:“啥玩意儿???”
*
远在宫外青城班内的华老板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向俊掀帘子进来,看他揉鼻子,忍不住一愣:“哟,班主这怕不是又让人惦记着骂了几句吧?”
“就不能说点好的?难道不能是有人惦记我?”华老板板着脸问他,“平时你看着我跟老鼠见到猫一样。怎么了,来找我有事?”
“班主是我老大,我怎么可能怕见您呢?那不能够的。”向俊睁着眼说瞎话,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封密信,“宫里探子给送出了信。说明天晚上,司礼监老祖宗那边有大动作。”
华雨泽接过信来看了两眼皱眉道:“密信里根本没说清楚有什么动作……不过皇上明天召集这么多人去家宴,确实突兀。”
他想了想道:“你去给殿下提个醒。让他警惕着点。最近京城不太平,怕是要有什么幺蛾子了。”
向俊应了一声下去了。
华老板又连打了五六个喷嚏。
“……还真有人惦记我呢?”他纳闷道。
*
赵驰这边不消半个时辰就得了信儿。
他跟白邱这边也没有分析出个结论。倒是最后赵驰道:“看来京城的事情得加紧来了,别耽误了时机。”
“一旦事成你离京,何安那边你怎么安排?”白邱问他。
赵驰沉吟了一下:“何安手里有四卫营,旁人动他不得。无论是太子上位,还是老七上位,一时半会儿也拿他没办法。”
“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新皇一旦扶持起自己的实力,现在这些大裆大部分都得下黄泉。”
“有个办法……”赵驰开口道。
白邱是什么样的人,已经严厉道:“不行!”
“小师叔又知道我要说什么?”
“你不就是想把开平都司廖玉成那一脉兵力直接放到何安的手上吗?”白邱说,“你手里的底牌我还不清楚!那可是你保命的东西!你若真敢这么不争气,瞎想些主意,我立马就回倾星阁!”
白邱说的斩钉截铁,这会儿赵驰也不好跟他硬碰硬,连忙哄他:“我就是想想。小师叔莫气。”
“想想也不行!”
“好好好。”
赵驰敷衍道。
回头又偷偷对向俊说:“你帮我跟何府捎个话。”
向俊:“殿下要说什么?我回头转告喜平公公。”
赵驰琢磨了一下:“就说厂公,心肝宝贝儿,中秋家宴后府中见。到时候我喂你吃月饼,你喂我吃葡萄。思之念之,想你如狂。”
“……”
“怎么了?”
“我在瞧殿下的脸。”
“瞧什么?”
“瞧您怎么说出这么肉麻的话不脸红。这可是门技术活儿。”
“这有什么好脸红的。”赵驰道,“再肉麻的我都有你要听吗?”
他话音刚落,向俊站的位置就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嗨,至于吗?”赵驰摇头,“定力太差。”
赵驰定了情谊,又赴了云雨。
何安的契合远超他的想象。
人生三大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
如今赵驰已是隐隐瞧见了红灯幔帐洞房花烛。
只是命运颠沛,若是一不小心,二人就要跌落万丈深渊。
如今只能偷一日欢愉是一日。
然而这个“偷”字本就诱人犯罪。
越是不可得,反而越想要。
又是甜蜜,又是苦涩。更让何安在他心中的分量增添了无数。
他人随风流,本性却不差。
如今认定了何安,无论嘴里怎么不正经,一颗心已经是将好落定,如磐石般再不会更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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