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下臣(16)
“奴婢多嘴了。”何安说,“殿下莫怪,殿下……封藩的事儿,奴婢还是想劝劝您……”
赵驰素来不是什么不识风情的傻子,束手束脚放不开,这会儿动了心,重新去打量何安,倒看出几分不一样的风情来。
安静。恭顺。体贴入微。
身形修长不佝偻,腰带束着显得他腰细致的很,腰臀比例恰到好处……就算赵驰风流惯了,也忍不住想这何督公马面裙脱了是什么迤逦的模样。
最好看就是他那双眼睛。
平时里见他对其他人惯是冷漠,一到自己面前,眼睛就水汪汪的颤淋淋的,跟只兔子似的,乖觉的很。
也不知道自己是哪里长得怕人了,跟自己说句话也是鼓起勇气义无反顾的态度。
“何督公可有家眷?”赵驰莫名其妙的问他。
何安一愣,但是下意识的已经顺着殿下的话作答:“奴婢一个太监,没有家眷。”
“宫中不是兴对食吗?”
“奴婢没有对食。”
“何公公倒是洁身自好。”赵驰道。
“奴婢不敢。”
“何公公,可有人说过你模样清秀。”
说到这里,何安才琢磨出点意思来,脸上顿时有些烫了,结结巴巴的开口问:“殿、殿下问奴婢这个是、是什么意思?”
他苍白的脸上有些红润的色泽。
平时里赵驰也没仔细打量过他,这会儿有些动心了,倒觉得他这模样讨人怜爱。
“想着说何督公要是府上没人,给你送两个美姬过去。”赵驰逗他。
果然何安脸色就又白了白,连声说不用了。
有趣的紧。
可惜了,这么有趣的人是御马监提督。
他只能远观,不能**。
赵驰心底暗叹了一声,只觉得早晨跟白邱说完话心底那些压抑烦心终于有了好转。楼下的戏也快唱完了,赵驰起身道:“我还有些别的事,就不陪督公听戏了。改日再见。”
“可……殿下……”何安愣了愣,“那封藩——”
赵驰张口随便找了个理由打断何安的话:“督公,我那折扇就拜托你了。待空了我去你府上拿。”
果然何安就上了套,连忙躬身说:“奴婢怎么敢让您来拿,赶今儿个我就给您送过去。”
“那我先告辞了。”赵驰说完拱手而去。
倒留下何安在原地。
这一琢磨,整一个下午,赵驰愣是没让他说出封藩的事儿。
原来殿下……还是不信他?
*
要想让殿下信任,怕不是得交底纳投名状才行。
何安一咬牙,唤了喜乐扭身就走。
“督公,怎么了这是?”
“回去写字。”
“啊?又写?”
“是,写完了给殿下送去!”
第十三章 忠心
喜悦这才从厨房里蹭了盘点心,拿着酥油泡螺狠狠沾了一圈儿蔗糖霜,刚心满意足的塞到嘴里,腮帮子还鼓着,就听见门房喊了一句:“督公回来了。”
喜悦在身上擦了油腻腻的手,一溜烟跑到前面院子,何安已经出了轿子,瞅着他满口泡螺的模样,没好气的说:“怎么没把你个贪嘴的噎死?”
“……”喜悦憋着嘴唇子使劲咬泡螺,都没敢吱声。
幸得何安心思根本不在这儿,骂完了连忙就往书院那边奔。
等何安关了门进去,喜乐掖手在门口站了会儿,喜悦才吃完了泡螺晃晃悠悠的进来。
“喜乐哥,吃不吃泡螺。后厨张大爷做的,好吃的很呢。”喜悦从袖子里掏出个酥油泡螺,献宝一样小声道。
那泡螺本身就是用酥油做的,张厨子一直疼爱喜悦,这次也是恨不得下了半只猪的油进去,油腻腻的把喜悦袖子都弄湿了。
喜乐看那样子,实在是有点谨谢不敏:“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那我自己吃了。”喜悦又一口一个,塞了进去。
“……”喜乐看了他一会儿,书房门嘎吱开了,何安拿着五殿下所佩戴的折扇从里面出来。
“师父。”
“去把我刚升提督那会儿皇上赐的飞鱼服拿过来。”何安道,“暗红色那套曳撒,给我换上,然后叫喜平过来。”
*
喜平来时,何安坐在镜前正在梳头发。
他本就面容清秀,也许是因为去势的原因还带了几分女气,平日里他阴戾的很,没几个人看的出来。这会儿只着里衣散发,倒越显得他柔弱了。
“督公。”喜平抱拳站在客厅里。
“你一会儿去五殿下府上送拜帖,说咱们今儿晚上去拜访。然后让后面人给准备顶不起眼的二人轿,咱们过了戌时就出发。”何安嘱咐道。
他正要告辞时,喜乐何安披散的长发挽了个发髻,何安里衣松垮,露出光洁的脖颈。
喜乐身形一顿。
照夕院里盈香所说的一句话又浮现在脑海里。
——您后脖颈往下三寸有个月牙形的胎记,我还记得清清楚楚,这胎记的位置总不可能有假。
可是何安的脖颈下方三寸,根本没什么月牙形的胎记。若盈香记得没错,江月脖子后面是有胎记的,而何安并没有。
那究竟是盈香记错了。
亦或者何安不是江月?……若真是如此,江月人呢?在何处?若督公桃代李僵,这可是比姐弟相认更大的罪过。
欺君之罪。
喜平只觉得眼皮子一跳,然而却并没有再说什么。
“奴婢知道了。这就去办。”喜平声音平稳道。
“去吧。”
喜平安静退了出去。
“师父放心?”喜乐问,“平时您梳头都只有我在。”
何安瞥他一眼:“忒多话。”
喜乐讨饶的笑了笑,已是心照不宣。
*
待太阳西边一落,何安拿了装扇子的匣子便上了轿。
藏青色轿子一路由喜乐和府里另一可靠不多话的轿夫一路抬着,嘎吱嘎吱就出了府,不走大路,专挑胡同小道。
何安有点紧张,抓着匣子的手心微微出汗。
他知道自己这要去纳投名状,殿下也不一定信的。
天下忠心的奴才千千万,也不缺他这一个。
师出无名,总得有个理由吧。
就因为当初殿下多看了他一眼,送了他去内书房?这是殿下垂青,自己感激就好了,难道还要拿这个邀宠不成?
后来自己那些偷偷摸摸的事儿,更不能给殿下说。
更不能让殿下知道了自己龌龊的小心思,若让殿下知道自己肖想些什么,殿下怕是再不会多看自己一眼了。
何安就这么胡思乱想,直到轿子停进了五皇子府邸,也没想出个眉目。
*
”何安今天找你,果然是为了封藩的事?”
“正是。”赵驰说,“今天听戏的时候,他提了几次,都被我打岔说开了。”
白邱听了赵驰的话,眉头紧皱,“他权力不算小,御马监提督,恶事也做了不少。然而比起其他几个大太监,还是年轻了几分,倒让许多人没把视线放到他这边。”
赵驰倒有些心不在焉起来。
“不过这些早年入宫的人,在那么个底层大染缸里摸爬滚打,什么非人的折磨都受过。不往上爬就是死路一条。更何况,他们没有情感寄托,对金钱权力的执念更是深了不止一些。何安虽然相对后起之秀,如今看来,野心也是不小的……”
自己走时,何安那欲言又止的眼神,想起来还有点舍不得了。
“殿下?”白邱唤他。
“嗯?”赵驰回神,看到白邱那探究的眼神,连忙说:“白参书说得对。”
“……殿下听到我说什么了吗?”白邱问。
赵驰正襟危坐:“还请白参书赐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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