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每天都在作死[穿书](27)
没人会记得他用这样的手段,维持住了多年边境的和平。
当初方严在宣府,也是这个法子。若不是皇帝在北狩遇刺,这事就不会发作成现在这个样子。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吧。
朱凌锶与谢靖,遥遥中眼色一对,定下心来。
即着刑部、大理寺和都察院会审刘岱郭奉。
只是一个上午,朝堂上便改换天地。
此前毫无征兆,于是群臣间,也多了些“圣心难测”的传言。
第29章 裁断
刑部原在刘岱手中, 这样一来没了理事的人, 皇帝便把谢靖调过去,仍是四品侍郎,主理刑部。都察院和大理寺, 原本都在徐程一派手里, 于是三司会审, 竟变成了徐党的天下。
刘岱虽下了大狱,依然是好吃好喝伺候着, 案子还没审, 张洮就来替他喊冤。
却说谢靖虽只有四品,但在众人心中,都是他领着都察院和大理寺的人在办事,无他, 只因皇上亲自拿了刘岱的差事,朝中便只有徐程独大, 谢靖与皇帝和徐程关系自不待言, 一时间变得炙手可热。
管他外面风言风语, 审案一事, 谢靖是丝毫不敢懈怠。白天问完了刘岱,到了夜里, 跟都察院左都御史杜方春和大理寺卿丁世安一道, 核对证言证词,还要与各种旁证、一一对应。
刘岱一改做首辅时的傲慢,虽然被重复问话时, 免不了还要挖苦谢靖等人几句,但也是有问必答。
审了半个多月,三司得出结论,刘岱指使方严、郭奉与北项勾结一事,属实。然,在保宁城外、虎口崖中伏击皇帝一事,刘岱坚称自己毫不知情。
这个结果,谢靖并不意外,他心中原本就是如此推测。刘岱谋害皇帝,并无什么好处。
只是这一条罪状,到底要不要写上,却着实费思量。
别的罪名都可以大事化小,可谋害皇帝这种,却不是能够轻轻揭过的。
张洮日日在朝上为刘岱喊冤,朱凌锶被他吵得头疼,只得好言相劝,说等三司会审的结果出来,定会给刘岱一个公道。
结果又被徐程当庭驳斥了,“陛下这么说,好像是谁冤枉了他一般,当日在朝上,兵器银钱与北项的事,他可是承认了的。”
于是两边又吵了起来,朱凌锶劝了几句没劝住,只得宣布散朝再议。
谢靖夜入乾清宫,汇报了三司会审的结果。
私下勾结北项的罪名,已经坐实,现在就看意图谋害今*上,是否成立。
杜方春还好,丁世安是徐程死党,一口咬定刘岱确有此心,就算一时找不到证据,至少也是客观上促成了这种结果。
他这样说,自然没有错。
可如此一来,刘岱就必死无疑,不仅是他,还有他的家人,都是死罪难逃。
朱凌锶看了一眼谢靖,每当心情十分凌乱的时候,总是情不自禁去找他的脸。
谢靖知道,要朱凌锶来决断这件事,是太难为他了。
每年秋后问斩的名单,皇帝总是对每个人的罪状条目,都看得特别认真仔细,但有一点疑问,一定发回刑部重审。
但凡朱笔勾了一个,总免不了长吁短叹。
在“慎杀”一事上,皇帝做得比很多前任都要好。
因此谢靖仍是不明,皇帝为什么那么看重李显达,又执意与北项必有一战。
“皇上,臣等便按刘岱招认画押的,据实办了。”谢靖这么一说,朱凌锶的脸色,顿时轻松了许多。
“如此甚好。”
第二天上朝,丁世安一副气鼓鼓的模样,见了徐程,便夸张地叹了口气,大大摇头。
谢靖代三法司上奏,判决如下:刘岱削职为民,永不起复。罚没家产,家中男丁,十四岁以上充军。
本来还有女眷官卖一项,朱凌锶想了想,就把这个去掉了。往后刘家后人在军屯,还能考科举,可女性一旦卖身为奴,还是官宦出身,那真是惨不忍睹。
满朝文武,听了这个,心中俱是十分惊讶。有的叹皇帝心地仁慈,有的不免觉得他优柔了些,
张洮大吃一惊,这样的处置,和他想的相比,已是大大减轻了,而且并未提及刘岱谋害皇帝这一项罪名。
徐程从丁世安那里,早知事情不妙,他也不看皇帝,单走到谢靖面前,重重跺了一下地面,便扬长而去。
谢靖赶紧追了过去。
接下来便要清算刘党。方严自然在兵部待不下去了,刑判与刘岱大致相同,他大抵算个从犯,而那郭奉,因为素行不良,又有多方状告,竟比这两位还要严重得多,被押至天牢。
还有一人的处置,又叫皇帝犯了难。
那便是吏部尚书张洮。
吏部尚书,又称“天官”。吏部选纳百官,考核群臣,掌管晋升降级,实在是个了不得的位子。
张洮在任上,以他和刘岱的关系,自然是把朝中的关系网,经营得滴水不漏。是刘岱一党,左右朝政的极大助力。
不过张洮此人,虽与刘岱交好,采选官员时,并不只看此人的关系背景,而是依据才学经历,多方考量,才授予官职。算得上知人善任。
三年一次的京察,虽说吏部少不了,要受些外地官员的供奉。但对那些特别穷困的地方来的官吏,即使无钱上贡,张洮也不会为难。
而且在朝中,张洮素来急公好义,古道热肠。谁有为难事,只要去找他,多少都会出力。虽然一张大嘴,想说便说,任谁都不能让他消停,但也不招人记恨。
此人虽与刘岱交好,但也确确实实算得上是能臣。他在吏部几年,多有嘉声令名,朱凌锶不愿动他。
更何况,朝中原先依附刘岱者甚众,此时便人人自危。只是这些人,许多原本是一入朝,便被拉入刘岱麾下,首辅想要用你,又有几个人能断然相拒。
总不能人人都是谢靖。
因此更不能动张洮,还要让他安安稳稳地坐在吏部尚书的位子上,才能叫百官安心。
只是这般,徐程是千万不能依从的。他虽不能对皇帝摆脸色,却是上了折子,称病不愿上朝了。
谢靖先去劝了两回,无不是灰溜溜地被赶出来,徐程对着谢靖,自然什么脾气都可以发,据说还摔了两个茶盏。
至于为什么是据说,是因为谢靖并不曾说过这一节。朱凌锶的消息,却是从卢省那儿来的。
卢省从小就机灵,大了就更能耐。他在司礼监挂了号,如今又是内廷总管。虽然朱凌锶家庭成员目前来说比较简单,但是卢公公依然是大家眼中的红人。
谢靖这天来向皇帝回事,说到徐程,面色并未有异,只说,“老师那里,臣会再去说的,皇上不必忧心。”
朱凌锶想想,“不如我去看看徐师傅。”
谢靖其实,心中就有些这个意思,徐程心里有气,此番不能把刘党一网打尽,张洮还在朝中、耀武扬威,实在是让他觉得很没面子。
他以为皇帝出手整治刘岱,是自己这边占了圣心,没想到结果仍是两头不靠。他摸不准皇帝,是否在玩“制衡”之术,称病不朝,也是以退为进。
他这些心思,谢靖自然一清二楚,眼下徐程想要这个面子,皇帝亲自去,当然是最好的。
只是这主意,他说不出口,皇帝才饶了那个,回头又来劝这个,真真筋疲力尽。
皇帝驾临徐府,阖府上下,跪了一大片。朱凌锶携着徐程的胳膊,把他扶起来,又把名贵药品和赏赐送上,还请了太医随行,对诊治结果询问再三,把这礼节做到了十成。
徐程穿着家常的衣服,未曾带冠,露出花白的头发,面容是有些憔悴,朱凌锶看了,心中也十分不忍。
此人出身高贵,又满腹才学,志向高洁,一心报国,多少有些不愿变通,对于有瑕疵的人十分轻视,不愿与之为伍。卢省都说过,徐阁老不喜欢太监。
但是自他穿书过来,徐程虽对朱凌锶的行为决断,常有意见相左,却是无时无刻,不把顾命之责放在心头。
悉心教导幼主,又让自己得意门生谢靖随护左右,虽然被皇帝坑过,然始终能够就事论事,并不有所保留。
这个人对皇帝,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啊。
朱凌锶说,“徐师傅,您还是回来吧。”
说着长长一揖,便要跪下去。
徐程大惊失色,赶紧一把搂住皇帝,长叹一声,点点头。
随后,皇帝把罗维敏提了做兵部尚书,也算全了徐程的面子。
这一年的风波,从夏天起,结束的时候,宫城内又飘起了雪花。
还来不及给谢靖过生日,就又忙着处理北方各地出现的雪灾,何烨每天都在统计数目,算账,调拨物资,他新近入阁,更是忙得脚不沾地。
除了这件大事,尚有一些小事烦心,比如长公主的驸马,依旧没有着落,朱凌锶稍微硬气了些,“皇姐的婚事,她自己做主。”
他挺喜欢自己这个泼辣明艳的公主小姐姐,不愿叫人折了她的翅膀。
据说刘绒充军之前,还说了句,“幸好没连累公主,”至于朱辛月怎么想,就没人知道了。
但是要说到“皇帝大婚”的事,朱凌锶完全没有这么理直气壮。
天天被以礼部尚书潘彬为首的一帮朝臣盘问,待下了朝回到文华殿,朱凌锶的脑袋上的血管,一跳一跳,从耳朵到太阳穴一线,针扎般地疼。
“皇上可有不适?”
谢靖稍微靠近一些,手指轻轻搭在朱凌锶的额头上。
他的动作真的很轻,像风带着一朵雪花落下来,谢靖轻揉着皇帝的太阳穴,小声问,“宣太医来?”
朱凌锶闭上眼睛,“不必了。”
若不是4848跳出来宣布,谢靖在心里又给他加了10个点,朱凌锶还没发觉,自己居然就这么靠在谢靖的肩膀上睡着了。
第30章 浮碧
隆嘉九年春天, 雨下得稍微有点儿多了, 虽说“春雨贵如油”,但是一连十多天,淅淅沥沥的, 又有些倒春寒, 朱凌锶便又担心起来。
好在钦天监和户部的人都说, 今年雨水丰足,春耕势头良好, 无须担心。到了清明, 又是个大晴天,便彻底放下心来。
这已经是他当皇帝的第九年,亲政也有三年了,在所有干皇帝这个工种的人里面, 资历已经不算短。
这些年来,遇到的大事小情, 让朱凌锶关心的事务范围, 越来越宽广, 春耕夏播, 秋收冬藏,朝堂纷争, 街谈巷议, 任何一个微小的信息,都有可能预示着重大的改变。
“治大国若烹小鲜,”轻易折腾不得, 因此,必须提前发现这些信号,防微杜渐。
起先是系统叫他做明君,一旦真坐上这个位子,体会到其中况味,便自感责任重大。
这几年下来,朱凌锶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做得怎么样。身为皇帝,自然少不了拍马屁的人,不过算起来,还是骂的人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