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妻难为(229)
诸葛肆又看他一眼,起身去水里洗了从衣角撕下的布带,回来给子清擦拭伤口,弄完包扎之后,诸葛肆起身拍了拍手:“走吧,我把你送到山脚下去”。
“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子清迟疑。
诸葛肆只是一笑,抬手揉了揉子清的头:“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走吧”。
而后,又是他背着子清朝山下走路去。
……
当初算得上是救命之恩的事,按理说子清是不应该忘记的,可是听得诸葛肆说起这些事来,子清除了模模糊糊的一个印象,具体的却记不清了。
“你说得,当真是有其事?”房间里,子清眉宇轻拧,眸色狐疑的盯着诸葛肆看。
诸葛肆低低一叹:“若不是真有其事,我何故回京以后便来来寻你?”他走到子清跟前,伏下身,两手撑在椅子的扶手上,将子清困在中间:“若是那时的事,你记不得了,那之后呢?六年前寒冬那年的事,你可该记得了吧?”。
“寒冬的事?”。
六年前寒冬的时候,发生过什么事?
……
六年前的冬天,冬至那日,正巧是子清十四岁的生辰。
只是穷人家的生辰,那里会有谁记得?更何况,那时候还是粮食吃紧的时候,说是生辰,谁都记不得了,连子清自己都忘记了,只记得冬至的时候,一家人全都围在一起吃着热锅,可是后来却发生一点事情。
是李婆母。
李婆母看着一大家围着一口热锅吃饭,锅里原本就是汤多菜少,李婆母脸色微微一沉,突然念叨起来,只说着一大家子人这么吃法,也不知道地窖里的存粮还能吃多久,吃着吃着,就开始数落起家里的其他人来。
子清静静听着,他吃了一碗热汤泡饭只是半饱,就将刚添的饭,赶到了灼华跟红儿的碗里,希望两个弟弟能多吃一些,那时灼华小小的一个人,仰头看着他,也没多什么,只是转头,将自己碗里的饭又给了两个妹妹,他自己则捧着汤喝。
子清说不出阻止的话,他看着两个年幼的妹妹,又朝一直在喋喋不休抱怨的李婆母看去,最终也没说什么,只起身去了后院。
他想去后院找些能吃的东西,可院子里空荡荡的,那里会有,不过……
正当子清揉着肚子,长长叹息的时候,一个热乎乎的馒头,却从墙头仍了下来,子清一怔,猛地扭头朝墙头看去,就瞧见半个月前认识的那个朱哥,此刻正骑在他墙头上,手里拿着个馒头,一口咬了下去。
那一瞬,子清脑子嗡了一下,他忘记了问这个朱哥怎么会在这里,只是盯着朱哥手里的馒头,下意识的……吞咽起来。
第231章 子清四
馒头这样的东西, 虽然并无什么稀奇的,可是对于如今粮食紧张的陶城等地来说,已经算得上是精贵的吃食了,而子清已经是许久没曾好好饱腹过了, 此刻突然看见这东西, 免得不有些抵抗不住诱惑。
诸葛肆就骑在墙头,笑意盈盈的看他:“不是一直在找东西吃吗?我给你送来了, 你不要?”。
子清迟疑着,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埋头, 拍了拍,又朝诸葛肆看去:“谢谢”。
诸葛肆满意一笑,只是这笑意还没完全碎开,他就看见子清将馒头掰成几瓣揣进怀里, 而后他拿着手里的那一小半往嘴里送。
诸葛肆明显一怔:“这馒头本就不大, 你怎么还分成了几份?不是饿了吗?”。
子清抿了抿唇,道:“家里两个妹妹还在长身体,她们年纪小身体又弱, 我想……给她们留点”。
诸葛肆蹙蹙眉, 他忽而从墙头跳了下来:“你也别这么精打细算了,朝廷那边已经安排了人过来赈灾, 这边的情况, 不会持续太久的”。
子清明显意外:“你怎么知道朝廷那边有安排人过来赈灾的?”。
诸葛肆只是摇头:“我怎么知道的不要紧, 明日我就要动身走了,你今晚上要不就陪陪我呗?”。
子清囫囵着吞了口里的馒头, 又狠狠地喝了好几口水,这才拍着已经不饿的肚子,问他:“你明天要走?去哪?你要离开,怎么不找你家里人陪着你?”。
诸葛肆失笑:“我家人都不在这里,你忘记了,我是自己出来游历的”。
子清就略显怀疑的,蹙眉盯着他看。
诸葛肆也不在意,他笑了笑,又道:“说起来,我在这里呆了半个多月,这四周的情况我也差不多摸熟悉了,现在盘缠也存够了,自然就得走了,不过说起来,你到还真是我在这里这些日子以来,唯一认识的一个跟我年纪相差不多的孩子,也算咱两有缘,就当给我践行,陪我一会”。
子清懵愣愣的,完全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种说法。
虽说这个朱哥之前是救过自己帮过自己,可那也不过就是一面之缘而已,不过认真想了想,那天也亏得是他好心救了自己,还把自己给送回来。
思忖着,子清最后答应了给诸葛肆践行的说法。
村子里,河畔边上。
诸葛肆跟子清就坐在这里的石墩上,两人身边也没其他东西,就是诸葛肆带来的几个馒头,跟一小坛酒而已。
扭头看向子清的时候,诸葛肆揭了封,笑问:“会喝吗?”。
“这是……?”子清好奇不已。
诸葛肆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尝尝你就知道了”。
子清微微挑眉,他狐疑着低头刚喝了一口,那钻入咽喉的辛辣,当即就呛得他一个剧烈的咳嗽。
真的。
很难受。
可是诸葛肆却乐得哈哈大笑。
子清被呛得眼泪哗哗一直在眼睛里打转,抬头又看诸葛肆这个样子,不由觉得憋屈:“朱哥,你这到底是什么东西,这简直……太辣了……”。
诸葛肆摇头笑叹:“果然还是毛孩子,连酒都没有喝过,不过也是”诸葛肆点点头:“这两三年,陶城这边的饥荒,虽然不至于到要逼死人的地步,却也是实在困难,酿不出酒也是正常”。
子清一怔:“酒?这是酒?”。
“嗯哼”诸葛肆点头。
子清随即蹙眉:“我记得大伯爷上次酿的包谷酒,都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可现在别说包谷了,田里几乎快都快种不出庄稼了,村子里有好些人都打起了别的注意了……”。
所谓别的注意,就是好要趁早离开这里,免得到时候真得山穷水尽了,想走都走不了。
诸葛肆拍拍他的头:“你也别太担忧,情况总不会更坏到什么时候,这不是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吗?你想想,前些日子不是还下过一场大雨吗?那么多年都熬过来了,眼下这时候总不会更难熬的,已经下过了雨,就说明还有转机的”。
子清认真想想,大家现在的日子粮食虽然吃紧,可真的还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前几日的那一场大雨更是让大家都看见了希望,他甩甩头,呼口气,当真不再乱想。
“给你”诸葛肆又往他怀里塞了酒。
子清下意识的接住,一脸为难:“我不会喝酒……”。
“那就先尝尝,算是给你开个荤”顿了顿,诸葛肆又说:“男子汉大丈夫,多了不说,小喝两杯还是总得会的,不然那多丢人啊”。
子清无奈长叹,他忍不住嘀咕一句,丢人又不能当放吃,不过想了想,刚才喉咙里,那股子辛辣的气味过了之后,就只剩下一股别样的甘甜,子清略一迟疑,这才捧着坛子,小口小口的抿了起来。
他怕喝大口了,像刚才那样被呛着,被辣着。
诸葛肆笑了笑,也不催他。
转身了,诸葛肆走到篝火边坐下,他拿起枝丫,往火堆里一放,就看见那火光中星光点点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响飞溅了起来。
子清看看他的身影,也走了上前,在他身边坐下。
火架子上,烤着得并不是什么野鸡野兔,而是……两三个大白馒头。
眼瞅着那馒头被烤得皮子发黄,子清又舔了舔嘴唇:“说起来,你是从哪弄来的这馒头?我记得,陶城里现在好像没有人卖这个了……”。
诸葛肆看他一眼,笑了笑,拿过馒头撕了一半给他:“这是今早上,我从去城里的时候,跟城里的大婶换的,一只野鸡,换了好几个,路上也够我吃一些时日了”。
子清不由得嘀咕着:“你运气真好,还能打着野鸡,跟大婶换馒头……我们家现在连这馒头都吃不起……”顿了顿,他又嘀咕:“要是这一个馒头能变出很多很多个,那多好啊……”。
诸葛肆好笑:“傻样,馒头哪里还是能变出来的”。
嗝……
子清突然打了嗝,诸葛肆一怔,扭头仔细去看,才发现,子清的脸颊红得厉害,连那盯着馒头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呆愣愣的。
“不会吧?”诸葛肆惊讶:“这才喝了多少,就上头了?”。
伸手去拿子清放在地上的酒坛,诸葛肆摇了摇,更惊了:“这也没喝多少啊……”。
“馒头……”子清呢喃着,忽而扭头朝诸葛肆看过去。
诸葛肆一呆,下意识的将酒坛放下,结果……
子清喊着馒头,就朝他身上扑了过去,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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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
房间里,子清以手捂脸,他低垂着头,仿佛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终于说出了停!
诸葛肆就缓缓闭嘴,盯着他看。
须臾了,子清呼吸吐纳,才终于缓了过来,只是脸颊有些……烫。
“我当年……真做过这种事?”子清十分怀疑诸葛肆的说辞。
诸葛肆点头:“我骗你作甚?”。
子清一脸复杂。
诸葛肆轻叹:“说真的,当初……那可是我第一次……咳,第一次被人亲了,被亲了不算,你居然还一直叫馒头,一直在啃我的……”。
子清浑身毛都立了起来:“停!!!”。
诸葛肆再次缓缓闭嘴。
子清好不容易冷却了几分的脸颊,忽而又滚烫了起来。他拧紧眉,再次朝诸葛肆看去,眼中依旧还是难以置信。
不过现在不是追究当初他到底是怎么啃……不对,是怎么轻薄了诸葛肆的事,而是另外一个。
“你既然是皇室的人,当初又怎么会在我们村子里打猎换取盘缠?”。
诸葛肆无奈耸肩:“我当初是真的在游历,我爹,也就是当今陛下的亲弟,他闲云野鹤习惯了,也是这般教导于我,说起来,当初那并不是我第一次出去游历,我第一次出去游历还是在十岁那年的时候。在外游历了两年,回去之后,只呆了一年,就又被我爹给撵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