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妻难为(137)
谢蓝氏说道此处,眼泪终于再忍不住,她却不敢哭,只拿帕子急忙擦过眼角:“我当时不知真相,只以为是我自己身体弱,在昏厥过去,醒来后,发现我身边的丫头都不见了踪迹,追问之下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我昏厥过去,我身边的丫头冲撞了武氏与老夫人,被她们打发出去,我一时怒极攻心,又连着昏睡了数日才醒过来”。
谢江脸色阴沉,看着谢蓝氏的眸光却满是心疼,他指尖弹动,很想将谢蓝氏的手给抓住,只是顾忌这大庭广众的于礼不和,怕给谢蓝氏招来什么污名脏水,才又硬生生的忍着。
谢蓝氏深深吸了口气,似调整了过来:“后来,我休养了半月身体恢复了几分,原想回娘家一趟,但却因为老夫人下令让我禁足,让我连娘家都回去不得,禁足期间,武氏曾几次过来看我,可她哪里会有那么好心,我因气不过去,便与武氏争执了几句,没曾想,她转头就告到老夫人跟前,说我不敬她这个大嫂,气得老夫人转头又派了黄嬷嬷过来寻我,我与黄嬷嬷在前往秋枫院的时候,发生了拉扯,竟……竟被她给直接推进荷花池里!”说道此,谢蓝氏似乎再忍不住,朝着老太君猛然叩头:“祖母,当初掉进荷花池里,我几乎是九死一生,虽然是保住了命,可这身子却再也不行了……更让我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我几乎性命不保的时候,才知道,原来我当初罚跪昏厥之时,腹中早已怀有子嗣,只是没能保住,而后落水,坏了身子,更是难有子嗣,我……我……”说到最后,谢蓝氏已经控制不住,伏在地上呜咽起来。
谢江看着谢蓝氏颤抖的身子,最终还是没能忍住,上前将她拉过圈在怀里,再开口,谢江深深吸了口气:“思源因为怕我知道此事,会冲动之下做出什么事来,所以这些年来才一直瞒着我不说!若不是这次灼华出事,红叶也看不过去,将事情全都告诉了我,我可能还要被蒙在鼓里!可能会被蒙一辈子!”咬死了牙,谢江猛然扭头朝老太君看去:“祖母!当年我在任上,因为得知思源病了,却不知她是得了什么病,原以为只要好生养着,便无大碍,我拼命的做出政绩,力求早些调回京城,可我怎么样也没有想到,等我调回京城之后,得到的消息,居然是思源因为那场大病损伤了身子,我为了医治思源的身体,辞去官位,带着她四处奔走求医!没了我在这中间站着,大哥便少了一个强力的竞争对手!祖父的奏折上头即便不会提他,可他也少了一个危威胁!这件事不论怎么看最终都是大哥受益!就因为他算准了我与思源的感情!他知道!若是我知道思源的身体如此,必定无心官位,才会默许了武氏做下这种种事来!最可恨的!……”谢江猛然扭头,眸光满是阴鸷地朝谢老夫人看去:“母亲因为不喜思源出身,居然为虎作伥!这么对待我的妻子!害了我的孩子!更害得我与思源这么多年以来都难有子嗣!”
谢老夫人咋听这话,浑身顿时猛然一震:“老三……”。
谢江气得狠狠撇开了头,不想去看谢老夫人。
谢老夫人顿时眼眶发红,再开口,双唇都有些微颤抖:“当年……我哪里知晓蓝氏有孕?若是知晓我又怎会忍心让她去院子里罚跪?虎毒不食子啊,更何况那还是我的亲孙子,我若当真是如此心狠手辣,这府中那些庶出的小姐少爷又从何而来啊……”。
谢江狠狠闭眼:“是!你是不知道思源当年有孕!但你因为思源的母家官位低下,不配与丞相府的孙少爷成亲,便总是百般刁难!你是没有这么心狠手辣,但若有人给你递刀,你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一句满含狠狠掷地有声的话,瞬间震得谢老夫人脸色骤然发白,睁大眼再看着谢江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谢武氏跪在地上,听着谢江的话,顿时也是浑身绷着,双眼发厉地盯着谢蓝氏看:“简直胡说八道一派胡言!你所说的不过只是你的片面之词!你说我当年害你,可有证据?这种大事倘若当真发生了如何能瞒得滴水不漏!况且你说是因为我向母亲告状使得你被黄嬷嬷传了过去,才被黄嬷嬷推入莲花池中!黄嬷嬷虽然是母亲身边的人,但她一个奴才怎有如此胆子敢对你不敬!”。
“黄嬷嬷没有,你有便足够了”。
一直不曾说话,只将谢逊与谢武氏当成透明人的谢君南终于开口,这嗓音却轻轻和煦得如风拂过,却仿佛是将大厅里的整个氛围都推到了另一个高度。
谢武氏明显一怔,扭头朝谢君南看去。
谢君南却并不看他,只朝老太君作揖:“太奶奶,我这里有几个人,想领来让太奶奶见见,只要太奶奶见过之后,便知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假了”。
突然而来的话,让谢逊浑身一震,整个心,忽而就高高地提了起来。
老太君蹙着眉,撇了谢逊夫妇一眼,才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谢君南点头,侧身一唤:“桑吉”。
门外,桑吉随即领了几人进来。其中两人上了年岁,看起来大约四十来岁,头上抱着布巾,虽然穿着粗衣,却衣着整洁,另外一人是个上了年岁的老者,大约五十来岁的模样,而跟在这几人身边的,却是……
“书彧?”。
“书彧?”。
“书彧?”。
谢逊惊愕,连谢武氏也睁大了眼。
第134章 弃车
门外, 随着桑吉进来的几人,都上了年纪,有两名上了年纪的老妪, 穿着整洁的粗衣, 头上抱着布巾,进来之后,眸光略微一扫屋里的众人,便又将头连忙垂了下去,另外一人,是个大约五十来岁的老者, 老者身子轻微地颤抖, 似乎有些畏惧于屋里这如同凝冰了的氛围,而跟在这几人身边的, 却是一个身影单弱, 看似弱柳扶风的羸弱少年。
“书彧?”。
“书彧?”。
“书彧?”。
那少年彻底往前的身影, 完全露出的面容, 瞬间就让谢逊惊愕, 谢武氏也睁大了眼。
谢江与谢蓝氏互看一眼, 彼此眼中都透着明显的狐疑。
这谢书彧,乃是五房的独子,不过因五房乃是府中庶出, 且幼年便没了父母, 又是一直有病在身, 故而相比起谢君南与谢齐而言, 这谢书彧的身体,却十分单薄,看起来也十分羸弱,不过他那张面容,倒是遗传自太老太爷,也是清俊异常,只是那眉眼间却净是柔和。在谢府,谢书彧因为常年生病,需要静养的关系,存在感一向都不如其他庶出的少爷小姐,可即便如此,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依旧是温润柔和,谦逊有礼。
上了前,谢书彧朝屋里众人作揖:“书彧拜见太奶奶,见过祖母,给各位伯伯婶婶请安”。
看着他,老太君原本满是阴霾得神色,这才缓和了几分:“你怎么过来了?怎么也不多穿些衣服,免得回头又咳嗽了”。
谢书彧朝老太君作揖:“谢太奶奶关心,这两日身体已经好了许多,因为得知今日这里有事,故而才来了这里,还请太奶奶息怒才是”。
“你啊……”老太君似乎拿他有些无法,但那明显听似责怪的语调里面,却透着几分宠溺。
谢府的孩子,老太君其实都宠,当下即便再宠,也越不过她心里对谢君南的偏爱,而谢书彧虽然存在感不强,但他乖巧懂事,也是府中最为让人省心的一个,故而他在老太君的心里也是有几分分量,只是可惜了他的身体,生来便是体弱多病。
谢君南目不斜视,上前一步,说道:“太奶奶,三婶当年的事,并非是我凭空听人说来,而是书彧数日之前,曾私下偷偷告诉我的”。
老太君当即一脸意外,莫说她了,连谢武氏与谢逊都面色惊讶,似乎完全无法相信,这个存在感几乎为零的庶子,怎么会知道当年连谢君南都不知道的那些事情。
一时间众人的视线,纷纷全都朝谢书彧看了过去,而谢书彧也并不惶恐,他只是依旧那般温和从容的模样,朝着老太君双手作揖,才道:“数日之前,四嫂才刚出事不久,我前往厨房拿药的时候,在厨房外头,听到了管事婆子与赵嬷嬷的对话,我知道,君子当有所为有所不为,但因赵嬷嬷言语间,提及的皆是三婶当年被害之事,又牵扯四嫂在内,我便在屋外逗留了片刻,才知道,原来当年三婶出事之后,赵嬷嬷便买通了当时为三婶看诊的大夫,瞒下了三婶落子之事,便是连上次四嫂膳食里的异常,也是赵嬷嬷指使了婆子,串通了程嬷嬷与风雅居掌厨的王厨子所为,因此事件件关乎人命,孙儿便将此事私下告诉给了四哥知晓”。
谢书彧的话不疾不徐,话音缓缓清润的声调,听起来格外舒服,虽然气弱,但却别有风韵如清风拂过,可是他的话却让谢逊浑身一震,也让谢武氏睁大了眼,颤抖着唇,怒斥着:“你胡说!”。
谢书彧转身看她,朝她微微作揖:“书彧所言句句属实”。
老太君听着,眉头拧得死紧,她仿佛没有听到谢书彧说了什么,只是忽而反问:“你身子一向不好,为何却是你自己去厨房拿药?你身边伺候的下人呢?他们去哪了?”。
谢书彧眸色一闪,眼底透着几分为难。
谢君南当即上前说道:“太奶奶还不知道,书彧因常年在院中养病,又因庶出,身边的奴才便轻怠于他,如此亲自前往厨房拿药之事,也并非一次两次了”。
老太君当即拍桌:“将伺候六少爷的人全都杖责八十!打完之后撵出府去!”。
管家连忙应是,转身立即出去吩咐。
老太君又扭头朝谢武氏看去,那眸光,简直阴冷到了极致:“武氏!这些年来,府中大大小小的事物,几乎都是你在搭理!何时起这府中竟然出现了这种拜高踩低,怠慢主子的事了!书彧虽是庶出!但那也是我谢府的正经少爷!他父母早亡,你这个当大伯母的怎就不能多关心一下他的情况!竟然还让这种奴才欺主的事情发生!?难怪这么多年了书彧的身体一直不得痊愈!居然全都是拜你管家所赐吗!”。
谢武氏听着,浑身一震,待想要大喊冤枉,老太君赫然扭头,又朝谢书彧狠狠看了过去:“你也是!你身边的奴才如此大胆!你怎不来回禀了我!旁人心狠手辣,见不得庶出子嗣安好,难道我也是那种心胸狭隘之人吗!还是你觉得我年纪大了老糊涂了管不了这个家更管不你了!”。
老太君言辞狠厉,面色阴鸷,明明就是在责骂这谢书彧的话,却让谢书彧心口猛然一绷,里头的滚烫,让他一瞬间说不出来,只是微微红着眼眶,惊讶不已地盯着老太君看。
怔愣了半响,谢书彧才僵硬着,朝老太君深深作揖:“孙儿……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