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妻难为(129)
“万俟……”谢君南一个错步,正待上前,那几个守门士兵随即转身连忙将他拦下,谢君南被迫停步,睁大了眼朝里面撑着油伞出来的人看去,神色却是明星怔愣:“眀玥?”。
眀玥穿着一身白衣,身上披着斗篷,他绝色的面容,在这油伞雨景的承托下,显得格外空灵出尘,恍若不谙世事,可是那双剑眉的双眼却迸出一个逼人的英气:“阿修不肯见你,所以我便过来了”。
谢君南暗暗呼了口气,他苦笑一声:“万俟修此刻必定是恨毒了我”。
“灼华还在发烧,到现在仍旧没有醒来,他月里遭此大事,阿修心里怨恨也是正常”眀玥朝他走近,将油伞往他的方向移动了几分:“今日谢府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此刻才过来?”。
谢君南拽着手,他深深吸了口气,才说:“周康这两日回了药芦,我去找他拿药膳方子,准备给灼华做些药膳,给他换换口味的,没曾想,我刚拿了药方,王冬便匆忙跑来,说府里出了事情,等我连忙回去的时候,灼华已经逃出来了”。
眀玥微微蹙眉:“那你呢?又为何现在才来?”。
谢君南道:“我知道灼华来了将军府,有你们照料,才放心了些,出了这样的事情,我总要给灼华出头的才是,即便灼华不在府上,可这事却是一刻也耽误不得,我将黄嬷嬷杖毙,废了赵嬷嬷的手,老夫人气得昏死过去,武氏也被我圈禁起来,处理了谢清月与谢琦风,我这才连忙赶了过来”但是赶过来却依旧不得进去。
眀玥听着,微微点头又问:“你出府时,难道便没有安排好人保护灼华吗?”。
“安排了”谢君南满脸阴鸷:“但我还是低估了他们”。
眀玥微微一怔,昳丽的双眼轻轻眨动,黑白分明的眼眸里面透着明显的狐疑。
谢君南咬牙切齿:“他们用了熏香”。
眀玥惊讶:“熏香!”。
谢君南重重点头。
这东西是江湖上下三滥的手段,几乎没有一个正派人士会去用这东西。
反应过来事件的眼中,眀玥的剑眉轻轻拧起:“倘若当真如此,你再想接灼华回去,便只有一个办法了,否则,阿修是不会让灼华再回谢府的”。
“我知道”谢君南道:“今日在将武氏圈禁的时候,我心里已经有了打算,只是灼华……我放心不下他”。
眀玥微微一哂,嘴角两边立时露出两个浅浅梨涡,说道:“你放心,阿修已经派人去找寒素了,寒素是阿修的弟弟,这些年一直在山上学医,当初我身受重伤命悬一线之时,也是寒素救了我,有寒素在,灼华不会留下病根的”。
谢君南听着,顿时大大松了口气,他微微后退一步,朝着眀玥作揖深深行礼。
眀玥伸手扶他:“你不必如此,有我在这里劝着,阿修的怒气,也不了多久就会散了,最迟也就是灼华醒来之后,不会太久的”。
谢君南重重点头:“大恩不言谢,但我心里记下了”。
眀玥淡淡一哂,将手里的油伞递到谢君南的手里,便转身又朝大门里走了进去。
直到眀玥的身影消失不见,谢君南这才转眼看向自己手里握着的油伞,微微蹙眉,谢君南弯腰将油伞放在脚边……
第127章 请罪
淅淅沥沥下了一天的牛毛细雨, 在入夜时分,终于落成了倾盆大雨, 哗啦啦的雨珠落在窗台上头,发出啪嗒啪嗒的清脆声响。
房间里,陈氏拧过帕子,敷在灼华的头上, 她看着灼华这般一直沉沉睡着的面容,才刚放下不久的心,慢慢的又悬了起来。
“灼华这高烧一直不退, 可怎么办啊……”陈氏心里担忧着,不自觉地也将这话说了出来。
李沐站在一边拧着眉,也是心焦烦乱的来回渡步。
月子里的人, 最怕有个不舒坦了,这稍有不慎, 很可能就是一辈子的事情, 严重一些都还会要命的。
以前在村子里的时候,就是有位婶子家的姑娘,怀着身孕还被夫家带着去田地干活, 结果不小心摔了一跤,那一跤看起来也没什么厉害的, 但偏偏就是孩子没有保住,后来月子里, 那姑娘受了凉,惹上了产后寒, 虽然是保住了命,可是也不过就只是半年而已,人就故了。
想到这里,李沐的心当即就狠狠提了起来。一股说不清楚的寒意,遍布他的全身,就怕灼华也会遇上这样的情况。
房间里,气氛变得更为压抑,竹青守在一边,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他长长一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屋外的雨声啪嗒啪嗒的打在菱花的窗格子,雨势很大,连着晚风也是一个劲呼呼的吹,外头的虬枝缠绕的倒影,影在窗户格子上头摇晃不止,压抑诡异的寂静中,房间的门,咯吱一声被人推开,竹青扭头,就见得万俟修端着汤碗跨步走来。
“将军”竹青朝他行礼。
万俟修朝他点头:“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还有那些丫头伺候”。
竹青朝内室看了一眼,点点头,转身就朝外走。
万俟修端着汤碗入了内室,看李沐在里头烦躁的来回渡步,陈氏坐在床边照顾着灼华,他心里轻轻一叹,走了上前:“姐姐,姐夫,这是刚给灼华熬好的药,让他服下,没准一会便能退烧了”。
陈氏与李沐齐齐看他。
万俟修走上前去,将汤碗递到陈氏手里:“军医将药剂加重了三分,对灼华现在的身体,也是正好”。
陈氏点着头,暗暗叹了口气,才接过汤碗,她看看灼华,指尖捏起汤勺搅动两下,才朝着灼华喂仔细地喂了过去。
万俟修静静看着,他身手摸摸灼华的头,又朝李沐看去:“姐夫,你在这里也呆了一天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一下吧,灼华这里会没事的”。
陈氏也扭头看他:“你听小修的话,回去休息吧,别回头你也病了,弄得我既要担心灼华,还要担心你的”。
李沐听着,他略微沉吟:“那灼华如果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来跟我说,可别瞒着我”。
陈氏点头。
李沐轻叹:“行吧,那我就先回去休息,过后再来看看灼华”。
李沐走了,房间里,便只剩下了万俟修与陈氏。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待得灼华喝完了药,万俟修才劝得陈氏去了耳室休息。
离开房间时,万俟修叮嘱门外的丫头,随时照顾好屋里的灼华,这才转身回了自己的院子,刚走近,就看见眀玥披散着长发,肩上搭着披风,正站在回廊底下,伸手去接外头落下的雨。
明明便是一副再平常不过的模样,可是回廊下隐藏在雨幕背后的眀玥,却显仿佛如果水中镜花,清美得不可方物,盯着他看,万俟修原本还有些冷冽的眼底,顿时浮上了几分柔情,只是不知他是想起了什么,微微蹙眉,便上前,伸出手,与眀玥十指交缠着,将人拉进了怀里:“你如今的身体,也没比灼华好上多少,怎么这么大的雨,却还站在这里玩雨?”。
眀玥只是睨他一眼:“我如今身体不好,还不是拜你所赐?”。
万俟修面色一讪,更多的却是心疼与内疚。
明玥也未在这上头多说什么,只是与万俟修并着肩,披风下的十指交握着。
哗哗的雨声,围绕在两人的四周,像是一道天然的乐曲,打在地上,时不时发出几声,水泡啵啵的暴裂声响。
明玥低头垂眼,看着红廊外边的地上,打出一个个白色透明的雨伞,形如蘑菇一般,他微微蹙眉,忽而又问:“你打算让四郎在外头站多久?”。
万俟修扭头看他:“你想为四郎求情吗?”。
明玥面色无常,薄薄的唇却说着让万俟修惭愧的话:“当年我初入军中,因为你的关系,我被军杖、孤立、软禁,甚至还险些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除以军斩,险些弄得九死一生……如此种种回想起来,恍若昨日,你说……”明玥扭头,清澈的眸光,直直低看入万俟修的眼中:“我是不是太轻易原谅你了?”。
“月芽……”万俟修心里猛然一绷。
明玥轻轻一哂,又扭头朝前头看去:“灼华与四郎今日之事,罪并不在四郎身上,在我看来,四郎对灼华的心思,比你当年对我的心思,可要忠贞得多了”。
万俟修认栽,连忙伸手揽住明玥的肩膀:“我知道,我当年的所作所为确实比不得四郎,你受了委屈,心里一直怪罪于我也是应该,我今日也并非刻意为难四郎,只是灼华今日冒雨回来,他又还没出了月子,我这心里难免对谢家的人发急”。
“四郎出门之前便安排了人保护灼华,只是……”明玥咪眼,里头的凛冽带着毫不掩饰的憎恶:“武氏的人,用了熏香,才会让他们防不胜防”。
“熏香?”万俟修微微惊愕,提到这个东西,他不知是想起什么,眼底的杀意瞬间骤然而显。
这熏香之苦,他与明玥当年也是深受其害,若不是因为这个东西,明玥不会被软禁,更不会差点背上通敌叛国的罪名,险些弄得九死一生了……
暗暗低吸了口气,万俟修将明玥一路送回房间,又从婢子怀里接过汤婆子小心低塞到明玥手里:“天凉了,你便不要再出去了,我去见见四郎,晚些时候再回来”。
明玥嗯了一声,抱着怀里的汤婆子,转身朝床榻走去。
万俟修看着明月纤细的身影,他低低叹了口气,转身又朝外头走了出去。
外头大雨倾盆。
谢君南一直站在这里,他浑身湿透的衣衫,紧紧低贴在身上,勾勒出了他体强健的轮廓,从站在这里之后,他的身影便未再移动过分毫,脚边放着的,是之前明玥送给他的油伞,他身体挺得笔直,大雨中的目光,就这么一直静静地盯着将军府大门。
天地寂静,一片漆黑,唯一有的,只是将军府的大门上,挂着的那两个灯笼,发出的微弱荧光,与这漫天哗哗的大雨声响。
谢君南站在其中,仿佛是被丢弃的孩子,孤零一人,无人作伴,一直到……大门里,有人穿着黑色的斗篷,撑着油伞缓步而来,这才减少了几分谢君南的身影在雨中的孤独凄凉。
“万俟修……”双眼微微眨动,谢君南这才抬起略微僵硬的步子,朝万俟修眼前走近两步。
万俟修拧着眉,眸光略微嫌弃地将谢君南上下扫了一眼:“我还是第一次,见你如此狼狈”。
谢君南不由得苦笑。
万俟修轻轻一叹,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油伞,递到谢君南手里:“灼华从回来之后,就一直昏睡着没醒,发了一个下午的高烧,到现在也没有退,你进去看看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