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庶子至尊(288)
他又梦见了几年前,那人刚刚认出自己的时候,一路尾随着自己进了寺院,纠缠在他左右 不肯离去,非要让他承认他还记得,他心中还有未去的火焰,让他回到他身边的事。
寒璃总是重复的做这个梦,几年过去也已经习惯。
一身寝衣已经被汗湿了,黏在身上很是难受,寒璃下床重新换了衣服,看了一眼外间微明 的天色,刚准备去拿自己的佩剑,外间却陡然响起低语,和敲三下便停顿的讯号:“寒璃大人 ……寒璃大人?”
寒璃微微皱眉,抬手将剑拿在手中,几步走到门前,开门看向外间,不出意外的瞧见报信 的,正是他的下属寒鸩之人:“怎么了?”
半跪在地上的人低身回道:“陛下回宫,招您前去。”
寒璃点了点头,挥手示意他退下:“我知道了。”
甫一进养心殿之中,寒璃就觉得屋中灯火昏暗,只能瞧见窗边立着一个身影,屋外未曾褪 去的月光,将那人袖摆处的金龙映照出来,他转过身来无声跪地行礼。
“微臣参见陛下。”
那人侧过身,望了他片刻,声音有些低哑:“朕知道你的身份,说过你不必多礼。”
“陛下,礼不可废。”
那人轻笑了一声,因为没有亮光,也看不出什么表情,随手从袖中抽出密折,朝着他抛了 过去:“看看这个,从北境来的战报。”
寒璃抬手接过那折子,又从袖中摸出火折子,低头看了一眼,神色陡然变了: “……首领
受伤了?”
立在窗边的人,不明意味的看了他一眼,陡然抬步走到他身边,压低了声音道:“从去北 境之后,第一战就已经受伤了,一直带伤留在前线,萧烨曾经写过密折,让朕招他回来养伤, 可惜他只辞不受,说除非是曜容的命令,他不会轻易回皇宫。”
“陛下。”寒璃也不知道今日皇帝找他,到底是有着什么心思,只是听到这样的话,他的 心急促的跳动起来,几乎是在一瞬间就下定决心,垂下头握紧了那密折道,“微臣请前往北境 ,将首领带回来。”
“好。”站在他身边的辛元安,仿佛能够了解他此刻在想什么,目光幽幽的垂头看了他一 眼,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快去快回,顺便给萧烨那边带些药材,说不准你也用得上。”
寒璃抿了抿唇:“臣遵旨。”
离开明都之后快马急行,每日只睡几个时辰,天色微亮就起身赶路,这样的速度只用几日 ,寒璃就已经抵达北境城下,望着不远处巍峨的城门,他下马放出随身携带的烟花,寒鸩便立 刻前来接应,并领着他朝城内重伤员的居处行去。
“副统领,首领就在里面……已经昏迷好几天了,怎么都叫不醒,御医也没办法……都说 要不行了……”
望着面前半开半阖的木门,寒璃不自觉握紧了手指,下意识喃喃了一句,便抬步朝着内中 而去,刚推开门的时候还有些犹豫,然而就在瞧见床榻之上,那个因为病痛已经消瘦,脸颊泛 着不详青黑色的人时,他的脸颊顿时失去了血色,几步上前低身坐在床边。
“首领?”
他试探着低唤了一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眼底的惊慌压抑不住,语气却森冷几分,回 头看向自己的属下:“御医人呢?! ”
跟随他而来的寒鸩,隐约知晓面前的副统领,和统领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但是平日 里两人之间却很少接触,却没想到寒璃见到独孤俨重伤,竟然会是这样的反应,闻言有些惊讶 却立时低身应是,没一会就拽来一个御医。
那御医显然是被这些人拽习惯了,虽然还是有点哆哆嗦嗦的,瞧见寒璃难看的脸色之后, 却还是能够说出话来:“这位大人……”
寒璃自从进门之后,就闻见一股隐约的血腥味,以及一股古怪的药味,从昏迷的独孤俨身 上来,但是从衣服没有遮盖的地方看,并没有什么伤口,八成是伤在了胸腹和腰间,而这样的 伤都是大伤,加之北境气候严寒药物稀少,很多伤若是没有及时治疗,很快就会恶化到难以阻 止的地步,北境的士兵许多都是因为伤口,而并非是在战场上战死的。
“他的伤情病情如何,说!”
御医见他眼眶略有些发红,眼底则全是掩不住的焦急,心想此人的反应倒是和以前,这些 抓他来的寒鸩,仿佛有些说不清的不一样,好似是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然而就算他们问了一 百遍,如今独孤俨的病情也不会改变。
“独孤首领伤情过重,已然是回天无力——”
御医的话音未落,寒璃陡然站起身来,目光冰冷的望着他,隐藏在袖摆下的指尖,却不自 觉微微颤抖着,嘴唇开阖想要说些什么,自御医身后却缓缓出现一道身影,一个声音接着御医 的话,带着几分担忧说了下去。
“自独孤统领从来到北境之后,就像是不要命一样,每次都跟着前锋出战,他是个奉命保 护我们的暗卫,可没有几日他就要求萧烨,要和将军一样冲锋陷阵,萧烨碍于他请战之心,便 给了他与前锋一起出战的机会,结果后来的大大小小十几场,他就一次都没落下……如今他成 了这副模样,若是你要怪的话,不该怪御医,应该怪我们才是。”
寒阎瞧见容色略也有些狼狈,精神也有些萎靡,显然也十分疲累的慕容意,缓缓走到自己 跟前,神色诚恳的说出这番话,他不由略微恍惚了一下,良久才低声喃喃道。
“不……他请战的事情不怪你,他本来就是个将军……要不是……”
寒阎转过身来望着床榻上的人,唇角的笑容之中满是苦涩。
要不是他的父亲和他,想必即便是新帝登位,独孤俨依然是名正言顺的将军,有爱护他的 双亲,这个年纪应当也娶了亲,膝下说不定还有孩子环绕。
他们之间的种种,不是命中注定的情缘,而是无法逃脱的罪孽。
寒璃深吸了一口气,握紧手指转过身,不再去看面带歉疚,却也有不解的慕容意,逼视着
御医一字一顿道:“我带来许多药材,不管用什么法子,你都要给我救醒他!”
御医被他的眼神看的惴惴,下意识回答道:“可不管是再好的药材,若是他服不下去,那 也是白搭……”
寒璃没听过此事,闻言陡然一惊:“他吃不下去?为什么?”
御医为难的看了他一眼,回答道:“病人无求生之意,自然就……”
等到慕容意和两个寒鸩,带着御医退了出去,留给寒璃一张药方,让他不论如何想办法, 让独孤俨肯吃药,伤痛才会渐渐痊愈。
耳边听着那些人离去的脚步声,寒璃复又低身坐在床边,手指像是怕碰碎什么东西一般, 极轻的落在了床榻上,沉睡不醒的人略带乌青的面颊上,又过了许久仿佛才鼓起勇气,低身将 头抵在了他的肩膀上,轻声唤道:“……首领?”
之淮。
寒璃再度从梦中惊醒时,下意识朝外看了一眼,外间的天已经全黑了,屋内在他熟睡的时 候,已经点起了烛火,他恍惚的盯着火苗看,眼神飘忽不定没有温度。
他再度梦到了很久之前。
比那次在寺庙重遇,那人认出了他,希望挽留他之前,更早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还叫顾之淮。
□作者闲话:
心若琉璃•下
他们之间仿佛没有隔阂,只有倾心相恋的时候,那个人的母亲还在,就坐在他们身边,与 他们一同说话,那个如今还在昏迷的人,微微笑着坐在自己身边。
那是他即使在以前,也很少见过的,灿烂又温暖的笑容。
他站起身来的时候,禁不住踉跄了一下,这才站稳了身体,透过淡淡的烛火,目光朦胧的 看过去,定在昏迷不醒的人身上。
“虽然我……一直没法面对你,可我不想你死……真的。”
他喃喃着,苦笑道。
“你活过来……好不好?”
第二日天色刚刚亮起,御医就憋着没睡醒的眼泪,胆战心惊的走进屋中,发现寒璃垂着头 坐在床边,神色没有昨日看起来激动,眼底却晦暗一片没有光亮。
御医不敢惹他,小心翼翼的上前,刚准备给床上的人,切脉看看情形,就见侧身坐着的人 ,霍然转过身下了床,将位置让给了他。御医见此立刻上前,给床榻上的人诊脉,片刻之后察 觉脉象,不由下意识摇了摇头。
寒璃看着御医摇头,心顿时朝下沉:“……还是不行?”
御医为难的看了他一眼,回身的时候因为站的太近,手指碰了一下他的手腕,却陡然惊咦 了一声,下一刻不等寒璃做什么反应,就看见面前的人抓住自己手腕,霍然沉吟着诊了起来, 目光有些奇异的道:“这位大人,你的脉象……”
寒璃知晓自己的脉象,因为以前的经历,所以有些异于常人,此刻看见御医盯着自己,就 仿佛看见什么宝贝一样,不由微微一怔:“怎么了?”
御医抓着他的脉门,立在原地思忖片刻,望着他饶有深意的道:“老朽或许有个法子,能 救得了这位大人……”
寒璃闻言,霎时眼前一亮,忙道:“什么法子,你快说!”
“说此法之前,老朽需要先问大人,您是如何活下来的?”
寒璃想到自己当初诈死时,因为身体太过虚弱,又没有什么求生欲望,其实也几乎要断气 ,后来是因为重病之中,习练了致命的毒功,这才以毒攻毒活到现在,如今他虽然看起来健康 ,实际不过是空中楼阁,毒功功力愈深命就越短,顶多能再撑三五年的时间,他怕是不得不永 远闭上眼睛,再无可救之理了。
“……我曾经断过气,身体又很弱……后来是练了毒功……这毒功能救他?”
“不错,就是这毒功了。”
看着御医忙不迭点头,寒璃只觉得又是可笑,又是说不出的凉意,自他手心蹿向心口,他 张了张口想说什么,最后却只是沉默,听着面前的御医接着道:“这位大人从脉象上来看,已 经是没救了,你与他的脉象相差无几,死马当作活马医,你若将毒功度给他,说不定还有一线 生机。”
寒璃望着御医哆哆嗦嗦的,又留下一张药方离去后,低头凝视着那张药方许久,想到自己 昨日在那人身边,熬好的药物的确连灌都灌不进去,转念想到今日御医说的话,唇角的苦笑几 乎压抑不住,他低身凝望着那人的面容许久,突然极轻的叹息一声。
他是因为这毒功而活下来,多出来的命是他赚的,如今失去这毒功,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 么,或许直接就会死去,消失在这个人世之中。
“死马当做活马医,也算是有了办法,只是怕是你睁开眼,就见不到我了……如果有下辈 子的话,你想必不会这么辛苦。”
寒璃沉入了一片幽深的黑暗中,无边无际的冰冷包裹住他,只剩下两只手心的一点暖意, 渐渐氤氲着他的身体与四肢,恍惚不见天日的墨色之中,一点光芒自他身下渐渐浮现而出,他 无声的转过头来注视着那一点光,片刻之后终于无声的勾起唇,露出释然而轻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