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柳(88)
“你摘回来那么多,不得把人家院里的树都给薅秃了?”
毕竟怀洛折花是图个文雅,就只细细地摘了点带花的末梢,结果这人倒好,带回来的每枝都足有十七八寸那么长,若是株型较小,几乎可以算是贴着主干拗下来,也不知把那棵桂花树糟蹋成了什么样子。
柳承午被主人这样一笑,立马知道自己没摸清分寸办坏了事,他羞窘起来,第一反应是把手里的枝条藏到身后,奈何他的主人却紧捉着不肯放,柳承午又不敢真的挣脱,最后只能作罢地低下头,语焉不详地应一句没有。
柳栐言爱透了他这副模样,只不过柳承午脸皮薄的不行,若是继续欺负下去,怕是都要烧起来了,柳栐言见好就收,忍着笑转头向怀洛道歉,准备同他商量一下要怎么赔偿,怀洛当然连声说不用,直道以柳栐言给他们缩减出的看诊费,买下整棵树也绰绰有余了。
怀洛说着,又重新整理好心境,再接再厉道,
“不过那几枝秋桂确实略长了一些,先生要是不嫌弃,可以让我试着稍作修剪。”
他自幼在风月场里曲意逢迎,对旁人的情绪变化极为敏感,甫一说完就觉得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怀洛顺着方向去看,就见方才在主人面前还任揉任捏的柳承午目光冰冷,毫不掩饰地对他表示出无声的抗拒。
柳承午心中烦闷,本能地往后挪了一些,仿佛这样就能摆脱怀洛的提议,柳栐言倒没发现他们之间的暗潮汹涌,他自个正在兴头上,只想等回去后再好好逗弄一下柳承午,于是温和地拒绝到,
“不麻烦你了,我们回去之后慢慢琢磨要怎么弄就好。”
柳栐言一想到回到家还可以拿这事欺负人就耐不住性子,没说几句就拱手向怀洛告辞,怀洛看他兴冲冲的样子不好挽留,只能卷起画作交给柳栐言,起身将他们二人送到门口。
他往常都是止步于此,今日却扶着门阑不想进去,柳栐言不知怀洛站在原处看他们走远,同柳承午走在过廊里时就起了玩心,他从那人怀里揪出一小丛桂花,趁着对方没有防备,冷不丁地插进那人鬓角里,抱着胳膊上上下下地打量,柳承午别扭又紧张,直被主人盯得快要出声求饶了,才等来一句听不出是真是假的含笑调侃,
“嗯———好看。”
作者有话说:
【小剧场】
柳承午:明明单姑娘也与主人走的近,为何对着她就不会觉得难受
阿九:别问,问就是单钰没有怀洛好看
单钰:??
单钰:……感觉有被冒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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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二人回到住所, 本该落锁的大门却只是虚掩,柳承午见状警惕起来,他屏息静听,发现屋内确有一些动静, 忙上前一步, 低声唤住主人,柳栐言心领神会, 伸手将对方怀里的桂花树枝如数接过, 之后不等柳承午对此惶然, 便已经主动退至原暗卫身后的安全位置。
他们虽然从未大张旗鼓地露富,也不曾放出过自己身为神医的消息,但事有万一, 若真是家里进了什么宵小, 柳栐言又没有随身带毒的习惯,完全不具备自保能力, 还是得自觉一点,让更擅此道的柳承午来负责解决。
柳承午手里蓦地一空, 有些不安地搓了搓衣侧的布料, 他不敢劳烦主人太久, 便从暗兜内摸出一柄短刀,悄然无息地直接推开面前微阖的大门, 凝神观察里边是什么情况。
柳承午为了主人的安危严阵以待, 结果他们如此提防,等开门后进入内院,却发现是单钰提着小桶和水瓢, 在给院中的细竹浇水, 柳栐言看清是熟悉的身影后哭笑不得, 他任由同样因此松懈下来的柳承午重新接手那堆树枝,开口同小姑娘打了个招呼,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单钰之前同他汇报过行程,说今日要去郊外教沈傅珉骑马,说不定还会在外夜宿,让柳栐言过了酉时就不必给她留门,而现在午时未到,按理说对方怎么都不该出现在家里,于是从外头看到门锁被打开时,柳栐言完全没有想过可能会是单钰。
再说单钰正低着头专心浇水,他们二人因为戒备,进来时全程都没声没息的,柳栐言这边一说话,就把全神贯注的小姑娘吓了一大跳,差点摔掉手里的水瓢,她圆睁着眼睛瞪着突然冒出来的另外两人,等从惊吓中缓过劲来,才没好气地高声抗议到,
“您走路怎么连点动静都没有?吓死我了!”
她跟个张牙舞爪的奶猫似的,比起埋怨责备,倒更像是在撒娇,柳栐言拍拍掉落在衣袖上的碎桂花,对着她笑眯眯地倒打一耙,
“我们才是被你吓到,大白天的差点以为是家里进贼,你看看承午,连武器都拿出来了。”
单钰被柳栐言说的一下噎住,忙顺着话头看向柳承午,结果还真在他手中看见一点掩住的寒光,声势当即减弱下来,有些心虚地游离着视线解释到,
“这是……因为表哥他临时有事,今天实在腾不出空来,就另约了时日出行,”
单钰说着没忍住又看了一眼已收敛起锐气,但在过去几次切磋中都没能探出深浅的原暗卫,嘟嘟囔囔地接上一句,
“…再说有承午兄在,您有什么好怕的。”
但她也就随口这么一提,单钰自知理亏,便讪笑着转移话题到,
“不过您是出诊去了吧?怎么还带了这么多桂花回来。”
柳栐言闻言就意味深长地撇柳承午一眼,他在回来的路上拿这事取笑了对方许久,以致于单钰刚提起桂花,柳承午就略微收紧了手上的力道,低垂着视线默不作声,柳栐言因为他逃避的举动弯起嘴角,面不改色地撒起谎来,
“觉得味道还挺好闻的,就带几枝回来试试能不能种活。”
单钰果然信了他的说辞,放下水瓢凑到跟前,一边仔细打量,一边真心实意地提出忧虑,
“可现在都已入秋了,还容易栽活吗?”
柳栐言完全是在找借口糊弄她,本来就没想过要种,因此对结果颇为豁达,并不在意到底能不能成活,单钰听他随性,也就不再多操那个心,然而不管最后栽不栽的活,这些已经开了的桂花都放不过几天,单钰伸手轻轻戳了戳簇拥在枝头上的小巧花瓣,忽然冒出点馋劲的舔了下嘴唇,兴致勃勃地提议到,
“那公子,我能把这些拿来做糖桂花吗?”
“什么糖桂花?”
柳栐言并没有听过这种东西,还以为是某一类糕点的名称,结果单钰却摇头否认,她顺手捻下一小朵桂花,越想越有干劲,
“就是把桂花放进熬煮好的糖水或者蜂蜜里浸泡放置,等过上几日就能拿来吃的,制作起来特别简单。”
她目光灼灼,不知是没法出去跑马闲着无聊,想要以此打发时间还是怎的,对做糖桂花之事表现的十分热忱,柳栐言被单钰炽热的目光盯的投降,又确实对她口中的糖桂花有所好奇,也就欣然答应了,让单钰自己看着处理。
对柳栐言来说,要弄来蜂蜜和蔗糖都不是什么难事,倒是桂花处理起来会比较繁琐,单钰仔细洗净了手,卷起袖子找了个阴凉的位置,耐着性子一丛丛地将桂花摘取下,再放进事先准备好的竹筛里。
柳栐言站在她旁边看了一会,觉得这样慢慢弄仔细是仔细,但实在麻烦,便想着桂花柔弱,若是来回摇晃枝干,应当也能全部掉落下来,结果单钰闻言却嘿嘿地露出笑,向他解释若是摇花可能会让桂花因为弄伤而变黑,而且混进去的杂质更多不说,落在地上的花瓣也不好捡取。
她搬出来的道理一套接着一套,显然是觉得用手摘更好,于是柳栐言也就随了她的意,不再对自己不擅长的领域随意指正,只公子哥似的背着双手,意思意思地问了一句,
“那需不需要我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