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间柳(84)
“来,尝尝看。”
柳承午就小心看了主人一眼,默不作声地伸手拾一块起来,一板一眼地放入嘴中。柳栐言撑着下巴,耐心等他慢慢咬着吃下去了,才笑着问道,
“还喜欢吗?”
柳承午闻言点点头,对着主人轻声应是,怀洛左右看了看,他对这二人的关系起了些不确定的猜测,忽然犹豫着开口道,
“敢问先生,这位兄台是?”
其实以怀洛多年来摸爬滚打学得的待人处事之法,这种问题本不该由他来提,可按照冬青之前同他所说的见解,以及上次诊病时怀洛自己的观察来看,这个青年应当只是个随从才对,偏偏柳栐言待他又格外重视,分明不是对着一介随从会有的态度,怀洛心中难以决断,他踌躇再三,出于某种无法言说的冲动,竟还是违背了常年的行事原则,贸然将自身疑惑询问出口。
好在柳栐言并不会因此就觉得自己被冒犯,他对怀洛提问时的迟疑一无所觉,也不知对方在仙居楼中面对各路达官贵人需要何等的弯弯绕绕,只当这是为了让自己做个介绍,柳栐言沉吟片刻,幽幽看向柳承午,
“他啊——”
柳栐言故意拉长了音说话,就等着看柳承午的反应,结果他见柳承午只是轻轻眨了下眼睛,用一副平静信任的神情凝视自己,本来想使坏的念头就被浇灭的彻彻底底,放缓了语气慢慢道,
“——他是我的良人。”
柳承午哪里想的到会听到如此回答,他面露愕然,放于膝上的双手无意识攥紧,结结巴巴地喊出一声主人,接着就被柳栐言笑着捏了捏耳尖。
不止是他,连怀洛也倍感惊讶,他原先还以为柳栐言是在说玩笑话,可等他看清对方神色,却又立马推翻了这个的猜测。
那位年轻的医者眼中含笑,目光专注,对着柳承午自然流露出如醇酒般醉人的温柔缱绻,怀洛光是从旁窥见一二都忍不住心里一颤,那一句良人又怎么可能会是说笑。
怀洛见多了来此地寻欢作乐的恩客,揽着仙居楼里貌美秀丽的少年少女,左一句心肝,右一句宝贝,满口皆是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可其中又有多少出自真心。
更遑论是柳栐言这种无法作伪的纯粹的深情。
怀洛捏着提手的手指就微微蜷起,一不留神间竟被壶身烫了一下,他慌乱放开紫砂壶,遮掩地将双手隐入小案之下,生怕让柳栐言瞧出什么异样。
不过彼时柳栐言正和柳承午悄声说话,并没有注意到这边动静,怀洛见他如此,便轻轻松了一口气,接着却又莫名生出了一些失落。
他方才分明听得,柳承午对柳栐言是叫的主人没错,若说之前还只是推测,那这一声称呼就将二人的关系明明白白的摆在台面上,让怀洛知晓他们确实该是身份有别的主从才对。
而上位者哪怕再怎么喜欢,通常也不过是图个一时新鲜,身份低微者对他们而言不过是样拿来取乐的玩物,兴头上时或许可以哄着宠着,可等什么时候觉得腻了,必定还是该丢弃就丢弃的。
可柳栐言却全然不同,他表现的根本不在意自己主人的身份,主人的颜面,甚至还能在怀洛这个外人面前坦坦荡荡地笑着表明,那是他的良人。
他的…良人。
怀洛无声低下头,借着品茗隐藏起自己油然萌生出的苦楚和羡慕。
他早就认了命,当自己生来低贱,只能在苦海挣扎,和那些贪图他样貌身体之人虚与委蛇,将来归宿一眼望得到头。
可柳承午同样不过是个护卫侍从,屈居人下,命不由己,比他好不到哪里去,为何就能遇此幸事,得到主人这般的青睐和照拂。
怀洛眼中骤然翻涌起阴霾,他低垂着头静坐半晌,终是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已恢复如常,就仍是那般公子如玉的清贵模样,怀洛慢慢抬起眼眸,对柳栐言邀请道,
“近日我正新编琴曲,待曲谱写成,可否请先生前来一听?”
作者有话说:
狗血开始了嗯,不懂咱这种傻白甜的笔力跟不跟得上(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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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被如此盛情邀请, 柳栐言闲来无事,也就没有回绝的意思,一口答应了怀洛,他想着自己未必会一直守在医摊, 就又向他告知了自己暂住的院落, 以便对方完成琴谱后有个地方能够寻找。
怀洛得他应允,对将成的新曲就十分上心, 于是复诊后不过又是两日, 冬青就来请柳栐言前去听曲了。
不过这次冬青却不是白日来的, 反倒是挑的快要入夜的时辰来邀,柳栐言第一次在夜间来花街,便见那一整条巷子都繁华喧闹, 连串的灯笼悬挂于顶, 使楼阁与街道有种不同于白昼的明亮。
柳栐言跟着冬青,小心避开迎在路上的花枝招展的美人, 不知是不是个中翘楚,仙居楼在这些楚馆里位于正中, 这会正有身着华裳的妙龄少女坐在阁上, 向外伸出嫩藕一般玲珑白净的手臂, 笑靥烂漫地往下方来往的人群抛撒新采的花瓣。
柳栐言在纷纷扬扬的花瓣中抬头,那女孩与他正眼相对, 便又娇又羞地拿小扇半遮秀容, 月牙般弯起的眼睛盈满春情,忽然一翻手腕向柳栐言掷来一物。
柳栐言只来得及看见一点银光闪烁,眼前就被柳承午的背影阻拦。原暗卫全心戒备, 身手敏捷地在那枚小巧物件触到主人之前伸手擒住, 接着便微退一步, 自己先飞快地看过一眼,确定不会对主人造成伤害,才摊开手掌给主人瞧那东西的真容。
只见一枚还没铜钱大小的银色铃铛稳稳躺于柳承午掌中,柳栐言用食指轻轻一拨,那银铃就在嘈杂的人声中发出一点脆响,他复又仰头去看那名少女,正处青春年华的女孩如花似锦,略施粉黛便是绝佳的好颜色,她一撩耳边的零星落发,对着被她认为是客人的柳栐言露出个还带点天真单纯的漂亮笑容。
少女就似那初生的柔弱娇花,却已经含苞待放地被困在这不过几丈高的楼墙之中,静静等待伶仃凋落的那一天。
柳栐言心知这种地方里的孩子,十个里有□□估计都不是自愿,他先前虽然来过两次,但瞧见的皆是白日里清净无争的模样,心里还没有什么感触,现下突然看见如此这般景象,便让他不知是何滋味。柳栐言有些后悔此时应约前来,可惜话都应下,人也已经来到门前,又如何能中途回去,因此只能暗暗叹出一口气,寻求慰藉地轻握住柳承午,转身随着冬青踏入楼中。
他曾瞧过仙居楼内部如何,多少能猜出夜间会是何等鲜丽,而现下灯繁幔轻,金碧辉煌,莺莺燕燕围着来客打闹嬉笑,倒比他所以为的还要奢华,柳栐言在冬青的引路中行至二楼,来到一处视野宽阔的预留的好位置,正能将一楼厅中的景致看个真切。
冬青奉公子之命给二人领路,但也一点都不想在柳承午身边久呆,他等柳栐言落座后敷衍地行过一礼,又嘱咐其他人不需过来陪坐,就干脆利落地动身离开。
柳栐言乐得清净,更不会主动招惹那些俊秀少年美娇娘,只和柳承午坐在一起吃吃水果喝喝茶,看下头身材曼妙的舞姬舒展手臂,扭动腰肢婀娜起舞。
只是此处气氛暧昧,风光旖旎,柳栐言多少有些不太适应,他看柳承午波澜不惊,对这等场面反而比他更擅长的模样,不由格外惊奇,扯了他的袖子小声发问,
“你是不是曾经进过这种地方?”
柳承午被问的一愣,在意识到主人说的这种地方是指什么之后,便颇有些狼狈地抿了下嘴唇,他像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不知所措地低头避开主人的视线,
“从,从前属下护卫王爷时,确实进过几次……”
他停顿片刻,又忍不住澄清道,
“可属下…属下皆是在暗处值守,未曾与谁做过接触,求主人明鉴。”
柳承午又急又臊,生怕主人因此心生隔阂,柳栐言被他逗的心痒,心情总算好了不少,他凑到柳承午耳边,故意放轻了语气取笑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