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皇叔下嫁小蛮王后(207)
他笑盈盈地、摸了摸伊稚查脸上的血,“因为,我其实姓凌啊。”
他说的是戎狄翟语,翟语当中并没有“凌”这个字的读音。
所以,简先生用的是戎狄王室部落的姓氏做代称。
虽是代称,可伊稚查听懂了,他骇然地看向简先生,“你……你……”
他想问,是不是从一开始,简先生对他和他的母亲就是在利用,为的都是今时今日。又在想,若简先生想要的是中原江山,他又为何要帮着他们害中原人,他若是中原皇室,那岂不是也是那老女人的儿子……?
他想不通,口中鲜血涌出,脸上表情也更加狰狞。
而简先生却还好心地向自己这个“徒弟”解释,他压低了声音,手却顺势探到了那柄弯刀上,“因为我料差了蛮国大王这个变端,所以我现在判定……我那弟弟肯定不会当众杀那女人。”
他握住了刀柄,狠狠地抽出了刀,在伊稚查断气前,说完了最后一句:
“所以我需要你,为我铺平我往后的道路。”
飞溅的鲜血染红了伊稚查的眼睛,让他分不清哪些是血、哪些是简先生本来衣裳的颜色。他张了张口,终于瞪圆了眼睛躺倒在城楼上——
戎狄武士见他们的大王身死,还是那位用兵如神的简先生动的手,更加无心恋战、纷纷做鸟兽散。
而简先生只是擦了擦脸上被溅到的一点红,反手甩掉刀上沾染的血渍,慢慢起身来到了城墙边,扶起舒氏,替她松绑,然后,他遥遥看着城下立在人群中策马的凌冽,笑着朗声道:
“七皇弟,许久不见了。”
他站在城墙上遥遥致意,冲凌冽点头道:“我叫凌冿。”
凌冽眯了眯眼睛,他早有此猜想。
六皇子凌冿,生母就是那个被废为庶人的丽妃紫氏。
听见此说的定国公一愣,慌忙抬手,而闻讯的士兵们也停下了动作,城墙上下安静下来,战场也陷入一片死寂,风吹动旌旗,传来阵阵裂帛之声。
凌冽开口,刚想说什么,站在城楼上的舒氏太皇太后却忽然动了动。
她讽刺地冷笑,然后指着挑眉看她的简先生大声道:“不,你根本不姓凌!”
作者有话要说:*《草木谱》已经失传,只是有此一说,但淝水之战和谢安、谢玄是确有其人。“八十万大军”是苻坚的虚数,实际上只有二十万人,淝水之战也是著名的以少胜多战役,也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成语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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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时值正午, 红日当空。
硝烟滚滚成幕, 几乎遮蔽了宫禁上方天穹。
舒氏这话一撂,仿佛平地一声雷,惊得城墙上下多少人瞪眼噤声。
简先生身处其中,他先是拧了拧眉, 而后嗤笑道:“你胡说什么?”
舒氏神态从容地看他道:“你并非陛下骨血, 根本不配姓凌,当年陛下便是查明白此事, 才将丽妃车裂、紫家满门抄斩,令尔为庶人的。”
简先生愣了愣。
舒氏瞥眼看立在城下的凌冽, 继续道:“陛下又非昏君庸主,哪会儿为了一个宠妃就当真不要自己儿子?他是觉得丢脸, 不想皇家颜面尽失,才假托了淑仪宸皇贵妃的死, 做得此局。”
简先生没开口。
凌冽却顺着舒氏太皇太后的话, 想到其中关窍:
他母妃固然是宠妃, 但容氏这个恶首都只是斩首、家族流放, 丽妃贵为一宫主位、膝下还有皇子,没道理为此事牵连丽妃母子, 还将整个紫家满门抄斩。
若在彻查之后, 发现自己养育六七年的孩子根本不是皇家骨血……
那么, 元徽六年父皇屠戮太医院,血腥地将整个紫家满门抄斩,明令史书工笔抹去“六皇子凌冿”的种种痕迹, 便也有了道理。
丽妃秽乱后宫、混淆皇室血脉,所以被车裂。
紫家目无纲纪、欺君罔上,所以被满门抄斩。
而血洗太医院, 为的或许并不是害死苏贵妃的汤饮,而是因“六皇子”身份的不妥、治了他们失察之罪。
“六皇子”凌冿出生在元徽元年,是父皇登基后的第一子,身份贵重无比。
若不用淑仪宸皇贵妃的死来掩盖,只怕这桩丑闻会成极大的笑柄。
紫家和紫氏死后,明帝也未对那孽子赶尽杀绝,只将他从玉牒除名,废为庶人送往北郡王府,从此不再相见。
没想,一念之差,酿下如今惨祸。
“此事,陛下只让哀家和几个亲近宫人知晓。经手的内官们,也在往后几年中被暗中处理,”舒氏太皇太后冷笑一声,“你娘当年在宫外还有一位意中人,她根本就不想入东宫太子府。”
简先生只犹疑了一瞬就摇头,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舒氏,“老太婆,你都说了,当年经手此事之人都被杀了,如今,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又凭什么信你?”
舒氏眼中尽是讥诮,“哀家何必骗你。”
简先生拧拧眉,心中有了一丝动摇——
莫说是身处其中的他,在场诸人想到元徽六年事,都多少存了疑——丽妃也曾盛宠不衰,国君即便是见一个爱一个,也不至于色衰爱弛到这样恨不得将对方赶尽杀绝、挫骨扬灰的地步。
念及此,不少将军看向简先生的目光中,已经带上了怜悯。
简先生却忽然大笑一声,“怎么?发现养子根本不杀你,便以为捉到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你以为编造些谎言,就能动摇我的皇室血统?”
他说着,忽然上前,当众抽了舒氏一耳光,“老太婆,为了活命,你还有脸侮辱我娘亲?她性子纯直,从不愿参与你们宫闱内斗,怎会与人苟且?!”
舒氏被打得摇晃一下,最终叹道:“……自欺欺人。”
她确实没有证据,但也清清楚楚地知道——那位紫氏美人根本不喜欢明帝,入东宫后就一直避宠,还在某日询问过身边嬷嬷如何避子。
那时的紫氏确实如简先生所言不懂争宠,对身边人毫无防备。
被她问话的嬷嬷惊惧,速将此事禀给了她这位“正妻”。
舒氏记得自己心中窃喜,然后前往紫氏所在的小院,听见了紫氏亲口告诉她——入宫只是家族逼她的,她心中自有心上人,不会同任何人争,也希望舒氏能帮她。
当时的舒氏虽为太子妃,但接连生女,太子府上还有不少姬妾,其中不乏诞下男孩的,虽然在往后的日子里,大多没过三五岁就夭亡,但接连入府的姬妾,还是给舒氏带去了不少的压力。
紫氏能主动避宠,舒氏也因此真心以礼相待。
但在明帝继位那年前后,紫氏竟被诊出了身孕,从此之后性情大变、与舒氏交恶。更在元徽元年诞下一子,此子身份贵重,紫氏也由此在宫中栽种毒花毒草、不与宫中诸人来往。
舒氏还记得,那时哥哥急急入宫,直言她是信了紫氏的花言巧语,才会叫这个小贱人钻了空子,忍辱蛰伏,就为了生下这个孩子、图谋储君。
后来,便是元徽六年。
舒氏记得明帝当时的愤慨,也记得自己胸口那块巨石终于落地的轻松。
细想当年,舒氏最后看了简先生一眼,“你娘死前,陛下曾到她的宫中见过她最后一面,她对自己种种罪行供认无讳,只求陛下开恩,让她前往皇寺中祈福,算是为你积德。”
简先生挑挑眉,觉得自己隐约记得这一节。
元徽六年,他已虚岁有七,平日要往学堂念书。苏贵妃死后,那段日子宫中风声鹤唳,父皇派了许多士兵守在后宫各殿门口,不少娘娘都被禁足,但那一日的娘亲却破天荒将他送到了学堂外。
他很高兴,比往日更认真地听了课。
可等他从学堂出来,却被宫人告知母妃去了皇寺祈福,让他先回宫休息。
之后没过多久,禁军就闯入了宫闱,将他带走、交到了后宫一处阴冷的偏殿中看管,仍由他哭坏了嗓子,都没人来救。他喊了父皇、母妃、皇祖母和皇后娘娘,最后却只是高热着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