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神皇叔下嫁小蛮王后(194)
乌宇恬风看凌冽一眼,认命地扭身、挑帘回帐中。
青州太守见他面色不虞,忙脚底抹油地开溜。
凌冽哭笑不得,收起行军布阵图,亦步亦趋地返回军帐内。
“哥哥,帮忙找一下他的尿布,”乌宇恬风听见脚步声,正抱着孩子在帐内悠着,“小家伙又尿床了,我就说不能再多给他吃那碗米糊,他就根本不饿,就是装的,想要骗你喂他呢。”
小团子其实并不瘦小,但光着屁|股趴在高大的小蛮子身上,就显得只有一点点大。
凌冽站在军帐门口,好笑地看着金灿灿的小蛮子——虽然满脸嫌弃,却还是任劳任怨地哼着哄孩子的小调。
“哥哥你别愣着呀,”乌宇恬风撅起嘴,“待会儿他又要哭了。”
凌冽应了一声,放下布阵图,走到衣柜旁,从下层翻出一叠布片递给乌宇恬风。小蛮子的动作算不上熟练,但比刚开始时好许多——他们没带舒家那名仆妇,而是选择自己照顾凌琅。
小家伙躺在他新制的小床上冲乌宇恬风咯咯笑,还学着他说苗语,一会儿喊他“阿甲”,一会儿又换成“阿娘”。
倒不是凌冽喜欢孩子,而是就在他准备将孩子送还时,出了事——
江阳城主传了急讯,说安平郡王在听闻孩子找到消息后,没几日就突发恶疾、呕血不止,请多少名医来治都没能留住性命,气绝前,只嘱托城主夫妻好生照料他的妻儿。
毕竟干系重大,城主严谨,将当时名医整治的脉案一并送给凌冽。
安平郡王身体本不强健,被舒家挟持后惊惧忧思生了心病,得知儿子平安后,放下心中巨石,吊命的那口气也跟着散了,他是含笑离世,并无被人下毒或暗害。
江阳城主十分抱歉,只觉是自己没能照顾好安平郡王。
而就在安平郡王身故后没几日,城主夫人原预备带柳氏上街,结果一推门,就看见摇摇晃晃悬挂在房梁上的柳氏尸首,她容色整齐:梳了个简单的云鬓,身上一件素白长裙,鬓边还簪了一朵绢制的白花。
“哥哥,你是不是还觉得那柳氏是在殉情啊?”
乌宇恬风给凌琅裹好尿布和小裤子,趴在小床边,用手指逗弄着他。
凌冽点点头,承认自己确实这样想过,只是现在安平郡王夫妻已死,再去纠结他们的身前事也无甚意义。凌冽凑过去,用手背蹭了蹭凌琅红扑扑的脸蛋。
一岁多的小孩其实已经会走路,但凌琅一看就是好人家的小孩,从前行动坐卧都有人抱,他自己也懒,同凌冽、乌宇恬风混了小几日,便机敏地发现——只要向他们撒娇,就能得到抱抱。
有人抱,他当然不愿自己走,高高兴兴地捉着乌宇恬风的金发玩。
小孩正是精力旺盛、喜爱抓握东西的时候,凌冽看那小孩用力拽着乌宇恬风卷发,担心小蛮子疼,便出手一拦,直言自己有事情要同乌宇恬风讲。
乌宇恬风信以为真,放下小团子,认认真真地坐到案几旁。
结果,凌冽只是揉了揉他的鬓角,垂眸关心道:“痛不痛?”
“……”乌宇恬风眨眨眼,懂了,他伸手将凌冽圈入怀中,“哥哥担心我啊?”
凌冽点点头。
“那哥哥还要把这小拖油瓶带上?”
凌冽不是没想过将凌琅送到江阳城主家中寄养,再不济,让小勇士们护送着带回鹤拓城也是一法。可思来想去,凌冽存了一点私心,还是将凌琅带在了身边。
即便孩子在军中有诸多不便,即便这精灵古怪的小崽子一到晚上,就要强行挨挤到他和乌宇恬风中间。
“……我自有我的道理。”
他家小蛮子性子活络,遇事不会想太多。但北宁王习惯了走一步算五步,凡事都往远了考虑:他皇兄子息不盛,父皇身后留下的也只有长公主和他两人。
比起联络那些关系较远的叔伯,凌冽倒愿意先养着凌琅这个讨人喜欢的粉团子。
小皇帝凌玜弃城而逃,害得京城被屠、合宫嫔妃横死,无论此战结果如何,他的皇位必定不保。凌冽自不想留下来收拾烂摊子,他看着咯咯笑着的凌琅,眼中却有小家伙看不懂的“狡猾”和“算计”。
凌琅是被安平郡王夫妻如珠如宝疼爱着长大的,甚少见过这般表情。
小孩愣了半晌,虽没察觉到恶意,却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乌宇恬风以为他冷,扯过一条柔软的小毯子给他盖盖好,一回头,就看见了凌冽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狡黠。小蛮王笑,压低声音,“哥哥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凌冽不告诉他,只将人牵着离开中军帐。
带小蛮王一个已经够他受的了,他可不想一辈子都帮人带孩子。
两人在帐外走了一段,远远看见舒明义一个人在河滩边练习行走,他的腿伤很重,孙太医和毒医都建议他静养,可国仇当前,小将军半点不听人劝,逢战必上,绝不拖人后腿。
他虽不懂苗语,可几日的表现,却让蛮国勇士渐渐认同了他。
遇到可以分享的情报,总会让索纳西翻译给他,舒明义枪法不错,在前日里还帮忙捉住了两个盗匪,从他们口中问出了更多关于戎狄大军的消息——
戎狄残忍,驻扎之时,就戮杀了岐镇百姓。
秦州逃难的流民几乎挤满了境内的几座大城市,实在挤不进去的,就逃窜入了青州境。
时不我待,凌冽自不愿多耽搁。
只是戎狄铁骑数以十万记,凌冽身边兵马虽强,数量上还是远不及对方。且戎狄嗜杀成性,凌冽多少有点不想与他们正面硬碰硬,他牵着乌宇恬风多走了两步,带人来到淮河上游。
此处河水从两山中涌出,形成了声势浩大的一泓瀑布。
巨大的水声几乎将两人说话的声音都淹没,拍在水底的惊涛激起千重黄浪,卷着上游土层中的黄泥,向东奔涌入海,经年河水冲刷,水中带来的泥土不断垒高了河床。
远看过去,河床两岸的村落城镇像位于谷地中,而河道则仿佛是天上河。
凌冽扬手,指了指远处一道堤坝,那是天顺朝时,为防连年水患,在秦州建立的水利工事:汛期泄洪、旱季蓄水,能缓解下游数道堤坝压力。
如今是夏季,汛期未至,但堤坝中已经蓄了五分之四的水。
乌宇恬风遥遥看了一眼,便心知肚明:“哥哥想用水攻?”
凌冽却又转手,指了指堤坝下面的几处村落,“我问过青州太守,这些村落都是世代居住于此,若炸毁了堤坝,河水将会将他们的家园全部堰塞成污泥。”
乌宇恬风目力极好,即便逆光,也能看见村落中来往忙耕的农人,还有赶着牛羊放牧的孩童,老人拿着去年收下的粮食翻晒,家家户户的房顶上都挂着红艳艳的辣椒。
“水流虽急,但也冲不到戎狄所在的岐镇,”凌冽指了指河滩下的一处平原,“还需将他们引到此境。”
那距离不远不近,中间隔着青州和秦州交界地带的三四个小村落,凌冽叹了一息,“若来不及撤离,戎狄大开杀戒,只怕会将这一整片平原都染成猩红色……”
乌宇恬风从后拥住他,“那我们就打过去。”
凌冽靠在他怀里,从未觉得自己如此拖泥带水、裹足不前,他抬起手掌,贴合到小蛮王的手臂上,“可是,此战凶险,难保胜利,甚至可能会全军覆没也未可知——”
“战争本就是这样啊,”乌宇恬风香香凌冽的耳廓,“有生有死,有胜有负,若人人都能预料到战场走势,那仗也不必打了,只管算一算,就能避免许多流血和生离死别。”
他这话,说了还不如不说。
凌冽心砰砰跳,最终还是没能下定决心。
他其实更偏向于智取,却又多少因为——戎狄那个简先生的缘故,有些担心自己算有遗策,叫人钻了空子。
两人正依偎着说话,身后忽然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们一回头,看见舒明义和一个比他矮半头的姑娘走来。姑娘五官端正、皮肤被晒得偏黑,不施脂粉、眸色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