拯救悲情反派进行时!(296)
容宣语罢在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中继续算道:“拐子王违背官府明文,私下收租,那张契约应当作废。所以刘家人之前还他的十两银子也应该如数奉还,六十两加十两一共是七十两……大人,学生收回刚才那句话,拐子王要赔的不是五十两,应该是七十两才对。”
拐子王气得恨不得直接冲上去掐死容宣:“我一年能挣百两银子,那你刚才扎了我一簪子,是不是得赔我三百两?!”
容宣笑了笑:“王员外,以伤讹诈可是要判十脊杖的,你与刘栓柱不可同日而语。第一,我刚才扎你的那一簪子并不影响你吃喝行路,只看你现在声如洪钟便可知晓。第二,你的伤很轻,明日就结痂了,连药都不用敷。第三,你买良为贱,当流三年。也就是说接下来这三年里你都会在牢里度过,期间做不了任何买卖营生,也就没有任何入账,我自然不用赔付于你。”
他轻飘飘一开口能把人气死:“大人,还请您速速判案,学生见不得无耻之徒立于堂上。拐子王的恶名乡间人尽皆知,说不定买良为贱的事做了不止一桩,您身为父母官,更应当仔细彻查才是。”
贺县令摆摆手,压根不想费心神:“此事日后再议,日后再议。”
容宣按住他的手,认真摇头:“大人,怕是不行。”
贺县令瞪眼:“为何不行?”
容宣慢慢后退几步,声音清朗,让所有人都能听见:“大人,学生乃是为您着想。略卖和诱之风盛行,《周律》第二十三章 第九篇,如地方该官员弁知情故纵者, 照例议处。乡保衙兵盘查不力, 杖八十, 革役。知情故纵者, 杖一百。此处近天子城下,倘若消息传入上官耳中,岂不是平白断了大人的青云之途?”
他此言一出,不仅是贺县令,就连两边站着的衙役屁股都紧了一分。杖八十?打完人还能活吗?
一听很可能要丢官,贺县令算是被掐住了死穴,瞬间清醒过来。他这下都不用师爷支招,立刻拍案而起:“来人!拐子王横行乡里,必然为祸甚多,本官身为父母官,怎可坐视不理!赵捕头,你速速带人去他家中彻查,看看是否有略卖和诱之事!”
惊堂木重重一拍,声音震彻公堂,连牌匾上的蜘蛛都惊得掉落了下来。
……
案子就此判定。外间看热闹的百姓见状这才稀稀拉拉散开,只是仍未走远,沉浸在刚才精彩绝伦的辩论中难以回神,总忍不住把目光看向那名白衣公子。
容宣走出衙门,对周遭的目光毫无所觉。他掂了掂手中沉甸甸的钱袋子,拐子王身上只带了十两白银,剩下的只能用小金锭补足,但还是怪重的。
他思及此处,不禁抬头看向天边高悬的烈阳,难免有恍惚之感:他居然打赢了官司?
不过也不稀奇,古代的律法漏洞跟筛子一样,有理在身的情况下,想翻案也不是太难。
姬凡一直在后面静静跟着容宣。见他刚才在公堂上不仅三言两语就翻了案,还让拐子王倒赔银子,逼得那个糊涂县令彻查此事,眼中悄然闪过一抹光亮。
他夫君真厉害……
此时刘大爷和巧英也扶着栓柱走出了府衙,他们瞧见容宣站在门口,不由分说上前便跪,哭得老泪纵横:“容公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若不是你在堂上出手相助,我们一家子人可怎么活啊……”
容宣赶紧把他们从地上扶了起来:“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他语罢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银袋子:“刘大爷,这是拐子王赔来的七十两白银,其中有十两是你们的欠款,还剩六十两。依照行情来算,我做状师替你们翻案,需得从中抽取四成佣金,也就是二十四两作为报酬。”
容宣这个人活得很清醒。救人归救人,报酬归报酬,更何况他现在一贫如洗,何必装得清风霁月。语罢从钱袋里面拿出二两金锭和四两白银,把剩下的钱全部交到了刘大爷手中。
刘大爷一惊,连忙推了回去:“容公子,你这是羞老汉的脸啊!你救了巧英,我们本该谢你才是,怎么还能要你的银子呢!”
他们是朴实的庄稼汉,大字不识一个。觉得这银子既然是容宣打官司赢回来的,那么理所当然应该归他。
容宣开口纠正:“这不是我的银子,这是拐子王赔你们的银子。栓柱现在受了伤,虽不至三年难以下地,可也要休养一段时日,难道你们不吃不喝了吗?看大夫也要钱,你们就收下吧。”
刘大爷还是觉得受之有愧:“这……这这……”
容宣最后只能把钱袋塞到了巧英手里:“刚好我要带夫郎去医馆瞧病,栓柱也受了伤,一起走吧,免得耽误了他们的伤势。”
巧英擦了擦眼泪,红着眼睛点头道:“多谢容公子。”
于是他们两家一同结伴去了医馆。栓柱看跌打损伤,容宣则带着姬凡去看……脑科?
坐馆大夫是这一片远近闻名的医科圣手。他先是替姬凡把脉,又皱眉检查了一遍他后脑磕伤的位置,思虑半天才道:“后脑血块淤堵,想来外力受创太重,故而记忆混淆。我替他扎针活血,再辅以药材去淤,你们每隔五日前来复诊一次,看看恢复如何再说。”
姬凡不喜欢旁人碰他,一直眉头紧皱。尤其当大夫检查他后脑肿块时,那种头痛欲裂的感觉又忽然席卷而来,疼的他面色苍白,闷哼出声。
“大夫,你轻一些。”
容宣眼疾手快把姬凡拉到了自己这边,无意识轻轻揉了揉他的后脑,出言解释道:“我夫郎他经常头疼,您下手太重了。”
坐馆大夫闻言险些气得吹胡子瞪眼。他行医数十年,难道会不知道下手轻重吗?碍于不能撵客,勉强忍下了这口气,皱眉走到药柜后面,提笔刷刷刷开了几张药方,递给一旁的学徒去抓药。
“后脑淤血阻滞,自然会头疼,好在你夫郎习武,体质康健,换了寻常人不痴也傻。现在当务之急是调理他脏腑内伤,余下的就慢慢治吧。”
容宣反正也不急着让姬凡恢复记忆,闻言低头看了他一眼:“那就听大夫的,慢慢治?”
姬凡头疼,一直靠在容宣肩上,闻言闭眼轻轻点头,并无异议。
隔壁的栓柱已经上好了药。庄稼汉子筋骨皮实,拐子王打的那一顿其实都是皮外伤,休养几天就好了。容宣在公堂上说他三年不能下地,纯属夸大其词。
他捂着胸口,在巧英的搀扶下走了出来,感激得不知该如何是好,面色虚弱的道:“容公子,多谢你的救命之恩,否则我们这些庄稼人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没处说理,待我伤好之后,一定登门拜谢。”
容宣道:“听说你媳妇已经怀了身孕,有空多陪陪她吧。那些银子攒着也好,做生意也好,留一部分出来给孩子以后读书用,识字明理,自然也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栓柱连连点头,恨不得把他的话当成金科玉律:“您说的对,俺现在就攒钱,日后送孩子去学堂读书,也当个读书人。”
刘大爷已经去把遗落在妓院门口的牛车给牵了回来,他们拿着大夫开的药,坐上牛车原路返回。
天边早已夕阳欲颓,一片霞色。无数飞鸟振翅而还,远远看去只余一片密密麻麻的黑点。容宣懒懒靠在牛车上,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恍惚间听见一声尖锐的鹰唳。抬眼一看,却见一只黑鹰振翅盘旋在上空,久久都不愿离去。
姬凡也好似听见了声音,喃喃自语:“哪儿来的鹰?”
容宣吐出嘴里的草:“这是猎鹰。王公贵族狩猎出巡,都会带上自己驯养的鹰来狩取野兔,它许是找不到自己的主人了吧。”
那只鹰最后似乎飞累了,落在不远处的一棵枯枝上,低头理了理羽毛,安静不再鸣叫。
姬凡对上它的眼睛,脑海中又电光火石闪过了某些片段。只是这次更为模糊,似乎是一片山谷树林。
他……
到底是谁?
姬凡闭眼皱眉,怎么也想不起来。最后抬眼看向一旁的容宣,却见他正支着下巴看巧英,欣赏姑娘秀气的容貌,顿时把这个问题抛到了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