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重山/作为深情男配应当对主角做些什么(82)
“然后我跑回这个山洞,才发现玉佩原来掉在这儿了,而你在上面留了个阵法,于是我就知道你来了。”
他小声说着,遮好脑袋后,把手也收进去,但缩到一半,又给步绛玄捞住。
步绛玄在罗汉榻上整理出了个位置,坐到闻灯身侧,往他这条手臂上裹了张能御寒的妖兽皮毛,扣住手腕。
“你不要渡灵力,大概率是没用的。”闻灯看出步绛玄的意图。
步绛玄没理会这话。
每个人的灵力都是不同的,步绛玄的灵力如同他的人,甚是清寒。但眼下时分,闻灯非但没感觉到那股寒意,反而觉得温暖。
这点温暖沿着他体内经脉游走,但没过多时,变得越来越少、越来越弱。
步绛玄又蹙了下眉,再次渡出灵力到闻灯体内。
依旧是同样的结果。
“鬼渊里有鬼。”闻灯的目光落在步绛玄的手指上,轻声嘀咕,“像是要将我回档一样。”
尔后视线上升,看定步绛玄的脸,问:“你身上有什么奇怪古怪的地方吗?”
“并无。”步绛玄将闻灯的手塞进被褥中,“还冷吗?”
“现在还行。”闻灯想了想,回答道。过了片刻,他又说:“我想喝热水。”
“好。”
步绛玄将榻前的椅子移开,放出一张桌子,摆上茶炉茶具,拿出一罐小青柑。
灌入茶壶中的依旧是提前存下的山泉水,闻灯看他点燃炉火,看他将公道杯倒扣到茶盖上预热,轻声问:“你怎么也到鬼渊来了啊?”
这其实是一个不必问便知晓答案的问题,但闻灯闲着无聊,想和步绛玄说话。说完,他注意到步绛玄还将装猫的竹篓背在背上,里面有一阵小小的呼噜声传出,猫正在安睡。
于是他伸手戳了戳竹篓,又问:“这是什么?”
步绛玄不紧不慢取出一颗小青柑,放在盘中备好,摘下竹篓,将上方的盖子打开。
他一如既往对猫没有好脸色,伸手进去,食指中指往猫的后颈皮上一捏,把它从竹篓里提溜出来,丢到闻灯怀里,道:“你的猫。”
然后回答起第一个问题,“找你。”
“它怎会在你那里!”闻灯睁大眼睛,一副欣喜至极的模样。
他双手捧住猫脸,将它搓了又搓,再抓住爪子,揉了好几下肉垫。猫似乎不太习惯被这样对待,挣扎着要跑,都被闻灯捉住。
闻灯表演一番别后重逢的喜悦,掀开被子一角,把猫丢进去,看向步绛玄,对他道:“我以为它生性不羁爱自由,趁我不注意离我而去了。”
步绛玄看着他,慢条斯理挑了下眉。
闻灯重新将自己遮好,脑袋埋进被子里,只在面前露出一条缝,回到第一个话题:“那你就没想过,下来之后,会被一直困在这里吗?”
“没想。”步绛玄答得平静淡然。
不愧是你,很有底气。闻灯暗道,在被子底下搓了搓猫,又问:“你来这里多久了?”
步绛玄:“昨夜来的。”
“找到出去的办法了吗?”
“不曾。”
闻灯拉长调子“哦”了一声。
壶中的水在两人说话之间沸腾,白雾从壶口冒出,将视线氤氲。步绛玄揭开壶盖,往里放进那颗小青柑,闷泡几许,倒出茶汤。
他没有分茶,直接把公道杯给了闻灯。公道杯是细腻的白色,茶汤褐红透亮,闻灯双手捧着,过了好一阵,才感觉出这茶烫手。但闻灯没放开,因为温暖的感觉实在是太好了。他还往前凑了凑脑袋,用茶汤上腾起的热气蒸脸。
步绛玄偏头注视着他,于须臾之间,将这公道杯取走,往这人手上垫了条手帕,再把杯子放上去。
闻灯维持着姿势,过了一阵,想起一件事:“我在这里,你也在这里,学院会不会派人来找?”
“会。”步绛玄道,紧接着话锋一转,“但他们会在做好万全的准备后,才派人到鬼渊来。”
“也就是说,他们要很久之后才会来,而我极有可能在那之前就被冻死了。”闻灯叹息着说道。还有可能玄绝化骨功突然抽风失效,在步绛玄面前来一出大变活人。
“慎言。”步绛玄极不赞同地看了闻灯一眼,自榻上起身,“我不会让你冻死。”
这山洞并不宽敞,眼下放了一桌一椅一榻及数个炭盆,几乎不剩空余的地方。步绛玄将椅子收起,又重新摆放炭盆,勉强腾出一片空地。
闻灯目光跟着步绛玄移动而移动,忽然之间,喊了声:“步同学。”
步绛玄站定回头。
“谢谢你。”闻灯认真说道,若是没有步绛玄,他定然会死在这里。
步绛玄听见这话,敛低眸光,看了眼被闻灯捧在手上的茶,道:“可以喝了。”
数口微烫茶汤入腹,闻灯身上又暖和不少,他满足地呼出一口气,抬头一看,竟见步绛玄在腾出的空处上摆了一个炉子、一口药罐。
“你竟然带着熬药的罐子?”闻灯惊讶说道,随后又见步绛玄回过身来,往桌上排出一排药材。
闻灯眼睛瞪得更大,“还带了这么多药?你是小叮当吗?”
步绛玄瞥了这人一眼,在他的瞪眼注视中,取出一杆小称,动作利落地配出一份药,放进药罐中,拿冷水泡上。
闻灯明白了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默默低下头,把茶喝完。
“我想睡一下。”他把空茶杯放到桌子上,拉了拉被子,盖好手和脑袋,对步绛玄道。
步绛玄应了声“好”,“药好了我叫你。”
“你不去探路?”闻灯问。
“不急。”步绛玄话如此,神情亦如此,敲不出分毫急切。
听他这样说,闻灯便倒下了,在被子里动了动,一番调整,找到舒适的姿势和位置后将眼一闭,很快睡着。
步绛玄将闻灯没掖好的某处理平整,坐在榻边看了他片刻,才起身继续做事。
他又取了些药草出来,然后将桌子撤走,换成一个木桶。他朝桶内捏了一个水诀,又往底下贴了数道水符,放入药草,慢慢煮开。
药的清苦味道盈满山洞。闻灯睡了一阵,从被子里伸出脑袋,嗅到这个味道,眉头一皱,又缩了回去。
闻灯开始做梦。
来到这个世界后,他很少做梦。上一回梦见的是神京,他沿着行人如织的中轴大道,走向守卫森严的皇宫大殿,不过行至中途,便醒了。这一回,梦见的是一片风雪。宫墙的轮廓在茫茫大雪中隐约可见,他向着截然相反的方向走,似乎就要远行,但无人送别。
风大雪重,他一身单衣,越走越冷。双足近乎要冻在了地面上,手已麻木,连指尖都无法动弹。
好冷。闻灯对自己说道,继而自问,为何会这样冷?
他脑袋都被冻木,在风雪之中茫然四顾,过了好半晌,才想到答案:因为身处鬼渊。
但我不是在山洞里睡觉吗?这很不对。闻灯心说着,往四下仔细一看,作出决定——他要睁眼看看。
可这一刻,眼皮竟似千斤重,尝试一次又一次,无论如何使劲用力,都睁不开。闻灯不禁有些泄气。
“闻书洛。”忽然的,从极遥远处传来了喊声。
“闻书洛。”
“闻书洛,睁眼。”
遥喊之人有一把清冷耐听的好嗓音,质地如同被冰镇过的酒。闻灯循声望去,看见的却唯有一片风雪。
“闻书洛?这又不是在喊我。”闻灯收回目光,低声嘀咕着,“反正醒不来,不如继续睡吧。”
他不再试图睁眼。
山洞里燃着炭盆和火符,药罐里的汤药和木桶中的草药汤都在沸腾,温度直逼酷暑,但闻灯的体温却在往下走,眉眼之间以可见的速度结起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