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重山/作为深情男配应当对主角做些什么(196)
不过大明楼并非每一日都从早沉寂到晚。当酉时的钟声敲响,于闲和徒无遥会过来敲开前院的门,将在院子里坐“枯禅”的闻灯拽到食堂吃东西。
但这一日,他们拽着闻灯走上的并非往常那条路,而是一路朝外,走向白玉京东门。
徒无遥一身火红大步在前,于闲走在闻灯左手边。路是熟悉的路,纵使闭着眼也不会走错,但闻灯对去外面兴趣缺缺。他扫了这两人一眼,停下脚步问:“这是要去哪?”
“闻师弟,你记性似乎变差了。”徒无遥回过头来说道,“前几日不是说好了吗?谌寒年自个儿办的酒楼今天开业,我们过去帮他捧场。”
闻灯想起确有此事,眉梢一蹙,但还是低低应了声“哦”。
来到酒楼是一刻钟之后,这中途,他们去给谌寒年挑了几件开业贺礼。
谌寒年为几人留下了最顶层的雅间。推门进去,冷菜早已上桌,北苍望羲坐在位置上等了好一阵,闲得无聊,把果子搭成各种各样的房子和塔。
“你们终……”北苍望羲抬头。
徒无遥一声暴喝打断他的话:“北苍望羲,这是我千辛万苦找人从南面运过来的果子,娇贵得很,一压就坏,你竟然用来搭房子?”
话到末尾,她甚至吼破了音。
北苍望羲手一抖,正搭的“房子”塌了,果子噼里啪啦落到地上,有几个直接把自己撞成了汁。徒无遥见状更气,一把抽出腰间的长鞭。
“徒师姐,大好的日子莫要动气,咱们有话好好说。”北苍望羲唰的从椅子里蹦下来,双手挡在身前,露出讨好的笑容。
“谁是你师姐!”徒无遥满脸怒气,作势就要扬鞭,为她得来不易的果子们报仇。
北苍望羲“哎”了一声,赶紧开窗跑。
徒无遥二话不说追出去,嗖的没了影。
吵闹声倏然而来倏然而去,闻灯瞥了眼窗外,和于闲一起将剩下的、完好无损的果子们捡进果盘,然后挑了张椅子坐下,喝了一口北苍望羲早先便倒好的酒。
于闲坐到他对面,尝了尝桌上的冷菜和点心,放下筷子抬起头,注视着闻灯道:“闻师弟,我觉得你最近特别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闻灯偏首。
“你最近不太笑了。”于闲道,顿了顿,又补充:“你看起来好像丢了什么,很孤独。”
闻灯被他说得一愣,思忖片刻反问:“有吗?”
“有。”于闲肯定地点点头。
灯盏高挂,晕黄的光芒倾洒旋落,照得闻灯一身素净的白衣偏了色。他脸上瞧不出太过明显的情绪,抿了抿唇,放下酒杯,垂低眼眸。
宵风从窗外直入,雅间里两人一时无话。
于闲把闻灯喜欢的冷吃兔换到他面前去,想了想,提议道:“东山的桃花开了,明日正好是休假一日,咱们带上几坛好酒,去赏桃花如何?”
“好呀好呀,东山的桃花,向来是神京城一绝。”北苍望羲噌的一声从窗户外窜进来,抢在闻灯之前应下于闲的话。
“你若不给我运一箱这种果子过来,咱俩这事没完……东山赏桃花?行啊,我同意!”徒无遥亦回到雅间,先是怒气冲冲对北苍望羲一吼,再对于闲的提议表示赞同。
闻灯眼神动了动:“明日……”
“明日二月廿四,是咱们这个月唯一的休息日,你有别的事?”于闲问。
“并无。”闻灯摇头。
北苍望羲打了个清脆的响指:“那就这样说定了。”
“我们白玉京明日放假,你个其他学院的人凑什么热闹?”徒无遥分外没好气。
北苍望羲“哎”了声,答应徒无遥的赔偿要求,并说了许多好话,才算让她神情有所好转。
酒楼伙计将热菜一道一道端上桌,几人品尝起这里的菜色。其间谌寒年过来敬了三四次酒,并仔细询问他们对酒楼各方面的看法,大都是于闲在回答。
散席时夜已深,但月色太明,辉光四溢,难有深意。北苍望羲说不如到城东的食肆续个摊,于闲和徒无遥都说可以,唯独闻灯回了白玉京。
他不太喜欢身处在人群里的感觉——那些人太吵了,他想安静。
大明楼四下无人,闻灯在前院屋檐下站了一阵,才走向后院寝舍,推开门。他往身上丢了个洁净术,驱散酒味和烟火气,坐到窗前桌案后,缓慢拨响他的六弦琴。
弹奏的曲子叫做卡鲁索。闻灯刚到这个世界不久、满腹郁闷满心伤感时唱过一次。
曲太哀婉深切,是一首远送,天涯别离。
闻灯说不清楚为什么今晚要弹这首曲子。最后的一记颤音落罢,他坐在椅中许久,才放下玉笛,走去床前,就此和衣睡去。
此夜星稀月明,翌日风定天晴。
去往东山赏桃花的人甚多,携家带口,呼朋引伴,歌于道途,一片欢声。
身为修行者,闻灯等都不愿挤那人群,便择了空路。于闲在前面带路,中间是北苍望羲和徒无遥。闻灯缀在一行人的最后,看见桃花绽放东山,千里万顷无边灼红。
于闲是这里的赏花常客,边说边介绍,引着几人在山野间左转右旋,来到一处游人较少的地点。
“若说东山上哪处桃花开得最好,当属这片溪涧谷地。”落地寻了处歇脚石,于闲指着不远处山涧桃林、流水乱红,满是感慨说道。
“我却觉得垂云楼外的更好。”徒无遥用一种回忆的语气说道,“数年前的某个春日,我曾在云舟上遥遥看过一眼,至今难以忘怀。”
几人所在之处恰能看见垂云楼的一角。那楼不高,三层而已,沉默地伫立在东山山腰,飞檐在层林里翻出一点古老苍凉之意。
闻灯随着众人的目光转头看向垂云楼。
视线定格的一刻,他心头掠过一股茫然的感觉,等反应过来,已提步向它走去。
“诶,闻师弟,你上哪去?”于闲问,他都准备就在这处摆餐布和桌椅了。
闻灯朝着半山林间翻起的一角抬起下颌:“去那里看看。”
“那里就是垂云楼。”于闲登时摇头,对他劝说,“两千多年前,烈帝亲自设下禁制,任何人不得靠近楼外一里。”
“我想去。”闻灯语气执着,言罢转瞬,行出数里。
“可你进不去啊……”
“反正是出来游玩的,就到处走走看看吧。”北苍望羲拍拍于闲肩膀,迈开步子,追着闻灯的身影过去。
这里闻灯境界最高,已至游天下境,他若不刻意放缓速度,其余几人自是不可及。
不过片刻,闻灯来到垂云楼的禁制外。他有意停下,做一番探究再决定是否前行,却是不曾料到,禁制竟主动将他纳了进去。
闻灯警惕起来,迅速将神识探向四周,发现这里没有危险和恶意——这里甚至没有人,放他进来,似乎是禁制自己的主意。
类似于前段时日他发现自己无师自通学会了六弦琴的古怪感在心中升起。
但闻灯没有因此放慢步伐。
三两步后,他来到垂云楼近前,谨慎地绕着它走了一圈,确定里面也无人,才转身去看那片桃花林。
自两千年前周烈帝逝世,这里再未有过人涉足,高树矮草生长肆意,自顾自绽放凋零。
眼前春日正好,清光漫洒,灼红连片,烧至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