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重山/作为深情男配应当对主角做些什么(112)
闻灯点头,不再打扰这位教习疗伤。
他又来到赤乌尸体前,想找找看是否有可用的材料,但眼前所见,唯一地血肉烂渣,连眼珠子都被拍散了,根本寻不出任何东西。
这还是当初那个解剖妖兽解剖得骨是骨肉是肉、连血水都放得干干净净的步绛玄吗?现在是钮钴禄步绛玄吧!闻灯看了一眼这堆烂肉便别开脸,胃里直泛恶心,赶紧转身离开。
他回到步绛玄身侧。这人已将别人间剑上的鲜血清理干净,单手提着,剑尖指地,立在洞口前,一身绛衣被风吹开。
闻灯看着这人的背影,忽而想到,被他杀死的是神心空明境巅峰的赤乌。闻灯心中生出一个念头:如此说来,这人的境界岂非……
“你的境界……”他忍不住开口。
“神心空明境巅峰。”步绛玄答得直截了当,没做任何隐瞒。
即使对自己的猜测有把握,但闻灯仍然很震惊。在半个月前,这人还在清净境呢,憋三年不破境就能憋成这样?别的人听说都会哭的!
闻灯决定暂时不和步绛玄说话了,走去看程复惊。
这人脸色有了明显的好转,可额头仍在冒冷汗,闻灯怀疑他有些发烧,用手背一探,却发现这人的温度凉得吓人。
不知道从灵界带出的药草对他有没有用。闻灯寻思着,从刀鞘里掏了一株出来,打算烧壶水,泡一泡让他服下。
步绛玄不知何时来到闻灯身侧,瞥了眼他和他手里的灵植,道:“做什么?”
这并非人界种不出的灵植,但闻灯手上的这一株,蕴含的灵气异常充沛。步绛玄眼皮子撩了撩,又落下,看定闻灯的眼睛。
“他身体很虚弱。”闻灯的视线在程复惊身上,道,“我怕他撑不过去,打算……”
步绛玄没让闻灯将话说完:“此药需要熬煮至少一个时辰,若直接与他服用,效果至多三成。”
闻灯对药理知识的了解来源于步绛玄和徒无遥,前者的师父是江湖上数一数二的医术高手,后者出身医药世家。但他仅限于了解,不曾正儿八经学习过,被步绛玄一说,才发现犯了错。
“我方才分了徒姑娘几株,想必她正在熬药。”闻灯稍加思索,对步绛玄道,“他们两人,我们一人带一个。”
这是要带人回去的意思。
就在这时,山洞另一侧的八字胡教习一口黑血吐到地上,看起来是逼毒成功。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双手抬于胸前,缓慢压下,睁开眼睛。
八字胡教习看了眼程复惊,对闻灯和步绛玄点头:“老夫已无碍了。”
“走吧。”步绛玄道,言罢别人间剑合入鞘中,将程复惊衣领一挑,步入风中。
你对待病号也这样?闻灯看见他的动作,神情非常复杂。
他下意识要对八字胡教习说声抱歉,替步绛玄解释一两句,但想到自己现在的人设,生生忍住,仅是抬起手来,比了个“请”的手势。
外头风雪很重,闻灯来时心急,忘了给自己撑开屏障,被雪珠子砸了一路,连头发都有些散。眼下点出一股灵力,边注意前面的步绛玄和侧方的八字胡教习,边前行。八字胡教习稍微理了理自己的衣袍和头发,让自己看起来不至于太狼狈。
不消多时,他们回到先前的巨石前。
于闲等人搭起了帐篷,让伤员们在里面休息,徒无遥和另一个女孩坐在药炉前煎药,步绛玄回到此处,没耽误半分功夫,将程复惊交给于闲、由他扶住这人。
尔后回来的是闻灯和八字胡教习。
帐篷里的人听见声响,纷纷掀帘走出,惊喜万分:“杨教习!”“程师兄!”“老程!”
“太好了,太好了……救回来了……”谌寒年红着眼从于闲手里接过程复惊,和另一位同门一起将他安置在一张铺着厚厚绒毯的罗汉榻上,转身出来,冲着步绛玄郑重行礼:“谢谢你,步兄,还有这位……”
他转向闻灯,后者报出自己的姓名:“闻灯。”
“闻兄。”谌寒年又向闻灯致礼,“多谢闻兄。”
“教习可无碍?”众人问八字胡教习。
“不打紧。”他摇了摇头,冲众人笑道,“你们如何了?”
谌寒年低声说:“内伤尚且能够自行调理,但妖兽爪子上的毒……解它需要用到的药材太多了,凑不够。”
他这话一出,便见步绛玄将手一抬,甩了十数颗药草出来。
“多谢多谢!感激不尽!”谌寒年眼前一亮,用未受伤的手把这些药草抱住,转身朝着徒无遥,“徒姑娘,药够了,就按照你先前说的,捣烂敷上即可,是吧?”
“没错。”徒无遥点头。
步绛玄瞥了眼闻灯,见他跳到了一颗覆满雪的石头上,朝远处眺望,便要提步过去,这时于闲凑过来,对他道:
“步师弟,我们方才问了问,他们队伍的行程安排和我们相同,亦是两日后回邙山。我们两方不如结伴而行,这样可多个照应,若是遇上先前他们遇上的那种状况,胜算也会大一些。”
说着,于闲压低了声音:“再者,他们身上都带着伤,如果再碰上些危险,恐怕……”
这人完全挡在了步绛玄身前,而闻灯在石头上坐下了,彻底从步绛玄的视野中消失,连个冒出来的脑袋都看不见。步绛玄敛低眸,再抬起时,眸光格外的冷。
“嗯。”他应了一声。
恰巧雪原上的风转烈,向着于闲后背猛扑。于闲冷不丁打了个寒颤,但把原因都归咎于风,笑着拍拍步绛玄肩膀,道:“步师弟,心地善良。”
闻灯坐在石头上遥望远处,腰背挺得笔直。他很想用放松的坐姿,坐得四仰八叉歪七倒八,但现在是酷哥人设,不得不坐得端正。
他看了会儿前方,又看回众人,数了数,发现步绛玄的队伍和程复惊所在的队伍都是七人,其中以神心空明境者担任队长。
合理的安排。他在心中做着点评,忽然的,瞧见步绛玄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来。
这个人还没解除对我的观察吗?
还是真如于闲所说,他觉得我的冷言少语和他的冷言少语算是一种趣味相投?
啧,那就投吧,只要不投着投着,左手上的绷带突然松垮了就好。
闻灯心中掠过去一大段想法,将脑袋转过去,继续瞪着远处的地平线,而步绛玄来到他身侧,站在于他并肩的位置,同样看定远方。
一息、两息、三息……
一分、两分、三分……
直到一刻钟过去,身后帐篷里传来众人上药时此起彼伏的呼痛,药炉上水汩汩沸响,步绛玄都未开口说过一句话。
……这就是你交朋友的方式吗?闻灯偷偷瞄了眼身侧的人,不知该在心中吐什么样的槽好,从石头上起身。
“我去周围看看。”他丢了一句话给步绛玄,拔腿朝前。
他随意择了个方向前行。
雪渊上除了雪还是雪,风景虽不至于一成不变,看久了却也乏味。闻灯慢条斯理踱着步子,走出一截,发现步绛玄跟在他后面。
步绛玄提着剑。
收入鞘中的别人间剑通体漆黑,剑柄上挂着一条深红的流苏,在风雪间撞出的弧光轻且幽。闻灯的目光顺着流苏往上,掠过步绛玄握剑的手,再沿手臂,一路定格在他的眼睛上。
“你……你方才没受伤吧?”他这才想起,先前都顾程复惊和八字胡教习去了,忘记了问步绛玄的情况。
听见这话,步绛玄瞥了闻灯一眼,敛低眸光,没有回答。
他们之间隔着丈许距离,隔着无尽的风和雪,雪散得像一场茫茫飞花,而风呼啸怒吼。闻灯不觉得步绛玄不理他有什么问题,拨开被风吹到眼前的头发,仔细打量步绛玄,半晌过后,确定他无事,收回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