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重山/作为深情男配应当对主角做些什么(159)
——冥王之怒!
琴声戛然而止。
威压直逼四肢百骸,闻灯连瞪眼都做不到了,脸上手上渗出道道血痕。他呼吸一滞,双膝一软,就要跪下,步绛玄回身将人捞进怀里,同时用别人间剑柄一撞悬空的七弦琴,让它升到两人上方。
“生魂?”
是一个缓慢而沉肃的声音,之后音调一转,变为凌厉一喝:“罪人!”
不过四字,音起之时,尚从对岸传来,音落那刻,已然来到头顶。
灵力迅猛压下。开满山野的彼岸花弯腰发抖,山石崩裂成灰,三途川里的水静了一瞬,转而炸起,往四处迸溅。
步绛玄将别人间剑插进地面。
剑意激荡,横扫四境,立时铸起结界。
光华大盛,耀白刺眼,他绛衣飞掠,以背朝天,把闻灯抱得更紧了一些。
“小师父,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灰白眼睛将手心里的火焰掷向天空,扛住就要落上头顶的灵压,“等从黄泉离开,别忘记收我给你的生辰贺礼。”
火焰将天空切出一道裂痕,他尾音带着笑,灰白的衣衫在虚空里一转,迅速钻入裂口,消失不见。
砰!
砰!
砰!
茫茫光芒占据视野,闻灯什么都看不见,但他清楚地听见了步绛玄的心跳声,跳得很快,半点没有从前的沉稳模样。
他亦收紧手臂,将步绛玄抱紧。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很慢,慢得如同漫漫淌过的河水,都无法将人冲向前。
闻灯想说些什么,又害怕时间长河的流速骤然加快,说到一半,再无法将剩下的话继续下去。
他闭上眼,打算安静等待结局到来,却听见一连串清脆的“咔嚓”声。
——锁住他的铁链被打碎了。
而方才那令人窒息、几乎要把人骨头都碾碎的威压,并未继续往下落。
闻灯小心翼翼睁开一只眼,转了转,将四下瞧了又瞧,睁开第二只。
灰白眼睛已然消失,但也没看见像是冥王模样的人,三途川中的水归于原位,缓慢向前奔流,四面寂静,山花烂漫。
“我们还活着?”闻灯手指动了动,面露欣喜,但这样的情绪转瞬即逝,变成担忧。他退后半步,从上到下打量起步绛玄:“你没事吧?”
“我没事。”步绛玄摇头,继而目光一转,看向头顶。
七弦琴悬在半空,琴身流转幽光,不见半分损伤。
闻灯顺着看过去,转瞬明白过来没事的原因,目瞪口呆:“这把琴……神器级别的吧?”
“竟然能接下吾的一击。”方才的那个声音又响起。
正是这时,一个身穿黑袍、额上生着暗红纹路的男人出现在当空。他负手而立,袖摆无风自扬,神情沉肃,满身威严。
他光是说话,周遭空气里便又起了灵力波动。
七弦琴上光芒大亮,再次作出化解和抵挡,而步绛玄用别人间剑布下的结界在这一刻没有撑住,破碎开来。
闻灯“嘶”了一声,紧跟着被步绛玄拨到身后,全然挡住。
步绛玄对上冥王的视线。
两双眼睛,一者沉然警惕,一者漠然无情,对视一刹,后者流露出些许惊讶,道:“原来是你。”
转而又向站在步绛玄后方瞥了一眼,摇头道:“你们不该在此世相遇。”
“可我们已经相遇了。”步绛玄平平说道。
“孽缘。”冥王将衣袖一甩,转身走回三途川的对岸,“放你一马。”
步绛玄收琴收剑,回身扶好闻灯,面无表情说道,“本就是你失职。”
听见这话,闻灯眉梢向上一挑,而冥王脚步一顿,又是一甩袖:“那吾便送你二人一句提醒:将来某日,若陷入绝境,一直向北,走到尽头。”
言罢,冥王的身影消失不见。
闻灯眼珠子转了又转,目光在三途川和步绛玄身上来回数次,消化着信息,问:“那是什么地方?”
步绛玄敛眸:“归渊。”
闻灯又挑了一下眉,脑袋向下一歪,去看这人垂低的眼睛。
却在此时,在闻灯体内不受控地流转着、不停洗炼经脉、冲击更高境界的灵力陡然汹涌。难以忍受的疼痛来袭,顷刻蔓延到周身各处,他踉跄着后退一步,喷出一口鲜血。
步绛玄表情一沉,握住闻灯的手:“引魂灯在哪?”
闻灯手指颤了一颤。
步绛玄看懂这个动作,紧紧扣住闻灯手指,将一缕神识沉进他手指上那枚白玉戒指中。
*
白玉京里已经入夜,长廊庭院皆上了灯,烛光随风摇曳,将一地的影子晃乱。天穹上月依旧圆满,星辰三三两两散落在侧,辉光耀眼。
北间余在花厅里煮茶,闻行意守在静室门前。于闲和徒无遥并肩坐在屋檐下,不时往屋中看一眼,小盛也在此,但距离他们有些远。
“小兄弟,你一个下午都没吃过东西,不饿吗?要不要我带你去食堂吃点东西?今晚有烤鸡和爆炒黄喉,我跟你说,可好吃了。”于闲将目光投向小盛,敲了身侧的地板一下,笑着说道。
这一下午,他们问了他无数个问题,有关大祭司、有关幽族、有关引魂灯、有关他为何能够突然出现,问他姓甚名何、兴趣爱好,甚至问他要不要茶水点心,小盛统统以沉默来回应。
上一个问题问他是否要吃些零嘴小食,这一回直接上到主菜,小盛垂低眼眸,依旧不回答。
于闲收回目光,和徒无遥交换眼神。
徒无遥耸了下肩膀,抬手挡在脸侧,压低声音道:“大概得等步师弟将闻师妹带回来,他才会开口说话。”
于闲赞同这话,点点脑袋。
电光火石之间,倏见静室里光芒大盛,犹如膨胀爆炸般扩散到庭院间,刺得人不得不闭上眼。
北间余出现在廊上,闻行意噌的起身,旋即听见室内的北苍望羲大喜道:“你们回来了!”
于闲和徒无遥对视一眼,纷纷舒了一口气,却见北苍望羲将门拉开一条缝,闪身出来,再反手将门合上。动作太快,门内情形如何,门外的人没能瞧见一眼。
他就这样靠在了门上,同时也挡在门前,不让人进去。
“这是怎么了?”徒无遥疑惑问。
“咳,非礼勿视,非礼勿听。”北苍望羲回答说道。
闻行意登时沉了脸色,作势就要一脚把北苍望羲踹开,进去查看。
“闻大哥,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只是处理一些地方的伤口而已!”北苍望羲忙抬手安抚他。
徒无遥来到门边:“既然如此,不该由我去?”
北苍望羲朝她翻了个白眼:“人家小夫妻自己处理就行了,你这么多事做什么?”
这话让闻行意的表情更黑。北间余抓住他手臂,低声道:“别慌乱,仔细听,是在破境。但非正常破境,小玄在帮忙。”
随后转头看向其余人:“都离开,别打扰。”
室内。
闻灯已经晕了过去,乌发凌乱,脸上身上遍布血痕,其中许多已凝成血痂。他体内灵力流窜得毫无章法,若不介入外力控制,必然爆体身亡。
步绛玄把他放在榻上,摆成盘膝跌坐的姿势,手掌抵住他的手掌,接纳他体内狂乱奔涌着寻找出路的灵力洪流,并将自己的缓缓渡过去,修复受创的经脉,疏导并安抚那些作乱的余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