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重山/作为深情男配应当对主角做些什么(62)
纸窗映着满屋灯色,又映满庭院雪色,两道身影靠在一处,融成同一个轮廓。闻灯身上的梅花香和酒香都已被洁净术洗掉,却自有一股冷香漂浮出来,难说是什么,却异常清幽。
步绛玄闭上眼,深深吐纳,指间再起一诀,再点闻灯眉心。
刹那间,闻灯又睡去,身体一软,彻底伏到步绛玄背上。步绛玄垂低眼眸,在原处坐了半晌,才将闻灯抱起,放回摇椅里。
他换了一条更为轻软的披风将这人盖住,略一思忖,剑指一并,点出几道灵力,凝成绳索,把闻灯给捆在摇椅上。
两个时辰后,尘梦的解药炼好,步绛玄喂给闻灯服下。但他并未就此离去,而是回到丹炉前,炼起另一种药——解酒药。
所需药材,炼丹房里便有,他逐一放入炉中,等待一段时间,又伸手,从自己影子里抽出一道灵力,丢了进去。
一夜过去,雪一夜未停,在庭院中积起厚厚一层。天光却是亮了,从东窗洒入室内,照亮摇椅,和睡在摇椅里那人的面容。
闻灯没能像往常一样在辰时初刻醒来,他一觉睡到中午,在白玉京敲响的钟声中,难受地睁开眼。
昨日喝了太多酒,他脑袋格外晕乎,胃也不大舒服,分明空空如也,却恶心想吐。他撑住摇椅扶手,想要坐起来,但刚抬起身,却被一道灵力给弹回去。
闻灯一怔。
而这时,那道灵力从身上飘起来,流回另一处。闻灯顺着看过去,见得步绛玄手执书册,端正坐于一方几案后,绛衣素净,面容英俊冷淡。
两人对上目光,闻灯脑子里骤然炸起一声轰响,记起了昨晚所有的事情。
他喝醉了,在昭明寺外遇到了步绛玄。由于饮酒过多很口渴,掏出徒无遥给的那坛子尘梦,以为是水,喝了一杯。
喝完后,他第一眼看的人是步绛玄。
然后……
然后闻灯不敢回想了。
“醒了?”步绛玄放下书册,将几案上的小瓶和茶碗拿起,走向闻灯,“这是解酒药,一次一粒,无论喝了多少。若像昨夜那样多吃,反而会将醉意加重。”
“这是醒酒茶,可解你此时的症状。”
他说话的语调一如既往平直无波。
闻灯脸一下子羞红,将身上的薄披风抓起,一把蒙住脑袋:“啊啊啊啊你不要和我说话!”他将自己缩成一团,起初抖了两抖,渐渐便不动了,形如一条死鱼。
步绛玄轻抿唇,将解酒药放进闻灯手中,茶碗放到摇椅旁侧支起的小桌上,别开目光看向窗外,道:“午时已至,你该吃饭了。”
“不吃。”隔了许久,闻灯的声音才从披风底下传出,听起来沉沉闷闷。
“有想吃的吗?”步绛玄在他身侧站了片刻,问。
“药。”闻灯答道。
“什么药?”步绛玄蹙了下眉。
闻灯:“后悔药。”
听他这般说,步绛玄缓慢敛下了眸。
“你会那种法术吗?可以把某段记忆摘掉的那种。”闻灯又道。
步绛玄再度看向窗外,目光在那堆积的雪上停留几许,道:“你待在此地,我一会儿回来。”
他转身离去。
闻灯摸不着这人想做什么,仍把自己蒙着,在摇椅里不挪不动,过了数十息,确定他当真不在了,才掀开披风,端起那碗醒酒茶,一口喝下。
胃里的不适感缓解了,闻灯重新瘫回去。
喝酒害死人!现在的他,心中只有这样一个念头。
闻灯又要睡去,而步绛玄说是一会儿,便当真只离开了一会儿。
他庆幸方才将自己给蒙上了,两耳竖起,听着这人在他身侧摆了个重的东西,然后又是一阵清脆的“噔噔噔”,似是在摆碗筷。
他不禁眨了眨眼,这时候,闻到了饭菜的香味,麻辣的、糖醋的、椒盐的、焦香的……各种味道都有。
“吃饭。”步绛玄道出二字。
闻灯没动。
步绛玄又道:“吃饭。”
饭菜着实香,闻灯腹中空空,唯余一条馋虫。他嗅着这些味道,把面前的披风扯开一条缝。
一看吓一跳,步绛玄摆出了一张圆桌,上面起码二三十道菜。
“……你这也太多了吧!”他惊讶说道。
“你没说要吃什么。”步绛玄将他面上的披风扯掉,递了双筷子到他面前,淡淡说道,“我只能全买来。”
第44章 挂坠
闻灯望了眼这一桌菜:“我吃不了这么多。”
“慢慢吃。”步绛玄淡然说道。
“慢慢吃也吃不完啊。”
“能吃多少便吃多少, 不必勉强。”
“浪费可耻。”闻灯说着,走到饭桶前,盛了些米饭到碗中,却见步绛玄走回另一侧的几案后, 拂衣坐下, 将书拿起。
“你不吃吗?”闻灯问。
“我不用。”步绛玄道。
闻灯看了看碗里的饭和桌上的菜, 又偏头看向步绛玄, 犹豫片刻,低声道:“那你可不可以……换个地方看书?”
他仍是有些不自在,想像鸵鸟一样把自己埋起来。
步绛玄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在书册上停留几许,才抬起来, 落到闻灯身上。
“你不想看见我。”他一语道穿闻灯的想法,声音冷冷清清,稍微一顿,又道:“难道你要一直避而不见?”
“逃避可耻但很有用。”闻灯小声嘀咕道。
两人各自垂低眼眸。闻灯站在圆桌前, 步绛玄坐在几案后。数息过去,后者合书起身, 走向门口。
“好。”步绛玄平平应了一声。
咯吱。
门扉由外向内拉开,步绛玄踏进屋外的风雪中, 再啪的一声,反手将门合上。
闻灯偏头看向门口, 在心中说道:酷哥不高兴了。
说来也是, 昨天是他轻薄了步绛玄, 而非步绛玄轻薄他,若论该是谁不愿见谁,也当是步绛玄不愿见他才对。
“人呢,要活在当下、展望未来, 不能被过去给拖住。”闻灯对自己说道,缓慢做了一个深呼吸,往碗里夹了些菜,走出炼丹房。
雪积得很厚,将高树院墙裹上银装。闻灯在庭院的走廊上找到步绛玄。这人坐在屋檐下,面朝院门,身前横一矮几,似在看书。
闻灯坐到步绛玄身旁,捧着碗和筷子,向前探出脑袋,小心翼翼看了步绛玄一眼。他这才发现步绛玄是在煮茶。炉上水还未沸,应是刚烧上,不曾飘起烟雾。今日的茶和往日有所不同,摆在案上的,是一颗果肉被挖走、填满茶叶的柑橘。
“这是什么茶?”闻灯好奇问。
“小青柑。”步绛玄答道。
闻灯盯着这颗小青柑看了许久,低声对步绛玄道:“虽然……但是……做错的人是我,可你得给我点时间,让我拧巴一会儿。”
隔了几息,又道:“对不起。”
步绛玄没有接这话,或许沉默便表示应下。
稍过一阵,水汩汩沸腾,他揭开壶盖,将茶投入壶中,闷泡数十息,倒出茶汤,分做两碗,其中一碗摆到闻灯面前。
雪似乎停了。
午饭过后,休息两刻,闻灯开始练刀。
往后的一段日子,都是重复先前的修行生活。神京城里越来越冷,雪天越来越多,待到腊月初,雪渊战终于来临。
出发前一日,神京八学院遵循旧例停课。
年轻修行者们纷纷走上街头、采买物资。徒无遥和于闲带着闻灯加入这一行列,而闻灯没忘记拽上步绛玄。
街上全是人,比赶集日的集市还要热闹,甚至盛于秋会时的离山山道。闻灯跟在徒无遥身后,觉得自己就要被挤变形。
“雪渊位于墨川以南、邙山以北,是一片无垠雪原。在那里,除了雪和妖兽,以及一些耐寒的药材,就再也看不见别的了。所以雪渊战中有可能用到的东西,都要在出发前便备好。”徒无遥对闻灯说道。
闻灯点头。其实他不缺物资,金陵早送了一批来,前几日北间余和东和亦给了他一份,出门纯粹是为了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