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重山/作为深情男配应当对主角做些什么(180)
话音落地,他转过身去,打算喝口茶。但见倏然间,一箭穿云而出,箭头折射高空上的阳光,冰冷透寒。
——从不远处萧山射出的箭。
闻灯继续端茶的动作,步绛玄出手如电,抬手往前一抓,隔空抓住那支箭。
云舟止住前行的势头。闻灯喝完茶,放下茶盏,往箭来的方向投去一瞥,叹道:“看来这萧山,是非走一趟不可了。”
步绛玄没有折断那箭,亦没有打飞出去,那箭就这般悬停在云间,箭身挟着的灵力和寒意荡然无存,在阳光照耀下,看上去竟有几分笨拙。
“在我离开萧山前,这里的花匠培植出了一种名为千秋草花卉,种了漫山遍野,开花很漂亮,值得一赏。”步绛玄神情自若说道,“如今正是花期,带你去看看。”
“哦?有兴趣了,那就走吧。”闻灯理了理衣袖,弹指将门打开。
步绛玄和他做了相同的动作——那悬空的箭依着来时轨迹逆飞回去,猝然落地,倒扎进层林间。
闻灯走出云舟,步绛玄随在身后,甩袖将之一收。再过顷刻,两人出现在萧山山下。闻灯便真当自己是来游玩的,见到山前界碑上铁画银钩的二字,还品评了一番。
萧山位于神京城以北,气候更冷,春日来得迟。满山都是荒树,干枯瘦长,曲曲折折指向天空,树枝上偶见一两分绿意,还被鸟雀给踩住。但当真开了遍野的花,山间山前都是,鹅黄、浅白、淡紫、轻红交错,一丛又一丛,随着风摇摆出弧度。
风里还散着香,馥郁芬芳。
而山野里不只有花,还站着许多人,境界高的境界低的都有,手里握的武器多数是剑。他们紧盯着乍然现身的两人,满脸警惕,虎视眈眈。
闻灯忽略那些人,目光在这些花上扫来扫去,辨认出:“这花在我们那叫紫罗兰,矮生紫罗兰,花期很长,能从十月开到三月。”
“也有这般多种颜色?”步绛玄起了好奇心。
“比这里还多,毕竟我们那杂交技术很发达,常见的不常见的花,都能染成各种各样的颜色。”闻灯连说带比,“连一半开红花一半开蓝花的都可以给你整出来。”
步绛玄垂眸略加思考,又问:“看起来不会奇怪?”
闻灯回答得很真实:“看谁种吧,人卖花的种出来就特别漂亮。”
“你种过吗?”
“好奇种过一回。”
“然后把人家种死了?”
“……喂,给我点面子。”
两人站在花间,旁若无人交谈着,一人神情淡却温柔,一人又笑又怒、眉眼生动。满山肆意狂乱的风来到两人身前都温和下去,只轻轻勾缠住衣角,似是在流连。
萧山界碑后有些人沉不住气,其中便有方才射出一记穿破云的人,这人再度向着步绛玄拉弓射箭。
闻灯眼角仍有笑意,但和步绛玄话语时分,骤然取出七弦琴,伸手扫向琴弦。
这声琴音很重,带起天地灵气,沉沉砸向射箭之人的脸。
那支箭也被拍回去。射箭的人赶紧后仰躲避,可饶是如此,还是被自己的箭给擦破肩膀、流出血。这个人很年轻,但境界已至游天下境巅峰。他捂着伤口后退数步,看向闻灯,不可置信瞪眼。
闻灯却不看他,目光落在对面为首之人身上,感慨一般说道:“竟是步家家主亲自来迎,看来我们面子还挺大的。”
说完不待人回答,再度奏起一支曲。
步绛玄踩着琴音节奏出剑。
不可渡剑身气息森寒,步绛玄手上剑招更是冷冽,剑锋直逼站在首位的步家家主,逼得他一步接着一步向后疾退,根本分不出心神拔剑。
闻灯在这时换了首曲子,一曲激荡,声声昂然,将那些试图上前去援助家主的人逼散。
风依然缓缓,从山间吹向野原。三尺三寸长的剑上挂满寒光,七弦琴上琴音高且颤。闻灯和步绛玄穿着相同的衣衫,绛红的衣袂在风里飞旋。他们不摧花,不踩草,只伤人,一路走上萧山。
第112章 喜欢
若论辈分, 步绛玄对步家家主的称呼当是祖父。这对祖孙的模样甚有几分相似,尤其是侧脸和鼻梁。
年龄相差却是极大。步家家主经历过两百年前的妖兽之战,年岁不低, 在这江湖中的资历能和北间余东和一谈。
他境界至寂灭初境多年,近些日子终于有所进益。这是件喜事, 但他还没欣喜太长时间, 就发现自己竟然连和半月前才晋升游天下境的步绛玄打成平手都做不到。
步绛玄是他孙辈。
不过是他孙辈,他却无法战胜?步家家主神情难看至极, 额前冷汗直下,又是险险避开一剑,忍不住道:“这就是烈帝的剑的威力?有生之年能得一见,真是幸事。”他话语里甚至含着点儿嘲讽之意, 借着说话暗中蓄力, 打算下一剑直接使出杀招。
步绛玄没有接话。早在很多年前,他便不同步家的人说话了。父母都逝世后,他沉默地生活在萧山的某个角落里,和这山上的另一群人无话可谈。
而在方才的短暂时间里,他和步家家主交手已有十数招, 基本摸清了这个阔别多年的老者的出招习惯和长处短处。以及他的目的和打算。
不可渡剑锋偏转。
与此同时,闻灯又一次更换琴曲。依旧是激昂明快的曲风, 却乃一首助阵曲。
当下便见步绛玄剑势转沉。
寒剑在半空里挑起一弧寒光, 步伐几番交错旋踏, 但留一记残影, 人从视野里消失不见。
步家家主眼底流露出震撼之色。
下一道琴音自闻灯指下淌出时,步绛玄出现——他出现在步家家主左侧,背对这人,剑从腰旁递出, 从后方刺穿他腹部!
步家家主的动作一下僵硬。有鲜血四溅开,将道旁盛开的矮生花朵染红。
不可渡两千年来第一次见血,发出一声格外轻快的鸣响。步绛玄的神情却是淡极了,压低眼眸、抽剑。
步家家主仍旧僵着,直挺挺立在那处,在他收走剑时,直挺挺倒地。
他面部表情永远定格在了那一刹的震惊和惊恐上。同样的,步家所有人的神情都变了,有的甚至握剑的手都开始颤。
但他们并未似猢狲那般树倒就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喉间发出一声嘶吼、一声大骂,脚往地上狠狠一踩,向着步绛玄猛冲,气势竟比方才还足!
闻灯不紧不慢扫了这群人一眼,停下那首助阵之曲,思忖俄顷,奏起一首轻快的琴曲。
这只是一首单纯的曲子,聚在闻灯周身的灵气渐渐散去,而琴音空灵,如山泉漫过山野,清清泠泠,滋润甘甜。
步绛玄在这样的琴曲之中,在闻灯身前,抬起染了血的剑。
手腕翻转,剑身自下而上一挑,剑上劲气溢散,宛如浪潮般涌向他们的人都被震开,像秋风抖落枯枝上的叶似的被抖乱。
萧山算不得巍峨,若是放在寻常,闻灯不消多时便能将山下到山上逛完,眼下却是走了一刻钟,才从山脚来到山腰。
他走在步绛玄身后,打那依山而建的华丽老宅院中穿过,来到后院院外的树林前。
风很冷,吹不绿这片荒林,树枝没有结出半个花苞;地上也不曾种下那些被此间世人唤做“千秋草”的花,不见半点生机盎然,满目凄凄惨惨。
闻灯停下弹奏、停下步伐,伫立在这院后林前,往左右看了看。
步家人或伤或死或跑,宅院里听不见半点人声,整座萧山静悄悄。
“萧山。”闻灯轻声说道,“真是应了萧萧之意。”
步绛玄剑尖指地,语气不咸不淡:“这就是步家了,没什么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