巡按的心肝宝贝(37)
季云绯双手负在背后,跟谢瑾白并肩上山。
那打伞的兵卒紧跟着。
唐时茂,萧子舒等人跟在其后。
季云绯随意地看了看周遭,不经意间瞄见了持伞立在芭蕉树的唐小棠。
季云绯也不急着上山了,他转变方向,直接抬脚朝唐小棠所在的那棵芭蕉树走了过去。
“这不是唐小公子呢么?你怎一个人现身此处?噢,我知道了,你是偷偷来看……某人的吧?”
说罢,笑眯眯地睨了谢瑾白一眼。
这下,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知道他口中所谓的“某人”指的是谁了。
经过前阵子各大酒馆,酒楼说书人绘声绘色讲述的“前朝趣闻轶事”,“小公子求娶记”什么的,淳安百姓就没有不知道知府家小公子在朝晖楼求娶京都来的谢巡按谢大人一事的。
季云绯的音量还不低。
官员们还好,碍于上级唐时茂的在场,便是想笑,也唯有忍住了。
百姓们可没这“政治觉悟”,当即议论开了。
“这位就是知府家的小公子?”
“不是说被谢巡按给打了板子呢么?竟还不死心?”
“那可真够痴情的。”
“可不是!谢巡按的心莫不是石头做的不成,真一点也不给小公子机会呢?”
“嗨!你这话时候的,你忘了,说书人可是说了,谢巡按可是跟……那什么,你们懂的吧?”
“哎,我记得有句经常出现在话本里的那句诗词怎么说来的,什么心啊,明月啊,沟渠啊,什么的……”
“我知道,我知道,我前几天才听画舫上的姑娘唱过,是‘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是吧?是吧?”
“对对对,就是这句!就跟什么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一个意思来的!”
一声声议论声,如雨点似地密集地迎面砸来。
于唐小棠而言可谓是公开行刑,他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红白交错。
又因他被点了穴,便是连走开都做不到。
嫡子被人当众议论,唐时茂面上如何能够挂得住?
他不能迁怒于百姓,唯有将胸口积郁的怒火悉数冲着唐小棠发,“逆子!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赶紧回山上寺庙去?还嫌丢人丢得不够么?”
这句“还嫌丢人丢得不够的”质问,尽管唐时茂顾忌脸面,压低了音量,却还是清清楚楚,传至唐小棠的耳里。
逆子,丢人。
似乎阿爹对他说得最多的就是这些话了。
唐小棠如何不知,那宁王是故意扬高了音量?
百姓的议论声固然令他难堪,可远不及阿爹的责备半分。
此时,小棠宁可自己一直站在这棵芭蕉树下未被任何人给瞧见。
“逆子,我同你说话你听见了没有?”
唐小棠撑着伞,低垂着眉眼,任由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
“未眠是同我一起出来的。”
谢瑾白走了过来。
唐时茂吃了一惊。
什,什么?
谢瑾白伸手,指尖在唐小棠身上轻点数下。
因保持同样的姿势过久,昨夜又因为不方便,未曾上过药,双腿当下有些吃不消。
身上穴位一经解开,唐小棠便双腿发软,就连手中的油纸伞都没能拿稳。
油纸伞从他的手中滑落,整个人就要跌坐到地上。
“棠儿!”
唐时茂终于觉察出儿子的不对劲来。
他下意识就要上前伸手去扶。
有人快他一步。
骨节分明的手及时握唐小棠手中掉落的伞柄,一只手揽在他的腰间,将人稳稳接住。
唐时茂连忙走上前,替儿子拱手致谢,“多谢巡按。”
“棠儿交给老夫就好。”
唐时茂伸出双手。
谢瑾白眉眼未抬。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公子,“能走吗?”
唐小棠靠在谢瑾白身上,脸色苍白地摇了摇头,“我,我好像……腿疾,腿疾犯了。”
唐时茂顾不得方才手伸出去,却落了个空的尴尬,他拧眉问道,“你腿什么了?你母亲不是说你的腿好多了么?”
身为一个父亲,自己嫡长子的身体状况却仅仅只是从妻子口中得知,何其讽刺。
偏偏唐时茂本人似乎并未意识到这一点。
谢瑾白眼尾淡淡睨了唐时茂一眼。
唐时茂略有些不满,可到底还是不愿在大庭广众之下同谢瑾白起争执,终究还是忍住了。
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下,谢瑾白将伞递到唐小棠手中,一个打横,将人抱了起来。
以为这人是要像上次那样背他,唐小棠默契地接过伞。
哪曾想,这人这次竟未按常理出牌。
身体腾空的那一刻,唐小棠“啊”地叫了一声,双手本能地搂紧对方的脖子。
百姓一个个眼睛瞪得老大,发出“呵”,“豁”,“呀”之类的感叹声。
好家伙!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哟?
莫不是小公子已然成功摘得巡按这多娇花?
在场几个官员一个个呆若木鸡,还有人不信邪,抬手去揉自己眼睛的。
他,他没眼花吧?
唯有唐时茂一人眉头夹紧,脸色青得不能再青。
棠儿同这位谢巡按的关系,何曾走得这般近了?!
唐小棠听见百姓的那几声直白惊讶声,更是羞窘得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
这人定然是故意的!
故意让他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人!
无地缝可钻,唐小棠只能退而求其次,将脸埋进谢瑾白脖颈处,仿佛这样就能够将周遭惊诧的议论声统统摒弃在外。
季云绯同萧子舒皆是一副见鬼模样。
季云绯更是直接问萧子舒,“萧石头,你家主子这是被鬼上身了?”
谢怀瑜不是喜欢那小皇帝么?
他不是为小皇帝守身如玉,弱冠之礼都行过了,却是至今房里连个通房丫鬟,通房小厮什么的都没有的呢么?
竟然会允许自己主动去抱唐小棠?
季云绯抬眼瞧了瞧这如晦的天色。
莫不是真要变天了?
萧子舒此时心中的冲击又何曾少于季云绯?
在场的人当中,萧子舒是唯一一个瞧着主子是如何为那位筹谋,两人又是如何一步步从试探到后来彼此情意相通的。
现场这么多人,即便是唐小棠当真走不了路,主子大可将他随便交予在场的任何一个人。
更勿论唐时茂这个当父亲的亦是在场!
可主子没有。
他竟选择不假人手,还是以将人拦腰抱起这样过于亲密的姿势!
若是换作以前,主子是断然不可能这么做的!
萧子舒至今没能明白,那日主子为何那般决绝烧了那位寄来的信件,那夜又究竟去了哪里,为何回来便沾了一身血污,便是往日里总是噙在唇边的笑意都消失了。
简直像是完全变却一个人,宛若从地狱归来,冷厉不可近。
若不是第二日主子便又恢复了昔日未语先带三分笑的风流模样,他简直要以为那天晚上归来的主子是被人掉了包。
可这些,又如何为外人道?
宁王他不能得罪,便只能面无表情地道,“未曾。”
说罢,疾步跟上自家主子。
“本王还没问完话呢!萧木头,你给本王站住,站住!”
季云绯抬脚追上去。
给他撑伞的那兵卒,以及一众官员只得急忙忙跟上去,唯恐这位金贵的小王爷有个什么闪失。
百姓们再无可热闹可看,又下不了山,只好三三两两,往山上走。
季云绯几个快步,追上萧子舒。
一只手从后面搭上萧子舒的肩膀,“萧木头,本王命令你站住,你给本王听——”
忽地,脚下一阵地动山摇。
“发生什么事了?”
“我怎么感觉这山好像在晃?”
“不是好像!我也感觉到了!这山真的在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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