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最甜的心事(79)

　　“外公外婆, 在我大学期间过世……”
　　许脉停顿了很久, 放在案板上的手紧紧攥着, 指节发白。
　　最后一位亲属，她始终开不了口。
　　江蕙出声打断：“好了好了, 不说了。”
　　许脉深深地垂下头去, 如同终于撑不住身体重量的麦穗，黯然地弯下腰，声音低沉地说：“抱歉……”
　　“傻孩子, 不用倒歉，你有什么错？”心里不是滋味, 江蕙轻拍她的肩膀, 试着安抚她的情绪。
　　许脉幽幽开口, 语气轻飘飘的，比苍茫雪地间一缕白烟更缥缈。“是我的错……”
　　江蕙愣了下，才明白她在说什么，立即反驳：“别胡说。”
　　许脉缓慢地转过头来，唇角绷成一条直线, 极轻但肯定地复述一遍：“是我的错。”
　　她眼底某种情绪浓郁地翻滚，像是自责，又像刻意疏离。割断与尘世的联系，踽踽独行，仿佛是为了弥补这个过错才活着。
　　她在自我惩罚。
　　江蕙心头一惊，许脉的心事原来如此沉重，她家人的过世，也并不是她三言两语说出口的那样简单。
　　有很多沉重的东西，深埋在言语之外。
　　那些东西她并不清楚是什么，也猜不出来，但她明白，能让许脉闭口不谈，那一定是几乎没有人能承受的事情。
　　厨房气氛压抑，令人呼吸困难，江蕙收回轻拍她肩膀的手，无奈地垂在身侧，她的心事，不是这么简单就能安抚得了的。
　　推拉门突然被推开，闵玥捧着一盒红彤彤的草莓窜进来，嚷嚷道：“妈，我饿了，什么时候开饭呀？”
　　草莓是许脉带来的，颗颗饱满，散发着扑鼻的清香。
　　闵玥边说边凑到许脉身边，捏起一颗自然地送到她嘴边。“师父快尝尝，这个草莓可甜了！”
　　许脉张口接住，咬在舌尖，水果的芬芳霎那间盈满口腔，呼吸间全是香甜，而面前女孩的笑颜，比整盒草莓加起来更甜。
　　“好吃吧？”闵玥甜甜地笑着，双眼弯弯，似线条柔美的月牙。
　　许脉微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嗯。”
　　江蕙站在一旁看着，将许脉表情的变化丝毫不落地收入眼底。
　　从闵玥进来开始，她的神情便一点点地柔和下来，如山顶积雪消融，聚成一潭水，清澈见底，波光潋滟。
　　她望向闵玥的目光，蕴藏着无尽的温暖和希望，仿佛在自我放逐、决心于黑夜中度过余生后，遇见了光芒。
　　碧柳成荫，繁花似锦，缱绻柔情化作一叶小舟，载着她重回人间。
　　看着她们相处的状态，江蕙几乎立刻确定，之前自己确实想多了，自家的傻闺女是不会被甩掉的。
　　因为许脉珍惜她，胜过一切。
　　江蕙笑起来：“行了，这里用不着你们，都出去吃水果吧，玥玥把你爸叫进来帮我打下手。”
　　闵玥哎了一声答应下来，顺手塞一颗草莓进江蕙嘴里，拉着许脉的手亲亲热热地走了。
　　随后闵光扬进来，见江蕙神色有异，不等她说话，默契地合上推拉门，小声道：“她家里的情况，你都问了？”
　　“问了。”江蕙边继续收拾菜，边把跟许脉的对话讲了一遍，末了感慨一句：“真是个苦孩子。”
　　从逆境中成长起来，如今这么优秀，她父母要是知道，该有多欣慰。江蕙不住地叹气。
　　闵光扬蹲在垃圾桶前剥葱：“直系亲属都不在了，那她的个人问题，基本就是她自己说了算。你现在放心了吗？”
　　“玥玥不会受气，那我当然放心。只是……”
　　“怎么了？”
　　江蕙沉吟片刻：“我怕许脉有心理阴影，以后涉及到养孩子……”
　　闵光扬笑得手抖，差点把葱扔了：“这才哪儿到哪儿，国家还没允许她们领证，你就想让她们养孩子了。”
　　“我想做外婆啊，难道你不想做外公吗？”江蕙瞥他一眼，理所当然道：“咱们医院有个女同事没结婚，但想做妈妈，就做了试管，现在孩子都上小学了，母子俩看着也挺幸福的。”
　　闵光扬站起身，把葱递过去：“现在说这个还太早，人家俩人什么想法，我们都不知道。”
　　江蕙回头往客厅瞅，许脉正襟危坐在沙发上，闵玥半躺着，靠在她怀里，指着电视眉飞色舞地说着什么。
　　江蕙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问：“你觉得她们俩，谁是……嗯，那什么？”
　　闵光扬不明所以：“啊？”
　　“就是那什么啊！”这种私密的话不好说出口，江蕙拼命使眼色：“两个女人家在一起，总得有一个主动点的吧。我还是希望玥玥能有个自己的孩子。”
　　这话说得跟哑谜似的，闵光扬想了又想，顿悟。一拍大腿，恼道：“你瞎想什么呢，快炒菜！”
　　脸色涨红，闵光扬转身往外走，抬头看见沙发上腻歪的身影，又猛地刹住脚，总觉得这个时机过去不合适。
　　“我去阳台浇花。”闵光扬抬脚换了个方向。
　　江蕙余光瞅见他落荒而逃，心里啧了一声，大男人脸皮这么薄，还怎么跟我统一战线催她们生外孙，猪队友。
　　中午大家都吃太饱，晚饭就没多准备，一盘红烧排骨，两盘青菜，配上杂粮粥，营养又好消化。
　　饭后闵玥承包了洗刷工作，许脉烧水沏茶。
　　等闵玥收拾好出来，便看到两位长辈坐在主位，许脉侧坐着，电视关了，安安静静，气氛忽然庄重起来。
　　闵玥心觉奇怪，走过去，江蕙瞥她一眼：“坐。”
　　许脉拉住她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下，而后转身朝向两位长辈，郑重而真切地说：“叔叔，阿姨，我和闵玥认识还不到一年，确定恋人关系也刚两个月，说这些话或许太早，请见谅。”
　　意识到许脉下面要说什么，闵玥神经突然绷紧，下意识地抓住许脉的手，紧张地看着她。
　　许脉不着痕迹地握住她的手，未“知”数顿了下，目光比刚才更加恳切热诚：“我以前的状态不算很好，遇到闵玥之后，才渐渐看开了一些事情。闵玥是个很温暖的人，她总是积极阳光地面对所有难题，那样的她，我很难控制自己不去喜欢。”
　　“互相都清楚对方的心意后，我犹豫过，怕以后不在一起了，难以共事……但很快又想明白了。”许脉回头看向身边人，“因为，我从未打算和她分开。”
　　“我希望能一生守护她，让她幸福快乐地度过每一天。”
　　许脉转头看向两位长辈，目光灼灼，言辞恳切：“希望能获得叔叔和阿姨的同意……”
　　江蕙满意地点头：“你是个好孩子，我们都知道，你对玥玥好，我们也都看在眼里。她有时候不懂事，你比她大几岁，多担待点。”
　　闵光扬则简洁明了：“同意同意，我和你阿姨都是同意的，你们幸福就行。”
　　“谢谢。”许脉声线略带哽咽，起身帮他们斟茶，然后一一端起，双手奉上。
　　江蕙和闵光扬接过茶盏，喝了一口，见许脉还恭敬地站着，笑着说：“好了，茶也喝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别这么生分。这里也是你的家，遇上什么风浪，随时回家，回港湾。”
　　许脉湿润了眼眶，忍着泪意，轻声道谢。
　　江蕙挑眉：“还说谢？”
　　许脉绽开微笑，改口说：“好。”
　　从今以后，她也有了避风港，累了倦了时，有家可回，有人可依偎。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天不太有时间码字，见谅见谅…T^T


第85章 归宿
　　次日一早都要上班, 两人便没多停留, 喝了会儿茶就准备回去了。
　　许脉中午喝了酒, 就抱着胖胖, 坐去副驾驶座上，交给闵玥开车。
　　出发前, 闵玥给沈霏发微信：【霏霏，生日快乐！我和师父刚从爸妈那儿回来, 你在哪里呀？玩得开心吗？】
　　往年沈霏过生日, 总是大操大办, 花样百出，简单点就租个游轮, 漂在江上边看夜景边切蛋糕, 复杂点就打个飞的去国外，抱着女朋友欣赏美景。
　　工作后时间不宽裕，沈霏改走低调亲民路线, 约上一帮朋友，去酒店包个套房开个party, 热热闹闹地玩一下。
　　今天是她三十岁生日, 大部分女性都会伤感青春已逝, 抗拒庆生，但以闵玥对她的了解，沈霏完全不会有这种想法，正相反，她会觉得自己更成熟更有魅力。
　　所以闵玥还挺好奇, 今晚的庆祝仪式有多隆重，以及……陈思恬会怎么帮她过生日。
　　然而直到车开回家楼下，沈霏都没回复。闵玥也没多想，以为现场太热闹，她没空看手机，就把这事儿暂时放一边了。
　　单手抱着猫，另只手提起猫包，许脉下车送她们上楼。闵玥打开门，还没来得及开灯，忽然被从后面抱住了。
　　许脉温柔地拥着她，微低头，亲吻她耳侧柔软的皮肤，低声说：“等你下夜班的那天，搬去和我一起住吧。”
　　许脉的吻很烫，落在耳畔，惹得闵玥娇羞地缩了缩脖子。她缓缓偏过脑袋，在黑暗中寻到许脉的唇，用力地亲了一下。“好呀。”
　　手机铃声不断地响，漂亮姑娘接连不断地祝她生日快乐，问今晚有没有活动，沈霏回应几句，挂断电话，抬眼，便看到饭桌对面男人阴沉的脸色。
　　沈父皱眉：“少跟那些人接触，狐朋狗友。”
　　沈霏夹菜吃了一口，没理。
　　沈父抬高音量：“你以为这些年你在外面鬼混我不知道吗？过了今天你可就三十了，该有个成年人的样子了。”
　　沈霏不轻不重地顶回去：“成年人是什么样子？在人前扮演夫妻恩爱，人后各玩各的？”
　　沈父猛拍桌子：“怎么说话呢！”
　　沈霏举起红酒杯沉默地抿了一口，干脆不说话了。
　　“从小把你宠坏了，没规矩。”常年对下属发布指令惯了，沈父发起火来带着官威，以不容反驳的口吻说：“你赵伯伯家的公子回国了，明晚空出时间，一起吃个饭。”
　　“不去。”沈霏干脆利落地怼回去，“爸，你不用一次次地给我安排相亲，十几年前我就说过了，我喜欢女人。”
　　“胡闹！”
　　“你才是胡闹！”沈母加入争吵，指着沈父的鼻子骂：“那个赵书记的儿子是什么人？私生子都好几岁了，你让我闺女嫁过去当后妈吗？你要不要脸，为了往上爬，卖亲闺女跟人家攀亲家！”
　　“你要脸！你要脸还跟二十岁的男孩搞在一起，你都能给人家当妈了！”沈父回击。
　　“你有什么资格批评我？你自己玩过的女学生还少吗？”沈母拉开凳子，腾地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