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她不娶妻(64)
林傲雪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北辰隆一直仔细观察她的神情,见其气势浩然,半点心虚也没有,坦坦荡荡,但他又想起了另一件事情,便故意沉了脸色,道:
“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事情?”
被此声所慑,林傲雪一个激灵,她脸色一白,像是做错了事情,忽而战战兢兢起来,又在北辰隆视线看过来的时候,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露讨饶之色,言道:
“回大将军的话,除此之外还有一事!属下有罪,望大将军责罚!”
北辰隆挑了挑眉,板着脸问:
“你且细细讲来,何罪之有?”
林傲雪咽了一口唾沫,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将脑袋垂下,回答道:
“开春陛下组织春猎,宗亲王邀请属下同去,属下因为没见过皇家猎场,新生向往,便跟着去了,却在猎场中时没护住三皇子,让三皇子遭冷箭射伤腿脚,陛下一怒,将属下关进地牢扣押了十余日,属下如今还能留待性命回北境来,实属侥幸!”
“属下擅自做主去参加春猎,没询问郭将军的意思,实在大错特错,还请大将军责罚!”
林傲雪认错态度十分诚恳,没有刻意隐瞒,所道言语也并未偏颇事实,北辰隆了然点头,眼里暗藏的一抹阴厉之色也缓缓散去,他依旧冷着脸,故作生气地说道:
“竟还有此事?你竟如此鲁莽!”
北辰隆怒喝之声中,林傲雪脑袋压得更低了,一副规矩认错的样子。北辰隆冷哼一声,手里毛笔一搁,抬高了声音说道:
“当真该罚!你待会儿自去校场上跑五十圈、领十个军杖以作惩戒!”
林傲雪身子一颤,猛然叩首:
“是!属下遵命!”
北辰隆摆了摆手,好似余怒未消,言道:
“下去吧。”
林傲雪起身告退,从帐子里出来,她脸上惶惑的表情渐渐散了,径直去了校场,绕着场边跑起来。她知道北辰隆给她的这些惩罚根本算不上惩罚,她今日与北辰隆说的话算是成功蒙混过去,但如今五皇子在北境,她行事只能更加小心。
五十圈对林傲雪而言算不得多大的负担,她很快跑完,天色已暗,她理了理气息,打算去将那十个军杖领了,却在离开校场之时,瞅见了北辰霁。
北辰霁站在校场入口的地方,像是特意等着林傲雪。
林傲雪蓦地冷了脸,连脚步也放慢了,眉头微蹙,不知北辰霁今日来,是想干什么。
自从数月之前,北辰霁和林傲雪之间因为云烟的事情闹了矛盾,两人间的关系便一直冷淡着,再也不复从前的友善。
林傲雪更是对北辰霁觊觎云烟,还将求而不得的怒火迁怒于她的事情耿耿于怀,如今林傲雪心里也对云烟有了私念,她更是不能原谅北辰霁当初强迫云烟,导致云烟被逐的行为。
“林傲雪。”
见林傲雪走过来,北辰霁主动出声唤住她。
林傲雪脚步一顿,冷眼看着他,脸上虽然没有过多的神情,但她沉默不语的态度还让北辰霁十分讪然。
他用力呼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这才又道:
“一起走走?”
林傲雪扫了他一眼,并未直接拒绝,她沉吟着,冷着脸点了点头,随后率先朝校场外走。
北辰霁抬步跟在她身侧,没话找话:
“听说你这段时间是去京城了?”
“嗯。”
“京城是不是很漂亮?”
“嗯。”
两人的对话内容仿佛回到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林傲雪冷然的态度让北辰霁无所适从,但他还是搓了搓手,快步跟上。
他自知理亏,当初他一怒冲冠,行事过于冲动,云烟离开之后,他才渐渐想明白,是他自己的缘故导致他和北辰隆父子反目,与林傲雪旧友成仇,也是他莽撞的态度和举止逼走了云烟。
待他冷静下来,越想越觉得心虚,特别是后来还听说,云烟离开军营之后去了永安,遭逢永安事变,是林傲雪带着百人轻骑去将云烟救了下来,如果当时换作是他在永安,面对那样的情况,肯定就选择不去救人了。
想当初林傲雪不仅提点了他的武功,更是在战场上救了他的性命,他却如此忘恩负义做了回彻彻底底的小人。北辰霁认识到这个问题,回想起林傲雪说的那句他不配,他觉得臊得慌。
他想缓和与林傲雪的“兄弟关系”,思前想后一个多月,又适逢林傲雪去了京城,几个月冷静下来,他在战场上摸爬滚打了两回,心里越发感慨林傲雪当初那么仗义,他却逞一时之勇破坏了这段情谊,实在不该。
“嗯……当初之事是我的错,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你看你先前也揍了我,就别再与我置气了成不成?”
北辰霁快走了两步,拦在林傲雪跟前,林傲雪走一步,他便退一步。
林傲雪的脚步停下来,她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也冷冷的,看得北辰霁心头发毛。
过了很久,林傲雪才冷着脸开口:
“你不该向我道歉,你的所作所为没有对我造成任何影响,你对不起的不是我,而是云烟,你便是要道歉,也该是去向云烟说。”
北辰霁脸色一僵,变得踌躇起来。
他是喜欢云烟,也的确觉得自己在处理这件事上面有过失,但在他的意识里,还是觉得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衣服可以换,但手足不能丢,所以他能拉的下脸来向林傲雪讨饶,却下意识抗拒向一个女人承认自己的错误。
他以为他与林傲雪之间的矛盾本质在于他因为一个女人和林傲雪争风吃醋,而不是他求娶云烟这件事本身有什么问题。
但此时林傲雪说起,他才发现,原来林傲雪的想法跟他完全不一样。
他拧起眉头,很是为难,见林傲雪冷漠的看过来,他脸色难看,还想争辩两句:
“不是……这不是这么回事儿啊,我知道我不该为了她和你争风头……”
他话没说完,林傲雪便摆了摆手,不耐地打断了他:
“你既然没有这个意识,也不愿意去道歉,那我门之间没什么好聊的。”
她说完,扭头便走。
“诶!!林傲雪!你等会儿!”
北辰霁见林傲雪要从他身侧走过去,他立马向旁边跨了一步,挡在林傲雪跟前,又道:
“你不是说你对她没意思吗,怎么还这么介意这个事情?”
林傲雪感觉心里压了一股火,北辰霁越往下说她心里越气。
她感觉和北辰霁的交流简直是对牛弹琴,根本话不投机半句多,北辰霁自以为是,纵然他喜欢云烟,甚至还动了要求娶云烟的念头,但他骨子里是看不起云烟的出身的,就算他要娶云烟,也定然不会是明媒正娶,女人在他眼里,到底只是玩物。
北辰霁还想继续往下说,林傲雪干脆一把捞起他的衣领子,照面就是一拳。
“!!”
北辰霁被她一拳头打得踉跄出去,鼻血很快淌了下来,他吃痛地捂着鼻子,见掌心糊了一探血迹,也火了,瞪圆了眼睛朝林傲雪咆哮:
“林傲雪你他娘的疯了吧!”
林傲雪指着北辰霁的鼻子,冷冷地瞪着他:
“北辰霁我今天还就把话放在这儿了,就算我对云烟没那意思,我也认她做我妹妹,谁欺负她我就揍谁!”
北辰霁也气得不行,两眼瞪圆了吼:
“你这人真是不可理喻!”
他说着,发了疯似的朝林傲雪扑过来,仗着自己武功有了些进步,意图挑战林傲雪的底线。
林傲雪一声冷笑:
“拳头大的才是硬道理!”
北辰霁进步的确很大,出招快而猛,然而在林傲雪眼里,他这点进步还是不够看,林傲雪甚至没有用两只手,仅仅单手就将北辰霁揍得毫无还手之力,北辰霁最后被完全打趴下起不来,鼻青脸肿地讨饶:
“嗷嗷嗷!!行了!我知道了!我错了!下回再见着她我一定道歉!我再也不招惹她了!”
北辰霁被揍得没了法子,自暴自弃地吼了出来。
林傲雪即将落在北辰霁脸上的拳头停在半空,她居高临下地蔑视着北辰霁,漠然道:
“真知道错了?”
北辰霁哭丧着脸,连连点头:
“知道错了,您是大哥,我是小弟,我强迫您妹妹是我错了,我以后都跟您混了!这事儿咱们揭过行不行?”
林傲雪揪起他的衣领子:
“不止是我妹妹,哪个姑娘你都不能硬来!”
北辰霁两眼一瞪,惊怒不已:
“林傲雪你管的也太宽了吧!”
“嗯?”
林傲雪只回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北辰霁立马偃旗息鼓,垂头告饶:
“行,都听大哥您的!”
林傲雪冷哼一声,松了北辰霁的衣领子,北辰霁立马站起来,嬉皮笑脸地讨好:
“庆祝咱们兄弟和好,去喝一杯?”
林傲雪一脚给他踹在地上:
“下回。”
言罢,她转身走了。
她还有十个军杖要挨,也不想和北辰霁喝酒。
她不想原谅北辰霁,事实上,她也没原谅他。她心里藏着那道坎,不是三言两语的玩笑话就能轻易揭过的。
只是因为她身在军营,北辰霁既然是北辰隆的儿子,她就不可能彻底和北辰霁撇清关系,她的愤怒质疑以及他们彼此之间再也不可能恢复如初的关系,都只能埋在她自己心里,不能向任何人提及。
北辰霁想经营这段虚假的兄弟情,她不介意陪他演。
林傲雪挨了十军杖,在营帐里躺了两天,中途陆升来看她,眼里既惊又恐:
“哎呀千户,你这咋回事啊,怎么去了京城回来还挨了板子呢?”
林傲雪没与他解释太多,只道自己出了些错处,十军杖已是北辰隆格外开恩了。不想说太多自己身上的事情,林傲雪转开话题:
“这段时间,营里怎么样?”
陆升只是一个什长,虽然没有多大的权利,但每日参加操练,对队里的情况还是很了解的。他就简单跟林傲雪汇报了一下林傲雪手底下的兵近两个多月的操练情况,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拍大腿,笑道:
“千户啊,尚百户年节回家相了个媳妇,估摸着气候再暖和一些就成亲呢!”
林傲雪听陆升说出此话,顿时惊讶不已,她瞪圆了眼睛,讶然道:
“尚兄竟要娶媳妇了?”
陆升见林傲雪这般惊讶,顿时笑了起来:
“可不是么!这人逢喜事精神爽啊,尚百户这段时间整日都乐呵呵的,前几天蛮人来了,尚百户一个人就拿了二十多个蛮兵人头,可厉害了!”
林傲雪越听越惊讶,尚武看起来老成,年纪也的确比林傲雪还大两岁,今年该三十二了,一直独来独往惯了,营里那些兵还以为他要打一辈子光棍,岂料这么突然就相好了媳妇,转头就要成亲了。
林傲雪啧啧称奇,真是人不可貌相,世事无常呀。
“诶!我说千户啊,您也老大不小了,这战场上刀枪无眼的,是不是也该找个人给您暖被窝呀?我看云军医就不错啊,可惜她竟然走了……”
陆升提起云烟离开军营的事情,还觉得非常惋惜,云烟长得又漂亮性子又温柔,而且好像还对林傲雪有点意思,在他看来,云烟与自家千户真是再般配不过了,奈何云烟莫名其妙就被逐出军营,陆升真是替林傲雪感到惋惜。
林傲雪抬手在陆升脑袋上敲了一下,笑骂道:
“你一天到晚都在想些什么,你也知道咱们上战场去的时候刀剑无眼,万一哪天回不来,人云军医那么好的姑娘岂不耽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