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她不娶妻(225)
源名寺在京城郊外,她想趁着给大臣们许的假期还没结束,自己也乐得清闲,带云烟出宫游玩一番,而源名寺是个清幽的去处,加之鸿鸣法师坐镇,林傲雪也想带着云烟前去拜见,这才有了这样的提议。
云烟用热茶烫着青瓷杯,然后替林傲雪斟了一小杯清茶,轻轻推到林傲雪手边,微笑着回答:
“好。”
林傲雪身为一国之君,能出行的时间少之又少,现下难得有这个机会,云烟自然是愿意跟她一同离宫,好好放松一下。
云烟一点头,林傲雪立马传令下去让宫人安排,今日时辰已经不早了,用过晚膳之后,两人又赏了片刻诗画,随后便双双入榻。
第二日一早,宫人已经备好车马,林傲雪与云烟坐马车离宫,身后带了百来个侍卫,径直离开京城,前往源名寺。
源名寺内香火不绝,往来游客众多,林傲雪没有提前与鸿鸣打招呼,反正也只是即兴出游,若一切都打点妥当了,处处都有人诚惶诚恐地供着,反而失了赏玩山水的乐趣。
离开京城之后,靠近源名寺的山脚下,有大片大片的良田,林傲雪掀开马车的车帘朝外看,田野里有农夫在里边耕种,一眼望去,欣欣向荣。
望着一望无际的田野,以及田埂上来回追逐打闹的孩子,林傲雪难得生出一股自豪满足的感觉,这就是她座下的江山。
她忽然觉得做这个皇帝也不赖,能给她心爱的人以庇护,更能用手上的权利,实现当初她父亲没能完成的心愿。
这样也挺好的。
虽然没有她最初愿望的那样,带着云烟归隐山林,远走他乡。
但像现在这样,偶尔得了闲暇,能与云烟一同出游,看遍山河大地,也算是用另外一种方式,全了她最初同云烟许下的心愿吧。
林傲雪心里暗暗想着,回头一看,便见云烟从另外一侧的车窗看出去,无垠的旷野上,绿油油的一片,令人看罢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能有沐雪这样的仁君,也是宁国百姓的福气。”
云烟忽然抿唇一笑,眼里光芒柔柔的,暖暖的,林傲雪心里熨帖极了。
马车行了半日,便至源名寺所在的山峰脚下,林傲雪想着入寺拜见恩师,心态要虔诚些才好,便提议步行上山。
云烟并无异议,马车坐久了,浑身骨头也像是要散架似的。
林傲雪走下马车,再向云烟伸手,让云烟扶着自己从车辕上下来,周遭看护的侍卫心里不由感叹,女帝大人与皇后当真恩爱有加,羡煞旁人。
此次出行也是微服出巡,故而林傲雪和云烟都没有穿很华贵地宫装,她们看起来更像是两个富家小姐,况且寻常人家也不会随身携带百多个侍从。
林傲雪与云烟携手上山,山路并不难走,前朝自鸿鸣出家之后,丞相爱惜自己的徒弟,曾耗费重金重修山路,将平整的石阶一路铺到源名寺的门口。
故而从源名寺山脚出发,并无崎岖的泥泞道路。
云烟跟在林傲雪身后,望着通往山顶的长长石阶,眼里闪着柔光,忽然心有所感,转头朝林傲雪叹道:
“沐雪,你以前,在这山上过了十年。”
林傲雪点头,抿着唇微微笑了。
这上山的路,她从跟随鸿鸣离开京城那一日起,来来回回走了多少次,她自己也记不清了,这石板路上,哪一块年久失修有些松动,哪一块又因为道路两旁横生的草木而挪转了方向。
她都一清二楚。
这是她自家中变故,在京中漂泊三年之后,难得的十年安宁时光。
唯一遗憾的是,那时她心中只有仇恨,执念深重,以至于根本没有多的心思去体味恩师带给她的短暂宁和。
当初,若是她愿,她可以在源名寺中安安稳稳,平平静静地过一辈子。
鸿鸣会庇护着她,即便她不出家,也能做个俗家弟子,在源名寺旁的山野里,盖个小屋,一生无波。
但她自己放弃了那样的机会。
每个人一生都在做选择,而每一个选择,都是当下的自己认为最好,亦或最适宜的,所以,没有什么值得后悔。
人生一步一步前行,若没有多年前离寺下山的那个林傲雪,便没有今日手掌天下之权,携云烟归来拜访的宁国之君宁沐雪。
上山的路程纵然不算坎坷,但也十分耗费体力,林傲雪以及她们身后跟的几个家丁都是练家子,及至中途也不觉得多累,云烟不曾练武,体力便没有那么好,行至一半,便有些累了。
林傲雪也不着急上山,于是心思一转,带着云烟去了半山腰上的一间凉亭。
那凉亭看起来有些旧了,但好在时常有寺庙中的僧人下山来打扫,还算干净。凉亭位在一块向山外伸出去的岩石上,两侧有从山壁中斜伸出来的松树。
林傲雪领着云烟走进亭子里小歇,由亭中朝山下张望,能一眼望尽山下的村落,将所有的良田美景,尽收眼底。
“真漂亮。”
云烟站在凉亭边上,举目四望,看着这样的景色,仿佛心胸也能变得更加宽广。
从这个位置看过去,比刚才在马车里看到的,要完整多了。
林傲雪示意侍卫们留在凉亭外,自己则缓步走进亭中,站在云烟身边,陪着她一起看远处的风景,笑道:
“是啊,挺漂亮。”
云烟眼里盈着秋波,转头看着林傲雪,盈盈一笑:
“陛下,这太平盛世,可有臣妾几分功劳?”
林傲雪哈哈笑了开来,点头应了:
“那是自然,若无皇后鼎立相助,有哪里能有朕今日成就。”
二人在亭中歇了一会儿,欲再上山时,见山路边有老叟售卖糖葫芦。糖葫芦多是卖给小孩子的,因为源名寺中香客众多,故而往来于山间的孩童也不少。
林傲雪踱步到老叟跟前,买了一支糖葫芦,随后与云烟你一颗我一颗地上了山。
她们身后跟随的侍卫面面相觑,而素来习惯了林傲雪冷脸的薛贯有些想笑,没想到他们女帝大人如此童心未泯。
虽然他们走得很慢,但剩下的半截山路很快也到了尽头,天上日头才刚西斜,林傲雪便领着云烟站在源名寺门前。
这个时间,香客还未散,来往行人很多,但像林傲雪和云烟这样,跟了百多个侍卫的香客却没有,故而寺庙门前的扫地僧一下子就看见了她们。
林傲雪多年以前在源名寺中修行的时候,是着了男装,只有鸿鸣法师知晓林傲雪的身份,如今林傲雪穿了裙子上山,寺庙里的僧人只觉得这位女施主有些面善,眼熟得很,却不能第一时间认出她的身份。
但像这样身份尊贵的香客不论去到什么地方都不会受到怠慢,即便在源名寺也是如此。
那两名扫地僧人很快走了过来,朝林傲雪和云烟双手合十行了礼,问道:
“众位施主是来蔽寺上香的吗?”
源名寺香火鼎盛,来寺上香的达官显贵数不胜数,所以扫地僧人波澜不惊,没有刻意恭维讨好,态度随和地说道。
林傲雪点头笑了,答了一句:
“来寺进香,另外,不知鸿鸣法师近日可有空闲,我等想入寺拜见。”
扫地僧一听林傲雪提起鸿鸣的名字,心里便恍然,与鸿鸣法师走得近的人,十有八九都是达官显贵,像林傲雪和云烟这样的排场,甚至都排不上号。
僧人点头,应道:
“鸿鸣法师今日在厅中说法,约摸还有半个时辰结束,此后便无甚安排。”
林傲雪闻言,便言:
“那我等先入寺进香,待法师讲经完毕之后,再前往拜见。”
僧人便侧身引路:
“如此,施主这边请。”
他所指的路是旁侧行人较少的侧门,正门人多,不清净,许多有身份的人都喜欢从人少的地方入寺,林傲雪等人也不例外。
林傲雪谢过引路的扫地僧,遂带着云烟和侍卫从一旁的小道步入寺中。
寺院内环境清幽,香客多往来于前厅,林傲雪对寺院的环境十分熟悉,便直接从僻静的小道绕行至后方的观音殿。
林傲雪与云烟相伴,入观音殿内进了香,再往前行,还有罗汉堂等诸多殿宇,不一一赘言。
及至中途,云烟忽然提议说想去林傲雪幼时居住的地方看看。
云烟旦有所求,林傲雪素来有求必应,既是云烟想了解她的过往,她也乐意将自己的曾经亮出来给云烟看。
源名寺算不得大,后院僧人居住的地方十分僻静,禅房一排排过去,整洁干净。
林傲雪下山之后,鸿鸣也没有将她当初居住的禅房腾出来,故而一切都保留着原来的样子,只不过寺院外有僧人看守,见林傲雪等人来,僧人十分讶异,后院这边少有香客过来,何况是两个貌美如花的女施主。
他们感到非常意外,立即便有守门的僧人过来,言道:
“诸位施主,这里是禅院清修之地,若施主要在院内进香,还请绕行去前院。”
林傲雪听见这熟悉的声音,顿时笑了起来:
“平岳师兄,多年未见,别来无恙。”
方才说话的僧人脸现惊讶之色,他不记得自己何曾结识过如此容姿秀丽的女子,他们在寺院之中清修,与往来进香的女香客也不会过多接触,居然能有人一口叫出他的法号,让他一时间有些无措。
然而再待他细看,又觉出此女有些眼熟,他眉头微拧,不敢轻易答话,只犹疑地问了一句:
“施主……认得小僧?”
林傲雪哈哈一笑,忽然一步上前,与平岳动手,平岳大惊失色,下意识地回击,与林傲雪你来我往约摸十余招,这才对击一掌各自后退。
方才林傲雪施展的武功,竟与他出自同门。
他愣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出林傲雪的样貌像谁,不就是多年前离寺下山,去北境从军的师弟,林傲雪。
源名寺香客多,口舌也杂,消息来得快,他也听说过师弟下山之后在北境混得风生水起,后来还入京平叛,终结了前朝之乱,登基为帝。
只是林傲雪登基之后,消息才放出来说,原来当初北境的大将军林傲雪竟然是个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原名叫宁沐雪,是前朝蒙冤而亡的镇国公宁义云的爱女。
平岳也听说过这些消息,却不曾见过女帝真身,故而方才一时间,不敢将眼前所见之柔婉俊秀的女子与当初朝夕相处,一同闯木人阵,砍柴挑水的师弟联系起来。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反应过来,但却没敢叫林傲雪师弟,而是在愣了一下之后,躬身一拜,苦笑道:
“不曾想竟是女帝亲临,如今这声师弟,可如何叫的出口。”
随后他又看向林傲雪身边的云烟,回想起前两日有消息说女帝陛下大婚,所立皇后是个容姿倾城的女子,如今一见,只觉闻名不如见面:
“想必这位便是皇后,不知陛下与皇后造访,小僧有失远迎。”
林傲雪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回不到从前,即便这些师兄师弟们认出了她的身份,也注定无法像以前那样与她谈笑风生。
她也不愿强求,待云烟与平岳点头示意之后,便道:
“平岳师兄,朕想回之前居住的禅房看看。”
并非她想刻意拿架子,但总归今日与以往不同。
她话音落下之后,平岳便主动让开道路,允林傲雪领着人进入禅院,待林傲雪走进院中,平岳又道:
“可需要小僧去通知法师?”
按理说,女帝亲临源名寺,寺院主持下山远迎也不为过,然而林傲雪悄悄来了,平岳想着林傲雪兴许是要探望鸿鸣法师的,便有此一问。
林傲雪闻言摆手:
“不用劳烦,尊师在堂外讲经,之后朕自会过去拜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