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说她不娶妻(218)
“虫灾?瘟疫?”
杨御点了点头,从怀里掏出一本奏折,继续说道:
“这份记录灾情的文书是臣今晨才拿到的,还请陛下过目。”
“呈上来。”
林傲雪脸色严肃,宫人立即走过去从杨御手中接过折子,递到林傲雪手里。林傲雪将奏折接过,翻开一看,很快,她脸上的神情越来越严肃,到后来,眼里已经显出震惊之色,惊怒道:
“怎会如此?!”
卞南的虫灾来得奇怪,见过那个虫灾的百姓描述说,那些虫子通体乌黑,长相奇怪,看起来像极了巫蛊,这些虫子不仅要啃食良田中的作物,更会伤人。
虫子蜇人之后就死了,但却给卞南的百姓带来了极度的恐慌,因为被虫子蛰过的人都会得一种怪病,一开始只是有些神志不清,到后来慢慢就变得疯疯癫癫,身体虚弱,最后浑身溃烂死了。
最可怕的是,这种病还能传染人,不过短短数日时间,整个卞南已有不少百姓惹上这种恶疾,一时间人心惶惶,很快就有人联想到三年前京中兵变,以及那时候出现在京城金雀楼中以及后来夺位大战里,南疆人所用的巫蛊。
卞南这个地方水土丰厚,极易出现虫灾,前朝北辰皇室掌权的时期,卞南也不是没有出现过严重的虫灾,但那些虫子多半不会袭击寻常百姓,它们在毁坏农田之后虽然会带来饥荒,但不至于闹得如此乌烟瘴气。
朝廷对于卞南的虫灾也有一套自己的应对之法,但显然,今年的虫灾和往年记录在案的那些,不太一样。
林傲雪一看这奏折上的描述就火冒三丈,当那一句毒虫疑似巫蛊出现在她眼前,以她的精明,哪里不明白杨御呈递这份奏折的目的是什么,她眼中闪着寒光,强压着心头的怒气,抬眸看向杨御,问道:
“杨大人,卞南虫灾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杨御躬身垂首,如实回答:
“大概在十日之前。”
十日!
林傲雪心头震怒,时间拿捏得可真是精准,恰是林傲雪领兵压制南疆,将云烟带回来那一天。林傲雪咬牙切齿,她已经料想到了杨御会说什么,果不其然,不等她追问,杨御便上前一步,躬身禀报:
“陛下,据微臣所知,这虫灾中出现的这种会蜇人的毒虫很像三年前云医师操纵的巫蛊。”
“何况,云医师离开宁国之后这三年,宁国原本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怎么云医师一来,就出了这样的变故?十日之前,恰是陛下领兵携云医师回程之日,微臣以为,这两件事,过于巧合了。”
林傲雪怒火冲霄,杨御话音落下的瞬间,她一巴掌将桌案拍得震天响,嘭的一声,响彻宣德殿。朝堂上,群臣全部吓了一跳,同时不假思索地躬身叩拜,将脑袋叩在地面上,瑟瑟发抖,高呼陛下息怒。
杨御也跪地叩首,但却没有表现出其他朝臣那样的瑟缩和胆怯。
他是有备而来,故意将卞南的虫灾往云烟身上引,要拿虫灾的事情针对云烟,不允林傲雪和云烟成亲,更不允林傲雪立云烟为后。
林傲雪眼里冒着火光,但她不能因此治杨御的罪,更不能冒然意气用事,封住这些朝臣的嘴,否则,必定落个是非不分,好坏不辩的恶名。
他的手段比王德生和陈瑞两个,要高明多了。
林傲雪气得浑身发抖,但凡关乎云烟的,总能夺走她的理智,但她又必须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强行压住胸腔中熊熊燃烧的烈火,将愤怒的情绪压制下来,竭尽所能地保持冷静。
她身居高位已久,深知越是暴躁,被敌人牵着鼻子走,越是容易失了方寸,从而让这些暗中谋划着如何反对她的臣子们抓到把柄。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有晦暗的光芒明明灭灭,好不容易让自己平静下来,冷着脸看着杨御,尽可能让自己口中语调更加平和:
“杨大人,饭可以乱吃,但话可不能乱说!此事看似巧合,但还未查证,卞南此地往年也有虫灾,不管如何,当以事实为证,现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去探查虫灾的起因,安抚受灾的百姓,并从宫中派一名御医过去,压制疫情,而非在此对虫灾之事妄加揣测,嫁祸无辜!”
林傲雪话说得重了,杨御也没有再据理力争,他身体一躬,毕恭毕敬地回答:
“是,微臣不该口不择言,胡乱猜测。”
但有了他刚才说的那些,已经足够引起朝堂上其他大臣的重视,他只是出来提个醒,这样,至少在卞南虫灾的事情解决之前,林傲雪都不敢再提要纳云烟为妃的事情。
林傲雪冷哼一声,没说直接让杨御负责此事,只道自己会派钦差去卞南调查灾情,之后自会给大臣们一个回复。
此后大堂上的气氛十分凝重,没有人提及林傲雪欲娶云烟之事,至于那卞南的虫灾与蛊虫之间的关系,也没有人再敢妄加揣测。
没有旁的事情,宫人便宣布散朝,林傲雪从宣德殿下来之后心情就很糟糕,她回到御书房,震怒之下将桌上的折子挥了一地。
随着哗啦一声响,御书房外的宫人跪了一地,门口却传来云烟疑惑的声音:
“何事让陛下如此生气?”
林傲雪见云烟来了,不得不收起脾气,但她眼里的怒气还是掩饰不住,铁青着脸色将杨御递给她的那本奏折交到云烟手中,耐着性子说道:
“烟儿,你且过目。”
这些事情她没想向云烟隐瞒,她本就不是能藏得住话的人,以云烟聪慧的性子,就算她不说,云烟也能知道她心里装了事儿,旁敲侧击也能从她口里得知真相,所以她干脆坦然地将虫灾的事情告诉云烟,还能让云烟与她一起出出主意。
云烟将那折子接过之后,打开看了两眼,秀丽的眉头也皱了起来,眼中露出两分疑惑,眨了眨眼,奇道:
“虫灾?还是蛊虫?”
林傲雪气急败坏,她在案前的椅子上坐下,长出一口气,咬牙道:
“那个杨御是这么说的,但到底是不是蛊虫谁也拿不准,他还说这个虫灾爆发的时间和你回宁国的时间相仿,两者之间过于巧合,哼,明里暗里想着陷害你,真是好心计!”
杨御这话里的意思,可不就是说卞南的虫灾是因云烟而起,就算不是人祸,那也是天灾,云烟是自南疆来的妖女,天怒人怨,云烟会给宁国带来灾荒,如此灾厄之人,又哪里能做女帝的皇后。
自朝堂上杨御将这个折子呈递上来,林傲雪心里就一直憋着一股火气无处宣泄,要是她不是一国之君,她就直接一刀砍了杨御的脑袋!
而且今日杨御说起虫灾之事后,朝堂上的臣子明显对云烟的敌意更重了,在这种情况下,林傲雪硬要娶云烟,指不定还会闹出什么事情来。
林傲雪恨得不行,但这些事情,并非她呈一时之勇,强压朝臣就能解决的,现在压得越狠,这件事不处理好,之后反弹起来就更严重。
林傲雪若落实了不顾百姓生死,不听忠言,残害忠良的名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她怎么起来的,就会怎么下马。
云烟将折子翻完,随后又重新将之放在桌案上,面上带笑地看着林傲雪,道:
“这么气不过?那你想好对策了吗?”
林傲雪咬了咬牙,无奈地摇了摇头,要说这个事情也是真的巧了,她硬要说此事与云烟无关,反而像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先派人去查,虫灾肯定是和云烟无关的,但要如何让百姓,让朝臣相信这个事情和云烟无关,才令人头疼。
见林傲雪愁眉不展,云烟笑着摇了摇头,走上去在林傲雪的膝盖上坐下,然后覆在后者耳边,笑吟吟地说道:
“虫灾究竟如何,陛下未见过,妾身也未见过,仅仅是听那杨御如此说,依妾身之见,陛下不若领着妾身一同去卞南看看,虫灾能不能消妾身没有把握,但瘟疫,妾身还是有办法应对一二的。”
林傲雪闻言,心头的火气渐渐压下,眼睛里透出点光亮来,她偏着头思量一番,云烟医术高明,瘟疫爆发的地方听起来虽然危险,但有云烟在,瘟疫当奈何她们不得,林傲雪并不如何担心,她相信她的烟儿什么样的瘟疫都能压得下去。
究竟灾情如何,亲眼看看总比从别人口中听到的来得准确一些。
林傲雪惊喜地拍了拍云烟的手,笑道:
“烟儿你可真是我的智囊,便依烟儿所言。”
至于虫灾,云烟懂巫蛊之术,对虫子也肯定比其他人更加了解,即便闹虫灾的虫子和南疆炼巫蛊的虫子不一样,云烟也肯定有她独到的应对之法。
林傲雪当机立断,立马将北辰泠叫来御书房,然后与她说自己这几日要去一趟卞南,北辰泠大惊失色,今日才刚听说卞南闹了瘟疫,林傲雪就要去卞南,她哪里不明白林傲雪是为了什么,但这也过于危险了,北辰泠在林傲雪话音落下的同时,就出言辩驳:
“不行,雪姐姐,太危险了,你怎么能亲自去卞南?”
林傲雪摆了摆手,解释道:
“泠儿,想必你也知道杨御今日在朝堂上说的那番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北辰泠明白,但不予以理解,她眉头紧蹙,继续劝说:
“泠儿知晓雪姐姐对姐姐的担忧,但这件事泠儿坚决不同意,雪姐姐大可派人过去详查,却不该自己以身犯险。”
林傲雪无奈极了,北辰泠担心她的安危,故而不准她去卞南,但若云烟要去,她自己当然也要跟着去,便只要向北辰泠坦白:
“不是我一个人去……”
她话还没说完,北辰泠已抢了一句:
“带了侍卫也不行!”
林傲雪朝椅背上一靠,侧头向云烟求救。
云烟失笑,见林傲雪那可怜相,她于心不忍,只好出声:
“泠儿,是我让她去的。”
北辰泠两眼一瞪,不可置信,同时也非常不解。论对林傲雪的在意,北辰泠自认,即便是她,也远远不及云烟,林傲雪的安危无疑是云烟非常关心的,为何这次,云烟竟主动叫林傲雪以身犯险?
面对北辰泠困惑而质疑的目光,云烟面上笑意不减,解释着说:
“我让沐雪去一趟卞南,当然不是无的放矢,我也会跟着她一起去,既然那位大人说卞南的虫灾像巫蛊,那我这个善施巫蛊的人不去看看怎么行呢?况且,有我在,泠儿不用担心瘟疫会将沐雪如何,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北辰泠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云烟说得很有道理,她想不到反驳的言辞,也没办法像劝说林傲雪那样劝说云烟。
卞南的虫灾本来并不是十分严重的事情,但被杨御拿到朝堂上来,更是有意牵扯上云烟,这件事就变得严重起来,云烟是最大的受害者,林傲雪和云烟要去查证真相,北辰泠没有理由阻止。
她沉默地抿起唇,脸上神情凝重,却又听林傲雪对她道:
“泠儿,我们此去约莫五六日就会回来,这几日朝堂上,便请泠儿与老丞相多多照应,就说朕染了风寒,要将养几日,概不见客。”
见林傲雪和云烟心意已决,北辰泠除了帮助她们将这个谎言圆过去,没有别的办法。最后,北辰泠无奈地叹息一声,脸上露出苦笑,妥协道:
“姐姐和雪姐姐一定要毫发无损地回来,若你们不回来,莫怪到时候泠儿跑去卞南找你们。”
林傲雪无可奈何,她知道北辰泠说道就会做到,便又保证了两句,才勉强叫北辰泠安心。
当天,林傲雪便命人秘密备了车马,带着云烟出了宫,径直朝卞南去,宫中传出林傲雪受寒抱恙,需要静养一些时日的消息,早朝因此暂休几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