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柔又强大(85)
在这样一个机械而苍白的空间里,鲜活褪去,周围都是冷冰冰的,越发显得青黎整个人有种病态无害的柔软,柔软的黑发,柔软的脖颈,就连闭合的眼睫都是软的,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纯黑,一簇簇的,弧度如同弯月。
像是漫画里的人。
过了一会儿,那弯月颤了下。
青黎两次醒来后都看到于池,不由得愣了愣。
于池也愣了愣,然后急忙站起来。
青黎动了动唇,问:“你……你怎么还在这?”
她的声音因为许久没说话而露出干涩,很低,软软的。
于池有点手足无措,说:“我,我等你醒……”
青黎嗯了声,像是还没恢复力气,又闭了闭眼睛。
“妈妈刚才接了个电话,才出去,”于池解释了下,又忙不迭地问:“你,你还疼吗?我叫医生过来。”
青黎看着她按下床头的呼叫铃,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便微微摇了摇头。
于池不由得再次确认:“不疼了,是吗?”
青黎勾了下唇,说:“不疼了。”
医生很快过来做完检查,又抽了血,同时说了一些注意事项。病房里的陪护和沈曼刚好都不在,于池瞪大眼睛,认认真真地去记。
青黎慢慢缓过来,精神比刚醒来时好了些,等医生出去了,她才侧过头,看着于池。
“好了,可以松了。”
于池哦了声,赶紧放开按住棉签的手,抽血之后那处娇嫩的肘窝里留下一点青红,白皙的皮肤像是透明的,能清晰地看见青蓝色的细小血管顺着手臂往下延伸,手腕纤细。
于池帮她把袖子往下拉好,指尖触碰到的皮肤冰凉。
青黎注意到她眼睛下得青黑,问:“你晚上没回去吗?”
于池没看她,盯着她被医用胶带粘满的手背,摇了摇头。
空间里有滴滴答答的钟表声,一针一针地走着。
青黎问:“吓到了吧?”
于池这才抬起头,一双眼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模样看起来有些委屈,又有些后怕,要哭不哭的。
青黎微怔,顿了下,放轻声音:“抱歉。”
于池说:“你道什么歉,你又没做错什么……”
她说着说着没控制住,吸了吸鼻子,像是有些窘迫,瞬间便错开目光,赶紧重新低着头。
青黎垂下眼睛,能看见她抿成一条直线的唇,还有因为强力忍耐而绷起来的下颌线。
青黎安慰她:“没事了,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
于池咬着牙,好一会儿才把莫名其妙的泪意压下去,闷闷地点头。
青黎看着她都快把头垂到胸口了,想了想,又问:“江河呢?”
问到江河后,于池终于把注意力移开了些,她手指落在床沿处划了划,瓮声瓮气地说:“不知道。”
青黎没有说话。
于池飞快地抬头看她一眼,青黎微皱着眉,神色显然有些疑惑。
“你都这样了,谁还管他?”于池在床边坐下,掌心距离青黎舒展的手指只有几寸距离,她抠着被角,说:“可能爸爸今天会去找他,反正他没跟我说。”
青黎嗯了声。
“你也不要管他了。”于池又说,然后终于抬手碰了碰她的手指,问:“你冷吗?”
青黎摇了摇头。
于池捂着她的手,说:“可你的手好凉啊。”
青黎笑笑,没说什么。
于池以为她累了,便也不再说话,静静地偎在床边,手虚虚地捂着她的手,好半天都捂不热。
慢慢地,她又把目光重新落在青黎脸上。
那目光有些怔忪,青黎问:“怎么了?”
“没,没怎么……”
于池还在犹豫,要不要青黎做她的姐姐。
后来过了许久,于池才想明白,可能是那时候的青黎太虚弱了,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橱柜里漂亮而无害的洋娃娃,所以她才会以为决定权是在自己身上。
青黎的身体对比着常人自然是孱弱,但以她的底子,如今养成这样已经算得上奇迹,所以手术介入取出动脉血栓后恢复得很好,没过几日便能下床了。
那天于池像前几日一样放学后便赶去医院看她,进门时还因为记得要保持安静而刻意放轻了动作,以至于很轻易地就听见青黎的尾音。
“……我们都不要自欺欺人了。”
病房里忽而一静。
即使没有头尾,但于池还是立马便明白她们在说什么。
于池按下门把手的动作还没有松开,青黎已经抬头,目光不留痕迹地从她身上扫过。
有一瞬间,于池觉得自己灵魂像是被剥落。
原来,原来她根本也不想做我的姐姐。
第63章 真假千金23
“我占据了她十八年的人生, 即使不是本意,也是个错误,如今既然真相大白, 又何必一错再错?”
沈曼比于池更震惊。
她一直以为青黎与这个家庭的粘性远远不止于所谓的血缘,还有那么多年的养育和陪伴, 所以青黎不应该、也绝不可能会主动提出离开这个家。
“什、什么叫错误?这事又不是你的错!你就是我的女儿!”沈曼站起来,声音都有些抖。
青黎倚着床头, 脸上恢复了些血色:“亲子鉴定显示我不是, 于池才是。”
于荣年愣了下:“你什么时候……”
青黎转过头看他,目光平静到令人觉得冷酷。
于荣年拧起眉。
青黎说:“于池已经回来, 我没有理由继续留在这里,继续占据她的家、她的父母, 也做不到继续心无芥蒂的做你们的女儿。”
沈曼摇头:“我不在乎……”
青黎说:“我在乎。”
沈曼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我很抱歉,妈妈, 于池。”青黎看向钉在门口的于池。
于池在她的视线中有些无措,但慢慢的, 又从心底生出一种模模糊糊的认知。
于池长于一个并不完美的家庭, 贫穷困顿, 父母兄妹亲情之间的维系全靠世俗伦常,可尽管如此, 在一张亲子鉴定之下她依然无法断然与之决裂。
但青黎好像不是。
她好像很轻易的就接受了这个事实, 很轻易的就把自己从这个家里摘出去, 很轻易的就愿意和以前十八年的生活做切割。
轻易到看起来有些凉薄。
出院之前, 青黎又约着见了一次江河。
或许是因为已经被于荣年警告过,江河比前些天见时萎靡了些, 但在青黎主动说出已经跟于家讲清楚会离开时他还是大吃一惊。
“你疯了吧?于家那么有钱,他们又想继续认你做女儿, 你干什么要走!”
青黎没有理会他的质问,只是说:“你也看到了,我有心脏病,日常疗养花费不菲,我想知道,我回去之后,你们有没有能力承担?”
江河一愣:“你什么意思?”
青黎说:“于池回于家,按道理我当然也应该回江家,我治病养护的费用自然就该你们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