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柔又强大(162)
秦宸章一点过节的欲望都没有,脸黑得要杀人。
郑意说:“今晚城里有烟火,所以路上人有些多。”
秦宸章问:“顾一芳和钱明是死了?”
“殿下,今夜中秋,若是侍卫们与行人起了冲突,怕是不好……”郑意小心解释,又撑开一点窗帘看向外面挤挤攘攘的人群,想了想,转头:“要不然您下车——”
秦宸章掀了下眼皮。
“要不然我让人把青黎姑娘叫出来,陪您逛逛?”郑意眉心一跳,忙加快语速,“青黎姑娘以前一直在清阳观,想来还没在城里过过节呢,而且今晚还有烟花放——”
“让一个瞎子陪我看烟花?”秦宸章声音凉凉。
郑意闭上嘴。
马车里气氛沉凝,唯有那戏班子的唱腔持续不断地传过来,佳人郎君,悲欢离合,缠绵悱恻。
秦宸章停了一会儿,突然道:“给我换套衣服。”
郑意舒了口气,赶快应下。
皇宫距离昭义公主府并不远,秦宸章的马车又走过一半,所以她在车里换过衣服后并没有等太久。
青黎过来的时候,手里竟还拿了个糖人。
秦宸章情绪终于缓过来一点,伸手要去接,转而就看见跟在青黎身边的那丫鬟手里抓着的竹签,竹签上面贴近手指的那块还有一口糖没啃完呢!
秦宸章咬牙切齿,转身就走。
后面一群人匆匆跟着。
应小禾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总知道公主最大,赶忙把竹签上的兔屁股一口咬掉,然后拽起青黎的胳膊就撵过去。
青黎皱眉:“应小禾。”
应小禾却光顾着追前面那位月白衣裙、金冠束发的公主,只来得及胡乱应一声,然后急急地说:“殿……不,她、她跑了,我们快追过去——”
路上人多,原也不该这般跑动。
青黎被她拽着,肩膀撞到一个妇人,又碰到一处围幡,最后只能转动手腕,一拧一抽,脱离开来。
应小禾个子也不高,动作倒是快,像是忽得没反应过来,瞬间就消失在人群里。
青黎站在原地没动,面容在阑珊的灯火中呈现昳丽之色,眸色却有些空白。
很多声音,很多味道,可眼前却只有沉沉的黑夜。
她听到有人从她面前走过,刚想抬脚,却是源源不断地有人过来。
她闻到熏香,也闻到汗渍,灯笼中的蜡在烹烧,石板缝中的青草来来回回被践踏出汁液。
她像是一分为二,意识高高在上,浮在灯火通明的骊京之上,俯瞰这场盛大繁华、行人如织的夜会,身体却被囿于尺寸之间,一步也无法迈出。
“青黎!”
青黎应声转过头。
嘭——
夜幕之上,蓦地炸起无数的烟火。
第117章 古代宫廷17
秦宸章的手很暖, 骨肉匀称,肌肤细腻,是养尊处优的手。
五颜六色的绚烂烟花绽放在夜空, 骊京城上亮如白昼,所有人都驻足停留, 仰头望着天上的璀璨。
秦宸章微微用力,把青黎往自己身边拉得更近。
青黎眨了下眼睛。
秦宸章动动唇, 说:“人太多了。”
青黎嗯一声, 就那么站在她面前,中间堪堪够放一个糖人的距离。
天空中此起彼伏的亮色映在两人脸上, 秦宸章没有抬头,烟花有什么好看的, 每年骊京城都会放,中秋会放, 春节也会放,没意思……
秦宸章胡乱想着, 眼睛却一直盯着青黎的脸。
青黎像是知道她没在看烟火, 把手里的糖人举高了些, 问她:“吃吗?”
声音在人声鼎沸和烟花炸裂之中有些失真,反而显得温柔。
她手里的画糖人色泽鲜亮, 线条却极简单, 秦宸章看了两眼竹签上那颗明显是某种动物的头。
“是麒麟。”青黎提前回答了她的疑惑。
秦宸章嗤了声, 说:“哪里像麒麟?明明是四不像。”
她倒也不怎么爱吃糖, 更何况这种在街边小摊子上做出来的玩意儿,对她来说远不够精巧美味。
但吐槽完了, 还是低头咬一口,一口把麒麟的头咬掉, 咬得嘎嘣脆。
青黎听着她的动静,不禁笑了下。
秦宸章心里想,她为什么笑?她笑什么?
“你怎么不吃?”她问。
青黎说:“这个是给你买的,我不爱吃糖。”
秦宸章心里想,给我买?你不还给你那丫鬟买了一个?谁爱吃糖?我也不爱吃。
“嗯,还不错。”她说。
青黎又笑了下。
第一波烟花的高潮持续一会儿,终于散了,人群重新开始流动。
秦宸章拉着青黎,随着行人往前走,时不时转过头看她一眼,街边花灯垂挂,还有些燃起来的火堆,光线带出温暖的橙黄,她又垂眸,去看彼此相握的手。
两人的肩膀挨着,青黎穿的依旧是袖口收拢的交领齐腰襦裙,很利落,但也贴身,肩颈处纤薄的线条全勾勒出来,身形挺直,体态清雅。
相比而言,秦宸章身上虽然同样是襦裙,却是华丽的宽袖,手臂垂下时,月白流金的布料叠落,轻易便把两人的手藏了起来。
秦宸章收回目光,没说什么话,心底却生出一种隐秘的愉悦。
今夜骊京没有宵禁,天上烟花已经凋零,路上游人却不见少,摊贩趁着今日夜会大张旗鼓,文人相约把酒,少年作乐寻欢。
秦宸章原本对这些热闹没什么兴趣,此时却被感染,看到一盏奇特的走马灯,便侧身说:“以前见的多是铁马回旋,这个灯上却是两人持枪对打,挺有新意。”
青黎点头:“那买一个吧。”
秦宸章原本只是随口一说,闻言才抬手,身后有人走过来,给她掏银子。
小贩瞬间喜笑颜开,连连告谢。
又走几步,遇到一人打铁树银花,围观者众多,妇人托盘讨赏时众人却纷纷退避,一哄而散。
青黎拉住秦宸章:“你不是也看了么。”
秦宸章微顿,没反驳自己只是路过瞥一眼,皱着眉说:“那我只掏一个人的钱。”
青黎笑着说:“好。”
哐一声,随手扔出的却是一锭二两的银子。
再走过去,是搭在树下的戏班子,梨园优伶唱着才子佳人,曲笛唢呐伴着月琴琵琶,座下人头攒动,呼喝声此起彼伏。
秦宸章说:“你若是喜欢听,我叫戏班子去府里唱。”
青黎摇头:“太吵了。”
秦宸章唔了声,说:“我也觉得太吵了。”
两人走过长桥,桥外沿着河边的树上挂了一路灯笼,精明的生意人在灯笼穗上垂挂纸条,上书诗文、对子、谜语,略带了些书卷气的游戏引来无数富家小姐、青年才俊。
秦宸章随手捏住一张纸条:“画时圆,写时方,冬时短,夏时长。”
她说完转头看青黎。
青黎似有所觉,开口道:“日月日。”
秦宸章重新换一个:“耳朵长,尾巴短,只吃菜,不吃饭。”
青黎说:“兔子。”
秦宸章再换一个:“一边为红,一边为绿,一边喜风,一边喜雨。”
青黎说:“秋日秋。”
秦宸章拉着她从这棵树走到那棵树,从灯谜,到对子,最后折在诗文上。
秦宸章说:“对古人诗词最不动脑子,你偏都不知道,让你平日里净看些药啊草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