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柔又强大(156)
她抚抚胸口,好半晌才重新躺下,头枕着青黎的腿,一边加重语气命令:“以后不许给男人治不/举,晦气。”
青黎失笑。
秦宸章瞪她:“听到没?”
青黎只好点头,“好。”
谈了一路男人的不/举,马车终于到公主府,秦宸章酒醒的差不多了,一下车也没去休息,跟自己的属官直接进了书房。
周筑去世距今不过五年,其军中旧部虽说已经被皇帝打散,但要聚拢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秦宸章现在初出茅庐,手上并没有什么好官位能许出去,唯一能做主的只有自己的公主府,她也不急,就用自己公主府的侍卫名额去留人。
以职官等级划分,皇家侍卫是可以在军中登记造册的,一等侍卫的品阶更是为正三品。
秦宸章是公主,公主身边的侍卫官职晋升可能没那么快,但待遇却比许多军中将士都要优越,她手里有三百名额,虽品阶不一,可已经足够引来京中无数小将想要前来占个坑。
秦宸章借寿宴之名召见周筑的义子,打的便是从他们中挑选侍卫的主意。
当然更重要的,这还是个信号,向周筑旧部示好的信号。
没过多久,青黎再去内院给秦宸章请脉的时候,便逐渐听到路上列队横行、兵甲碰撞的声音。
秦宸章此举自然也引起了多方目光,不少弹劾进了皇帝的案头,却又都被按下不表。
旁人只以为皇帝是对公主太过放任,青黎却是知道,皇帝对秦宸章确实宠爱,但其实也有捧她与太子做制衡的念头。
自古以来,皇帝与太子之间的彼此防备,都是权力的无解困境。
景贞帝自己就是从皇家博弈中走出来的,当然也深谙其道,太子是其长子,当年有周祸之乱,他担忧周佑荣生下皇子后自己会被周筑逼迫,所以登基不久,便抢先立下长子秦元良为太子。
他对自己立下的这位太子倒谈不上厌恶,但作为隐形的竞争对手,委实也做不到喜欢,更何况,随着太子逐渐参政,朝堂之上的党派站队始终是避无可避。
景贞帝有心想扶另一势力与之抗衡,奈何在宫中,秦元良之下,最大的皇子现在也才十二,公主倒是有好几位,但能硬气的与太子两看相厌、还敢不顾将来一意要占上风的只有秦宸章。
宫中皇子年龄断代,反而让秦宸章成了景贞帝手里制衡太子的一把刀。
在景贞二十二年,秦宸章刚刚开府,在这时,皇帝要制衡太子还有很多其他的手段,抬举公主不过是其一。
此后几年,秦宸章能在其中占上大头,全靠她每一步都准确踩在景贞帝的心尖上。
至于现在,秦宸章还未真切明了皇帝的深意,可她够嚣张,够大胆,反而正合皇帝心意。
青黎在公主府当值,府上所有人的喜怒都以秦宸章的变化而变化,自然也听到不少关于她和太子之间的恩怨,真真假假暂且不论,反正关系不和是摆在明面上的。
青黎对此多是听听就过,即便遇到秦宸章败下阵来的情况,她也从不插手。
秦宸章对青黎的印象更是单薄,当然也从没想过要她给自己做个谋士什么的,甚至很满意她的不感兴趣,还因此在她面前更加口无遮拦,时不时便传她过去做按摩放松身体,不免让青黎生出一种自己成为她专属盲人技师的错觉。
所幸秦宸章很忙,青黎做盲人技师的时间不多,一天里大部分还是可以待在自己的院里。
鉴于工作职能,府上给几个医正派的丫鬟小厮比较讲究,虽不能出口成章,但勉强都能读个千字文。
应小禾作为青黎的丫鬟,基本不怎么被使唤,唯有一项固定工作,便是给青黎读书。她是几个丫鬟里年纪最小的,识字也不多,刚开始磕磕巴巴,一句话有一半都摸不准念什么,但不到一月,便已经极为流畅。
医所里各个医正带的医书都是自家传承,家传的医书自然不会给外人看,应小禾给青黎读的书,都是青黎从秦宸章那要来的。
秦宸章在这方面很大方,青黎只提了一句,她便从宫中取了不少圣医典籍来。青黎每每听过,都会手抄一本放在医所里,既当练字,也做加深记忆。
此举与她实在平常,却让其他医正们大呼慷慨,纷纷向其示好。
青黎因这诸多之便,终于在医所几人中实实在在地定下来,没事的时候便围在一起探索医经,偶有分歧,还会请示到两位御医面前。
除此之外,在公主府做医官的日子近乎逍遥,她们这些医正日常的正当工作只服务于秦宸章,秦宸章没事,她们都没事。
一日傍晚,青黎正在檐下听书写字,忽的听到院外嘈杂。
青黎提前收了笔,把纸张放于一侧晾着,站起来。
应小禾在旁不明所以,看她站起来了,才放下书。
一人脚步极重,跑进院子:“青黎!”
应小禾叫了一声。
青黎已经闻到他身上浓重的血腥,皱起眉:“钱明,怎么回事?谁的血?”
“是陈头儿的,他——”
“公主怎么了?!”
“不是公主,公主没事!”钱明喘了一口气,才继续道,“今天公主去禁军里挑人,与太子发生了冲突,不知怎么的,就说要让手下的人比武,天杀的!那个姓王的使诈,差点把陈头儿砍死……”
青黎一边听着,一边已经跟钱明匆匆往外走,一直到医所的院子里。
内外围了不少人,陈行远是秦宸章的近身侍卫之一,早前在宫里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可谓是心腹。
医所里的李御医看见青黎来了,一把就抓住她往里走。
“我已经给他扎了针,勉强护住心脉,但口子太大了,血一直止不住,你之前说的缝合之术,到底是不是真……”
“真的,两村械斗用锄头砍伤了一人后背,缝了七十二针。”青黎声音定定,话音落下时,人已经走到病床前。
李御医沉声道:“那就好,那你就放手一试。”
室内光线昏暗,但对青黎来说却没有任何影响,旁人已把陈行远身上的衣衫解开。
“从胸口到脐上,长约一尺,起始深半寸,未……”
青黎洗过手,一边听着旁人表述,一边伸手触摸伤口。
湿冷黏腻的血肉沾到指尖,其身体因为疼痛而微微发抖,伤口处破碎的筋肉也跟着痉挛。
青黎说:“给他嘴里塞个东西。”
有人立刻动起来,李御医在旁补充道:“已经给他喝过麻沸散。”
青黎应了声,随后听到木盘落在身边,她继续用手指确认完位置深浅,才站起身。
第一针穿过是申时末,缝完最后一针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陈行远早已经被疼醒,最后一会儿全凭几人进来强自压制。
剩下的事不需要青黎操心,她仔细洗过手,便走到院外,后背已经湿透了,夜风一吹,整个人不由得微微瑟缩。
“青黎。”
青黎应声抬头,刚刚精神过于集中,放松后有些迟钝,再加上鼻尖前萦绕的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她只听到有人靠近自己,但竟没察觉到是秦宸章。
秦宸章却是心神一震。
可能是因为青黎此刻脸色有些白,唇色很淡,也可能是因为她脸上脖子上有不小心溅上去的血,太红了,令人触目惊心,又或者只是对方力竭时无意间露出的脆弱和茫然。
还有她的眼睛,明明漂亮的像盛了星光一样,却因为她一瞬间的松懈而展现出空茫,没有焦距。
她看不见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