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温柔又强大(194)
“我不想回,”秦倬温说:“卢家四代同堂,关系太复杂,就算伺候得再好也肯定比不上我自己的公主府自在。”
“不想回就不回了,明日我派几个宫里的嬷嬷给你。”秦宸章声音随意,说,“以后也不用让她们回宫,就留在你府上照顾你。”
秦倬温弯起眼睛:“谢谢皇姐。”
秦宸章笑笑。
也不知是不是跟青黎待久了,那笑意与刚刚青黎对秦倬温做得如出一辙。
送走秦倬温后,秦宸章没心思去书房,就坐在桌前跟青黎说话。
桌上有一碟侍女新送上来的樱桃,底下镇着霜白碎冰,樱桃果皮颜色绛红,鲜艳欲滴。
秦宸章尝了一颗,觉得挺甜,便给青黎也喂了一颗。
青黎张嘴含入唇中,她唇色微粉,倒衬得樱桃红出艳色。
秦宸章趁机揉了下青黎湿润的唇,凑近了些,问:“甜么?”
青黎咬破薄而脆的果皮,嗯了声,眼睛却“看”着她,露出明显的疑惑。
秦宸章给自己也吃了颗,半晌,看着青黎笑:“你不会以为我要对倬温这一胎做手脚吧?”
青黎摇头:“你当然不会这么做。”
但还是没想明白秦宸章情绪为何会突然低落。
秦宸章反倒因为青黎思索的神态而逐渐生出笑意,很耐心地用手指捡着碟子里的樱桃,你一颗我一颗的投喂。
直到青黎拒绝,她才停手,然后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青黎皱眉,问:“你怎么了?”
秦宸章说:“就是感觉自己一下子变得非常多愁善感。”
青黎微怔,神色有些茫然,似是想不出来秦宸章怎么会跟多愁善感这几个字扯上关系。
秦宸章手托着下巴,声音有些不着边际,说:“倬温竟然有孩子了,有点吓人,生孩子会死人,生下来了也不一定活,她不知道吗,怎么还笑得出来,真是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生……”
青黎说:“繁衍是万物生存的本能,就像饿了会想吃东西、渴了要喝水一样自然而然。”
秦宸章皱皱眉,随即问:“那你想生孩子吗?”
青黎说:“不想。”
秦宸章说:“你为什么不想?”
青黎反问她:“你想吗?”
秦宸章说:“我也不想。”
青黎点点头,说:“那就好。”
秦宸章眨了下眼睛,反应过来后一下子笑了,笑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停下,却又伸出双手去揉青黎的脸。
“好什么好。”她声音里含着笑。
青黎没说话。
不过,她也知道秦宸章以前曾无意见过宫中妃嫔产子并不慎一尸两命的现场,所以阴影颇深,对怀孕近乎畏惧。
好在青黎确实也没能力让她怀孕。
第137章 古代宫廷37
景贞帝自避暑山庄回京后的第一次朝会上, 有上封请立皇太子疏,光禄大夫并其朝中权臣十余人伏阁举荐四皇子为太子。
帝大怒,斥众臣, 悉贬岭外。
四皇子如今年至二十,早已得封襄王, 领襄州封地,早几年元服后未出京就藩, 一则是按燕朝旧制, 皇子虽成年,却也并非一定要即刻就藩, 二则就是朝堂上下人人皆有的共识——秦元良死后,东宫空出来的太子之位。
请封太子失败, 朝廷内外都有些惶惶。
四皇子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皇帝就下诏, 令襄王迁到襄州安置。
四皇子自然不甘,接到诏书后当晚就生了病, 暗地里则让家臣携重金求助昭义公主。
托病小半月, 皇帝一直未改变主意, 四皇子不得不拜别皇帝贵妃,随行王妃家眷, 沿着官道赶赴襄州。
亲王仪仗刚刚起行, 朝中杜相便率领百官, 请求皇帝顾念襄王身体有疾, 格外开恩,把他留在骊京。
景贞帝将奏章压了七日, 才下诏将其召回。
经此一番折腾,四皇子回京后立刻躲进了自己的王府中, 再不敢轻举妄动。
而作为交易,光禄大夫及御史台上十余个空出来的官职,均由昭义公主指点之人上位。
景贞帝对此不甚在意,毕竟满朝文武中,只有昭义公主的人才最听话,无论他如何荒唐,是大兴土木,还是迷信丹药,都会第一个跳出来赞同。
如此无令不从的诸位朝官,跟他自己的亲信又有何区别?
至于皇太子的人选——
中秋之宴,帝王近座上既不是皇子也不是重臣,反而是国师并两方士。
其中有一方术士格外引人注目,不仅是因为其性别为女,还因为她脸上覆有青黑胎记,占据半面之大,定眼望去,一张芙蓉面被分为阴阳两态,令人悚然。
这道士名为常少芳,自称有离魂之术,可以在睡梦中游于三界,见鬼通神,而且为人机敏,能言善辩,常献帝王光怪陆离之奇事,皇帝因此对她极为信任,在宴上问她,神明可言谁堪任储君。
常少芳道,皇九子有帝王相。
宫中现存的只有三位皇子,九皇子年龄最小,今年还不到八岁。
景贞帝听了倒也没动作,但想来对这答案是比较满意的。
当日四皇子同在席上,晚归时酩酊大醉。
此后不久,襄王府便传出襄王得了发狂症,常披头散发,彻夜不眠,性情也日渐暴戾,身边侍从稍有不怠,他便火冒三丈,刀剑相向。
天气渐冷,秋去迎冬。
京中问天台逐渐显现雏形,昭义公主奉皇帝旨意,两年间招各地徭役三万,又征民间劳役七万,合计十万人汇至京都。
按照燕朝律法,徭役属于义务做工,需要自负费用,自备粮食。而官府征召的劳役同样具有半强迫性质,一月工钱只两串,一年不过二两银子,如此还要除去四成人头税,剩余所得连裹腹都难,因此才有百姓苦徭役苛重。
自景贞帝登位已经快三十年,这三十年间,燕国境内一年超过五十万人非自然死亡的疫病灾荒寥寥,如此,便是历史上少有的太平时期。可即便这样,苛捐杂税之下,百姓中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依旧随处可见。
王朝末年时,服徭役之地往往是最先暴乱的地方,一群饱受政权压迫的壮丁,就像一个装满炸药的火桶,落上一点火星都能爆炸。
昭义公主作为问天台无冕监工,自然不会放任这些人把对官府的不满落到她头上,甚至于,她对这群壮丁还有些别的想法——公主无兵权,可若她在京都有十万人呢?
她甚至不需要做得更多,只需要让这些人吃饱饭。
如今骊京常住人口七十余万,为防止工人与京中百姓起冲突,公主府在西郊另修坊市,兴建筒子楼宿舍供这些人居住,又汇集了上万女工参与后勤,专门养殖家禽,包揽衣食。
按照公主府的标准,问天台所有工役每日吃两顿,有米有面,米粥立筷,粉面见白,十日再添一次鱼肉荤腥,额外包含夏冬两季工衣鞋袜,若有人因劳作意外死亡,公主府另出抚恤。
此间官价一斗米十文钱,百钱一串,十串一贯,一贯一银。十万人一天消耗近两万斗米,合计二百两白银,一年便是七万三千两,再加上其他支出,一年在吃食上至少十万两打底。
十万两多吗?自然是多的。昭义公主作为皇室贵族,食邑已加至四千,远超历代公主该有的待遇,可每年能登记在册的俸银也不过五千两。
十万两多吗?自然是不多的。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官吏尚且如此,更何况一位简在帝心的皇室公主,每年节假日,从皇宫赐到公主府的任何一件物品都有价无市,更遑论底下人的孝敬侍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