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帝,尬戏吗?(42)
“有道理,就算有家伙,我怕他们还哆嗦得瞄不准哩。”
“废话不多说,我去放火。你们谁衣服穿得多的,脱一件便宜的给我当火引子呗?”
“给,就用我这件薄棉袄吧,穿了很多年了,早想换新了。”
“我去把几扇窗的帘子拉上,先诳一诳。”
带头人嘬完最后一口烟,抬起眼皮,“都商量好了?既然决定了,掏家伙。”
说着,徐承渡眼皮一跳,他听到了锁扣啪嗒声,是皮质枪套被打开又因惯性阖上的轻响。
取出武器,安装子弹,打开保险。
这些人熟练的姿势看得他眉头直皱,如果这真是一群杀人如麻的雇佣兵,装备还如此精良,那么他外面那些一无所觉的无辜同僚们岂不是……
雨彻底停了。
底下是预备发起攻击前状态异常安静凝重的毒蛇,一个个吐着猩红的信子高度警觉。
徐承渡已经闻到木材被焚烧的气味,这个时候他要是发出哪怕一丁点动静都会被发觉,但是外面的劝降声已经通过喇叭传了进来。
“仓库里面的人员请注意,现在警方例行检查,请打开大门积极配合。”
这声音的主人是邓曼。
她那毫无女性魅力的声音被喇叭放大时有点变了音调,但徐承渡还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同样的喊话又重复了三遍,无人应答,大门依旧紧闭。
只有一排黑洞洞的枪口整齐划一地瞄准着。
“里面的人听好了,我数一二三,如果你们还不主动开门,我们将采取武力强行破门。”
外面急不可耐地下了最后通牒。
此时破门,门口那些端着枪但从未想过会真正开火的新兵蛋子,必定会在出其不意的集中火力下伤亡惨重。
“等等,代号灰狼。内有武装,重复,内有武装。重要的事说三遍,内有武装!”
邓曼原本已经高高举起,落到一半的左手生生顿在了半空,她蓦地瞪圆了因为熬夜而通红发亮的双眼。
枪响在静谧的夜里巨大而尖锐,过了几个十分之一秒,隆隆的回音穿透仓库铁门,敲震了在场每个人的耳膜。
“都他妈的别动!”邓曼歇斯底里地冲着右手上的对讲机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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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吗?哈喽?
☆、破晓7
上一秒吼完, 下一秒邓曼就把对讲机扔给旁边副手,让这个调解专员来心平气和地跟歹徒讲道理谈条件,自己则克制住情绪,立即在内部无线频道开展紧急调整部署。
“狙击手,狙击手迅速到位!”
方才那一枪,不知道是谁开的,也不知道最终弹头嵌进了谁的身体里, 是活还是死。
那家伙刚刚有点想过安定日子的想法……
是他们掉以轻心了。邓曼深呼吸两口, 揉了揉狂跳的眼皮。原本以为只是一次习以为常的普通逮捕行动, 国内枪械管控不比国外,异常严格,近几年执法遇上武装火拼的情况更是少之又少。幸亏这次案件出动的是他们特警部门,如果是一般民警,遇上这种情况只能请求支援, 而在支援姗姗来迟前,暴力的歹徒早就踏着硝烟和鲜血溜之大吉了。
“老大, 这伙人把帘子拉上了,严严实实的。”狙击手趴在对面仓库的屋顶, 一边端着□□把子弹装膛, 一边汇报对于远程狙击来说所能碰到的最棘手问题。
“你不是号称咱队里百发百中的狙击手吗?一个帘子就挡住你了?”邓曼没好气地驳斥。
狙击手:“……”要么怎么说隔行如隔山?再说了,咱队里百发百中的那位狙击手,不一直都是徐哥吗?啥时候这帽子又扣到他头上了?算了,不跟女人一般见识。
“我尽力。”他搓了把脸,俯下身专心对焦。
“所有零逮捕经验的新人后退, 老同志垫上。边上第二个,对,别看了,说的就是你,第一次执行任务你想冲上去当炮灰吗?还不快给我闪开!”邓曼的气场是在长年累月大大小小的任务中慢慢积攒的,所以特别稳健浑厚,那位今年刚从学校毕业满腔热血的小青年被这么一点名,脊背一僵,心不甘情不愿地火速往后挪了三大步。
“各个守在窗口待命的同志,握好你们的配枪,出门没带枪的全都给我滚回车上。听好了,在我下达武力破门指示的同时,你们立刻破窗进去。对方持械,按法律警方可以正当使用武器,除了要害部位都别给我节省子弹,出了人命,有我在上面担着,争取在最短时间内使敌人丧失行动力……”
她这边话还没说完,调解专员絮絮叨叨能绕死蚂蚁的劝说终于失败,仓库里响起乒乒乓乓子弹乱扫的交火声。
邓曼一咬牙,吐出两个字:“行动!”
*
徐承渡是真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展到现在这种局面的,本来以为只需智取,现在却一言不合扛起了枪把子。方才那一声提醒,尽管竭力压低了嗓音,却还是收获了一大堆齐刷刷射来的视线。
他低骂一声,拔腿就往箱堆最中心的位置跑。
那群雇佣兵听到人声猛然抬头,眼看着一颗黑脑袋遽然出现,又逐渐消失在视野里,后知后觉地跳脚:“妈的,有条子混进来!”
不知道是谁眼疾手快地开了一枪,结果子弹贴着那人的身影飞过去,直接在天花板打出一个坑洞。
“能不能有个准头了?让你成天抱着手机看片儿!活该近视!”
“滚滚滚,太高了遮蔽视野,你那么有本事你上啊!”
“你们两个这时候争个屁啊,太高了,离远点不就能看见了?!一个个是不是都是二傻子?”
一语惊醒梦中人,于是一群人全都哗啦啦涌向距离最远的那个墙角。
徐承渡绷紧全身肌肉,推开那只神圣女神右臂的木箱,又差点把后槽牙咬碎,才用两条胳膊把它旁边那只死沉死沉的箱子抽出来,胳膊因突破极限而发颤,险些那箱子就脱了手砸在脚上。他累得想歇口气,但显然对手不会给你喘息的机会,诡异的一秒寂静后,火力哒哒哒全开。扫射过来的子弹激起周围一层木屑,徐承渡慢了一个节拍,脚下一个踉跄,原地打了滚,纵身跳进了这个紧急赶制的人造坑洞。
散落在一旁的石膏像被射了个千疮百孔,裂成无数碎片滚落下来,惨不忍睹。
胸膛剧烈起伏着,喉咙发出嗬嗬的嘶哑喘息,徐承渡曲起手肘举着枪,扣在扳机上的手指缩紧,背部紧贴着身后的木箱,聆听着。
远距离的扫射扔在进行,木屑飞扬,落了他满头满脸,金属弹壳不断落向地面又高高弹起,发出清脆的响声,但很快,出于节省子弹的顾虑,扫射成了时不时威慑性地给一枪。另一面,有人悄悄摸摸地爬了上来。
他们想先肃清仓库内部的隐患,再突围。
无可厚非。谁也不想自己在全力冲锋陷阵的时候,还得分神担心背后门户大开,有人趁虚而入,偷袭一把。
徐承渡把滴着水的雨衣脱下来,露出里面的皮夹克。皮夹克的腰上有个洞,洞的边缘参差不齐,发出烤肉和火.药的混合气味。
鲜血滴了下来,深红色的、沉郁的血滴落在干净的木头上迅速被吸收,析出血里裹挟着的皮肉和一点碎骨头渣。
方才一阵密集的射击,这颗子弹不知道是属于哪个运气好准头不佳的傻瓜枪手。
那人的脚步越来越近,谨慎且放得极轻,只用上了前脚掌。
徐承渡一动不动,阖上眼,减缓呼吸的频率,泛白的面孔看上去如同死了一般。血滴的颗粒变大,下坠的速度愈来愈快,打在木板上有如逐步加速的电子节拍器。一股轻微的打战,后颈的汗毛竖起,这是身体感知到危险的本能反应。
来了。
他猛地抬起垂下的头颅,伸直了手臂举起武器,在那个黑眼圈浓重的偷袭者吃惊的目光里,避开前额和喉咙,精准无误地打中他的右肩。
“嗨,朋友,你应该再快一点。”
冲膝盖又补了一发,枪口冒出硝烟,他还不忘打个招呼。
一声闷哼后,那具魁梧的躯体被震得朝右转了九十度,双膝重重地砸在了木箱上,发出沉重的嘎吱声,他手中没来得及扣下扳机的朗宁自动□□无力脱落,跌进了这片下陷的凹地。
徐承渡一手牢牢按着伤口,用脚尖把那只□□划拉过来,拿起。枪管上的序列号被极有先见之明地事先磨掉,只留下丑陋凌乱的挫痕。啧啧两声,他掀起衣服,把这把缴获的枪别进裤腰带。
冷汗遍布额头,聚成大颗后往下滑落,皮肤上一阵刺痒,徐承渡抬手胡乱抹了一把,手上的血蹭到脸上,让他看起来宛如地狱里归来的恶鬼罗刹。
来一个打一个,来两个打一双。
他坐在底部,双目锁定那一米见方的豁口,在心里下了决心。
豁口越缩越小,从正方形变成长方形,再变成一条窄窄的缝,马上就会消失不见。这个节奏跟他逐渐放大扩散的瞳孔保持了高度一致。
接下来,他隐约听到玻璃被砸碎的声音,知道是邓曼带人强行突破了。
仓库里的雇佣兵发出一声怪叫,火力立刻转移,一致对外。
*
徐承渡恢复意识的时候,躺在重症监护室的惨白病床上。这地方他进来过两三回,按照以往经验,一般只需要再耐心等待一晚,等戴着口罩的四眼医生确定他的各项体征趋于稳定后,他就会被转移至普通病房。
脑袋里一片空白,然而他总觉得好像有什么要紧的事忘了做,以至于心一直揪着,悬在不高不低的地方,他猜测这可能是手术中大剂量使用麻醉的后遗症。
是什么呢?
都说隔离室内是保持绝对安静的,但徐承渡总觉得这里吵得慌。那些通了电的医疗器材,比如不停闪烁的心电监护仪,可一点都不消停,他敏感起来,哪怕一点微弱的电流滋啦声都能搅得他心神不宁。
一个模糊的人脸浮现出来。帅气的,过目不忘的,散发着光芒的。
他的名字呼之欲出。
但是有人打断了这个艰难的进程。
“醒了?”穿着清洁隔离衣、全副武装的人发出低哑的声音。
每次这么醒过来第一眼看到的人都是这个冷脸上司,真有点腻,徐承渡打不起任何精神,只懒惫地动了动手指,表示他真的没有睁着眼睛昏迷的陋习。
“你昏迷三天了。比前两次都久,到底是年纪大了,该退休了。”邓曼站在病床边,抱着双臂看他。
年纪大了??徐承渡翻了个白眼,桀骜地重重喷了口气,表达了强烈的不服。
邓曼的眼角弯了弯,看起来心情愉悦:“具体的事件经过,等出了ICU苏昆吾会慢慢告诉你。但是我觉得有件事你应该特别感兴趣,着急想知道,不告诉你我怕你百爪挠心急得再次昏厥。”
某人挑起一边眉毛,表示洗耳恭听。
“陆望和他的一众手下被请到咱们部门,刑事拘留,将接受长达半个月的盘问审查。这次行动缴获海.洛因三吨,目前相关部门还在四处查证,相信很快就会出结果。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潜伏任务圆满完成了。”
徐承渡把眉毛重又放下来,表示自己知道了。
“另外,”邓曼的语调听起来有点恼火,“外面有个疯子蹲了三天了,见谁咬谁,你要见他吗?”
作者有话要说: 白格:汪!再不让我见他我真的咬人了!
☆、破晓8
“疯……子?”这下徐承渡的反应总算大了些, 调动起气息一开口,只觉得五脏六腑就在抽疼,干裂的唇瓣间发出的喑哑声调听上去如同生了锈。
“你发展的那个线人啊。就那个……那个长得特别好看,老在电视上能看见的大明星?”邓曼一向对帅哥有偏见,觉得这些男人多半虚有其表且弱不禁风,都跟她那吃里扒外的前夫哥一样,“不过你们的革命友谊真是深厚啊, 弟兄们拦着不让闲杂人等探病, 他那眼神就跟要吃人似得, 不吃不喝狼狗一样盯了咱三天,盯得那几个今年新来的心里直发毛,不知道的还以为里面躺着的是他媳妇儿,咱棒打鸳鸯呢……”
徐承渡刚刚还在思考是什么总让他提心吊胆、坐立不安的,这会儿脑海中的人影彻底清晰起来, 是白格。
这还真不能怪他一时半会儿没想起来,以往几回重伤昏迷, 一醒来就是发呆,无人可想, 也无人念他, 赤条条孑然一身惯了,无牵无挂的。这回冷不丁地多出一个念想来,他还真有点不大适应。
徐承渡有点心虚,目光闪了闪,轻咳一声, “曼姐,你就让他进来吧。”
“嗯。”邓曼叹了口气,“我就是这个意思,还怕你冷心冷情的,不肯见人家,他好像挺拿你当朋友的。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看着挺可怜……”
邓曼嘟囔着,转身出去唤人。
徐承渡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越发觉得过意不去。
行动前他什么都瞒着白格,本意是不想让他担心,本以为去去就回没成想光荣负伤了。他倒好,浑浑噩噩一觉睡了三天,那人心里恐怕不好受。这要是角色对调一下,躺在这儿的是白格,自己还不得担惊受怕急疯了?联想到邓曼方才的描述,再如此设身处地一咂摸,更觉得身下的床单白得扎人,不用照镜子也能想象自己肯定憔悴得没眼看。
心慌慌的,像是做了什么特别混蛋的事儿,他抬起没输液的那只手,用力拍了拍脸颊,又狠狠搓了搓,好加速局部皮肤血液循环,毛细血管扩张充血,直搓得脸皮发热泛红,好让自己的气血看起来好一些。
脚步声由远及近,他连忙收了蹂.躏两颊的手,使劲儿眨了眨混沌的眼,调整好状态,才转过头。
“咦?人呢?”往邓曼身后左右张望,却没能看到熟悉的人影。
邓曼无奈一摊手:“跑了,我说人醒了你可以进去了,他就兔子一样拔腿就冲了出去,一溜烟就没了。不知道啥毛病。”
徐承渡好不容易亮起来的眼睛又黯淡了下去,“哦。没事儿,他那人矫情,事儿多。”
没过一会儿,主治医生领着一堆专家浩浩荡荡地来转了一圈,跟围观大熊猫似得,极其负责严肃地检查了伤口和基本体征,下午近傍晚的时候,徐承渡就出了重症监护室,被推进了病房。
一进病房,徐承渡就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他拍拍异常柔软舒适的床单,扭头问苏昆吾:“咱们队里不是一直经费不足、一毛钱掰成两半花的吗?什么时候对待负伤同志这么客气了?提高待遇也不是这么个跳跃式搞法吧?直接脱离普通大众直接升级贵族vip了嘿!”
可不是么!这尊贵的一人套间,有电视有小冰箱还有恒温空调独立卫生间,拉开窗帘就是落地窗,视野开阔风景优美,赶得上五星级大酒店!
“我也不清楚,问了医生,说是院长特别吩咐的,费用不用我们担心,一早有人代交了。”苏昆吾左看看右摸摸,脱了鞋子光脚踩在特级地毯上,切身感受着资产阶级腐败,艳羡不已,“医院居然还有这种病房,我还第一次知道。徐哥你什么时候交上土豪了?难不成跟这儿的院长是亲戚?那什么……别的不多说,哥们儿缺陪护吗?送饭把尿洗裤衩暖床,我样样在行啊!”
“滚回去提交报告协助调查去!少拿给我陪护的名义翘班放假。”徐承渡笑骂。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这些肯定都是白格早就安排好的。
问题来了,既然这些都安排了,怎么人还不来见我?该不会是生我气,彻底躲起来了?
我都这样了,他就不能看在我负伤卧床的份儿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我一马吗?
他要是真再也不来见我了咋办?眼下任务结束了,也不好再没脸没皮地非要凑他跟前给他当安保队长……
心烦加上失落,苏昆吾又不识趣地在眼前晃来晃去,跟只麻雀一样东蹦西跳,徐承渡直接眼不见为净地把人撵了出去。
好不容易安生了一会儿,也不知道是刚吃的一把药片有安眠效果还是消毒水的味道格外干净好闻,眼皮一沉,他就又睡了过去。
时间在沉睡的时候早就失去了度量意义。
不知道睡了多久,直到腰上缠着绷带的地方钻心刻骨的疼起来,到了潜意识无法继续假装若无其事的程度,徐承渡轻轻呻.吟一声,不情不愿地从梦中抽离,掀开眼皮。
病房内光线暗沉,窗帘被拉上了,只留了床头一盏微弱的台灯。
台灯下匍匐着一人,蓬松的棕色头发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晕,末梢微微蜷曲翘起,随着那人均匀的呼吸轻轻颤动,像是不安分的蝴蝶翅膀,静谧之下近乎有点诗意。
徐承渡试着动了动,一只手被紧紧握着,于是他心痒难奈地伸出另一只手,摸上那头棕发。
掌心刚刚接收到毛茸茸的触感,那人就被惊醒了,缩着的肩膀一颤,猛然抬头。身上披着的深灰色大衣哗然落地,露出里面衣领有些泛黄的皱巴巴衬衫。
对上一双有些失神的疲惫双眼,里面攀附交错的血丝令徐承渡心里一揪。
“醒了?”白格抹了一把脸,坐直了上半身,自然而然地松开他的手。
徐承渡仔细端详了他半晌,掩在被子下的拳头握紧了,“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样子了?”
短短三天而已,眼前的人憔悴,瘦削,苍白,胡子拉碴,不修边幅。
再也不是那个玉树临风、优雅讲究的白格。